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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煽情”是否過時?倪萍的《等著我》哭出高收視

一檔模式簡單,成本較低,缺乏大牌明星的周間檔節目,收視率能高成這樣,的確出乎意料。
但是,比起電視上的高收視率,網絡上的部分網友似乎不買賬。特別是一些“情與法”的界定,在倪萍那,依舊是煽情大于一切,引發不少爭議。

【出山】
倪萍在2004年辭去央視主持人職務,轉入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十年后再次主持央視的節目,用圈內行話說,叫“復出”。但是,倪萍談到此事時,稱是“出山”。
主持《等著我》,倪萍自曝本來是先“替”幾期。“說比較適合我主持,煽情嘛。我說我現在基本不煽情了。”雖有推脫,最后還是來了。結果節目播了一年半,其還在“替”。
這是檔擁有什么魔力的節目,一定要跟倪萍深度捆綁?
《等著我》模式,源于俄羅斯,名字也叫《等著我》,是一個跨國尋親的大型節目。播出后,反響很好。中國版的《等著我》,“等”是隱性的,“找”是顯性。在我看來,其模式是這樣:找人→找到或沒找到→感動或悲傷→繼續下一輪找人……
具象一點,一期節目的環節大概如此——倪萍端坐沙發開場,然后委托人講理由,再然后是開門,看要找的人是否出現。團圓,是占大多數的。然后,委托者、被找者與倪萍聊天,離場。再接著,下一個委托者上場講理由……如此循環。整期節目,就是幾個尋親的故事串起來。
節目模式雖然簡單,但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是最大的劇情。美好的事情,突然破碎,節目組充當拼接碎片者,結局不管是好還是壞,時空變遷里的細微差異,讓觀眾很容易有代入感。節目把找人的邏輯線,充分爆發在那短短十幾分鐘內,這種裂變效果是驚人的。

制作上,節目是最簡單的棚內操作。兩張沙發,一條大道,兩邊坐觀眾。中間設置一個iPad做按鈕,正對一扇門。每次紅大門打開,要找的人能否出現,都是節目的高潮。
嘉賓上,大牌明星少。除了倪萍、舒冬是主持人外,其他嘉賓要么是公安部打拐辦的,要么是慈善代表。趙忠祥、郁鈞劍、濮存昕,算是最大的咖了。這些人在節目上,發揮的功能大多是旁觀,最多是被拍拍表情,或是驚訝或是落淚,很少說話。
劇情上,主持人采訪、嘉賓講述是占最大篇幅的。提出委托需求,主人公平靜講述故事,主持人與嘉賓靜靜傾聽,然后等大門打開。如果有未盡之元素補充,會通過外采的方式進行展示。前瞻或者回溯的外景,算是調劑氣氛的最好操作了。
至于剪輯包裝等,基本都是很老土的方式,沒什么好提的。
“來,弟弟,別哭了。我們今天運氣應該還可以,說不一定你哥哥就找到了……”“來來來,小伙子,把你媽媽牽過來……”“姐姐,坐,我們聊聊……”這個調調,是倪萍展示最多的。如教父般坐定,迎來送往。

