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今年的“中秋+國慶”超長黃金假期，歐洲仍然是眾多中國游客的熱門目的地，而持續惡化的歐洲難民危機，成為旅行路上一段不同以往的特殊經歷。據聯合國難民署公布的最新數字，今年以來已有約44萬難民和移民橫渡地中海前往歐洲，德國、法國為最主要的安置目的地。9月中旬，德國正式在德奧邊境設卡檢查，匈牙利在匈塞邊境筑起隔離帶、關閉了難民通道，奧地利開始在各主要邊境點設卡排查難民。

提前三個月定好了國慶黃金周的歐洲游，沒想出行之前歐洲難民危機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對于這樣一場大事件，每天關注新聞報道，卻像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遠方的故事，懷抱同情卻無法感同身受。

薩爾茨堡火車站首遇難民

真正近距離“遭遇”難民潮，是從10月4日開始。我們乘坐火車從布拉格前往莫扎特的故鄉——奧地利薩爾茨堡。本應在奧地利的小城Linz換乘，但列車開出兩小時后，列車員小哥來解釋說，前方火車無法通過，我們需要乘坐巴士到四站之外，再繼續乘坐火車。由于在車站沒有接收到任何關閉邊境的信息，換巴士時也沒有警察檢查護照，只是火車站工作人員在做簡單指引，所以壓根沒有意識到這與難民危機有關，還在吐槽捷克人民好隨意，火車說停就?！?

火車到達奧地利邊陲小鎮SUMMERAU后，火車站工作人員將列車上僅有的十幾名乘客安排上大巴開往四站之外的PREGARTEN繼續乘坐火車。

比原計劃晚了一小時到達了薩爾茨堡，下了站臺一進入火車站，便迎面看到了被警察和護欄團團圍住的難民。被圈著的難民人數不多，以男人為主，有少數的女人和小孩。 

難民集中點的后面就是一個咨詢臺，同伴去詢問在哪兒購買公交票，我站在一旁看行李等待。離我最近的兩名難民兄弟見我好奇地探頭探腦，于是跟我說起話來，沒聽懂，但從手勢上看，應該是在歡迎我進入他們的“圈地”。花袖子小哥甚至叫來了一個警察，猜測是在跟他說：“她也想加入我們的群體”。警察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半天、又看看我，沒有搭理他，轉身走開了。

兩位難民兄弟很high地在我的手機前擺起pose求被拍。

走出火車站，門前的一大片空地搭起了帳篷，停了若干輛警車、救護車、消防車?，F場有各種制服的工作人員，目測有軍隊、紅十字會、教會志愿者等等，不時看到有難民拿著文件在向他們資訊。在等公交時，有好幾撥人用購物車從街對面推來水和食物。

正等著公交，花袖子小哥突然又出現了，笑嘻嘻地問我，我給他的拍的照片呢，我晃晃我的手機，說在這兒呢。終于聽懂了一句他的英語。隨后他上了前面一輛公交車，上車前還試圖幫一位阿姨拎東西上車，遭到了拒絕。我略驚訝：他剛剛不是還被警察看著的么，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國王湖之行泡湯

10月5日早上，我們再次來到火車站，準備乘火車當天來回在德國境內的國王湖。昨天的"圈地"已然不見，可是車站內警察看起來更多了，還有電視臺記者扛著攝像機東張西望試圖采訪。

我們直接從車站內的自動售票機，先購買了到德國邊境FREILASSING的火車票，準備到那兒再換乘到國王湖。這趟火車本應十分鐘左右就到站，可是火車開了兩站之后，停了二十分鐘，竟然往回開了！列車上沒有任何工作人員，也幾乎沒什么乘客，我們兩人只能傻眼地又被拉回了薩爾茨堡，下車去咨詢處詢問。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邊境火車無法通行，要過去只能乘坐大巴。這時我們才發現，關于火車不能通往德國的告示，僅不時以紅字體滾動在時刻表的最下方，不明真相的游客很容易就把它忽視了。此時已近中午，我們決定放棄國王湖的行程。

火車站不遠處的停車庫入口，有軍人在巡邏。

清晨偶遇NGO組織

10月6日清早，我獨自在薩爾茨堡老城區散步，走到莫扎特廣場，看到一輛大貨車正在卸載一艘顏色鮮艷的船，直覺這應該跟難民有關。船身上的木板塊上，許多稚嫩的筆觸寫著SOS、Welcome to Austrilia等字眼，一位大姐帶著幾個小男生在指揮著搬運工人如何安放這艘船。

她叫Martina，是一個名為SOS Kinderdorf的NGO組織在薩爾茨堡的區域聯絡員。這個NGO組織專門幫助孤兒，目前他們在薩爾茨堡已經收留了六十多名沒有父母的敘利亞難民兒童。這些兒童的情況各有不同，有些是獨自穿越國境來到了這里，有些是在路途中與父母走散，甚至永遠失去了雙親。

這艘船由許多木塊組成，木塊上的畫是由奧地利的兒童們畫的，之后再由那六十多位難民兒童將它們制造成這艘意義非凡的希望之船。Martina說，這艘船將會在莫扎特廣場上展出一個星期，讓所有市民和游客都能看到。

在10月8日他們將舉行一場活動，會有樂隊表演，難民兒童們也會來到這里和大家交流。最后，組成這艘希望之船的木板會被一塊塊拆下、進行義賣，獲得的善款將會用于救助這些難民兒童。

關于他們的未來，Martina說，他們將會得到教育，獲得該有的福利和保障，成為新奧地利人，費用一部分由他們組織，一部分由政府承擔。

當我告訴Martina我會寫一篇關于歐洲難民潮的見聞時，她熱情地表示，很希望我能將他們寫進文章里，她說，第一次負責這樣一場大型的活動很緊張，但是很高興可以為難民兒童們做些事。

漫漫長路前往慕尼黑

6日下午，我們啟程前往此行的最后一站慕尼黑。與前一日相同，我們無法直接乘坐火車到德國，我們拖著行李到火車站咨詢如何乘坐巴士。工作人員給了我們一張打印好的換乘路線信息，我們需要到FREILASSING再乘坐火車前往目的地。此時火車站里大批難民在警察指揮下排著隊，猜測將集中送往德國。

排隊中的難民。來往的旅客除了偶爾有人默默掏出手機拍張照外，大家都很自然淡定。

順著臨時的指引，我們又開始了糾結的跨境。

巴士2路很快帶我們到了換乘24路的車站，等了至少二十分鐘車才來，簡陋的站臺擠滿了手拿換乘信息的旅客。

拎著沉重的行李不斷換乘和等待，讓我們開始疲倦。大巴行駛途中，路過了一個看起來不小的難民安置點，許多人躺在草地上聊天，有幾個人還圍成圈在拋球玩兒，要不是有柵欄和大帳篷，遠看上去就像是集體郊游。

車行駛到奧德邊境的一座橋時，有兩名警察上車檢查所有人的護照，并不仔細看里面的內容，僅掃了一眼護照封面就算過了。此時才發現，路邊好山好水好美。 公交繼續前行，我們一直盯著報站屏幕，生怕錯過FREILASSING?？墒擒囋诹硗庖粋€站停了下來，當地乘客告訴我們幾個茫然的游客，我們應該就在這里下車，然后步行到火車站，司機也向詢問者描述了如何走到火車站。于是我們在滿是石子路的歐洲小鎮艱難地拖著行李，走過偏僻的小道，終于到了這個又小又破沒有電梯的火車站。最后疲憊不堪地坐上前往慕尼黑的火車時，離我們從薩爾茨堡出發，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而如果乘過境火車的話，只需要10分鐘。

在FREILASSING火車站里玩耍的小男孩，用各種語言向狼狽不堪的我們問好，歡迎我們來到德國。

政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應對難民問題，游客似乎成了一個被遺忘的角落，缺乏適時的引導、明確的信息，著實讓我們這些不會德語的游客吃了不少苦頭。不過這也成了一個特別的經歷，和難民們所經歷的苦難相比，我們這點兒體力活真算不上什么。一路上同伴與我多次討論：做一個假設，如果這樣的難民危機發生在中國，我們的社會和個人又將會是怎么樣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