尋親節目,情感的宣泄在電視載體上放大后,能引發很多人共鳴。從收視率來看,《等著我》的全國收視率很高,也就是說——很多二三線城市乃至農村觀眾最喜歡看。但是,網絡上的一些用戶卻不這么認為。在有人提出“父母皆禍害”的當下,以往大多數時候憋著的畸形情感,現在終于可以有渠道公開傾訴了。
直白點說——尋親尋親,有些東西是你的,你可以找回來;但是,有些東西本不是你的,你要去找回來,就很怪。
說兩個案例吧,在網絡上爭議很大:
“節目組幫助一個叫雷飛飛的男孩尋找母親。原來,媽媽在他兩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家,爸爸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得癌癥過世了。他小小年紀要上街乞討來安葬父親。就在觀眾紛紛同情雷飛飛,議論為什么媽媽離開他之時,故事竟然有了神一般的轉折。節目組找到了雷飛飛的母親,卻發現她是被拐賣給雷飛飛的父親的,而其在被拐賣之前,已經有了家庭和孩子,因而她拒絕到現場見雷飛飛。”
孩子確實可憐,但對造成這一悲劇的源頭——拐賣婦女,該節目太輕描淡寫了。在寫這篇文章前,我采訪過節目中的一個明星嘉賓,問其是否有考慮過案例中的違法行為。截至發稿,他并沒有回答我。
“因不堪忍受丈夫的家暴,妻子離家出走。丈夫來節目尋找妻子。節目中,只有幾歲的孩子十分可憐,而丈夫也是痛哭流涕,希望老婆回家。但是,其言語中,對于他自己的家暴行為并沒有清醒認識,只是說自己喝了酒以后打了老婆,老婆才跑的。節目現場父子哭成一團,主持人倪萍在鏡頭前勸這位離家出走的婦女:孩子想你了,你走多遠孩子都扯著你。然后節目組就在屏幕上放出了這名女子的照片。”
請節目組搞搞清楚,這位逃跑的婦女是家暴受害者!施暴者拉著孩子哭一哭就能博取同情,免于應受的懲罰,節目組是在助紂為虐嗎?
還有,為了煽情而故意設置的一些情節,也有網友表示看不下去。 “主持人倪萍把梁家父母請到臺上來,兩人介紹23年來尋找女兒梁倩的艱辛道路。到了節目高潮,就是大門開啟出結果時,梁家夫妻眼巴巴看著大門慢慢開啟,出來的卻是一位男主持和一位警官。按照節目慣例,我們都會認為這是尋親失敗。此時,梁家大嬸坐著直哭,梁大叔不停捶打胸膛,十分悲傷。沒想到的是,男主持人舒冬卻走過來抱著梁大叔說,有好消息,女兒找到了。”
有網友罵節目組冷血,不應該為了煽情而讓梁家父母在全國觀眾面前失態。

【煽情】
于《等著我》來講,煽情是有兩面性的。
尋人節目能收視率那么高,倪萍的催淚,功不可沒。
比起朱軍在《藝術人生》催淚被罵、敬一丹在《感動中國》煽情被網友批評,倪萍在這些方面,讓觀眾接受起來是有天然優勢的。很簡單,她的年紀與經歷擺在那。
倪萍小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兩歲不到的她,跟姥姥生活。從一些媒體的轉述中可見,倪萍的姥姥是典型的中國農村婦女——小兒子26歲那年為了救戰友而犧牲,她姥姥說,“當兵的就是這個命,國家使完了咱再使。”
“姥姥說,人生下來就得受苦,別埋怨。”“我從來沒跟我媽媽擁抱過。”能吃苦,內心堅強,才有了后來大大咧咧的倪萍。就連趙忠祥都說,倪萍是“很有傳統孝道的這么一個孩子”。而倪萍成名后,雖然事業有成,但感情生活也頗為坎坷。
由這樣吃過苦、現在也不太注重保養的人來當知心大姐,比較令人信服。

而煽情在倪萍的主持生涯中,早已成了標簽。1994年奧運冠軍王軍霞上春晚,按規定倪萍得再說一段“祖國為你驕傲,你是祖國的好兒女”,可話就是哽咽在喉。“她給我看了她的腳,10個腳指甲蓋全都沒有了,全是紅肉疙瘩。”這種“落到實處”的煽情,比起老生常談的“過家門而不入”“沒趕上父親/母親的最后一面”,觀眾更為受用。
把倪萍的煽情形象推向極致的,是其扮演的各種“苦難母親”:一會是下崗母親,一會是智障兒童的母親,一會又是在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親……

《等著我》的目標受眾,基本都是一邊看電視一邊抹眼淚的大媽們。看別人受虐,看別人過得很慘,再反觀自己的生活,對比之下會覺得比較幸福。還別說,這種觀眾心理,是永遠有市場的。
當然,煽情過度后的另一面,就是被人詬病。前面說的梁家父母哭得死去活來的案例,是有人受不了的。前面說的公布家暴婦女信息,雖然能把故事推向極致,但一些法律問題還是要顧及。央視之平臺,有很強的標桿效應。從節目一個個案例就可以看出,很多尋親案例,大多是因為被拐賣等違法犯罪行為造成的。在此背景之下,我認為,普法權重甚至要高于尋親。
比如這樣的情況,觀眾是樂見的——一個少年上節目找妹妹,他是被賭徒父親賣了,找妹妹的動機,是擔心她也被賣了。大門打開后,妹妹與媽媽都來了。家人團聚,感人。對于父親的行為,公安部打拐辦負責人現場表示,已經觸犯刑法了,將追究此事。
最后說一句,煽情成為《等著我》的標簽后,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這活,只有倪萍能干了。換誰,都很難達到她的效果。風格調整還是不調整?主持人換還是不換?如果該節目想長久做下去,都是急需考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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