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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粟弟子簡繁又寫了一本書,決絕到沒朋友
“我寫《滄海之后》比寫《滄海》更加決絕,我已經做著最后一個朋友也可能會離開我的打算。”作為劉海粟生前唯一的研究生,曾因一部劉海粟傳記《滄海》引來“欺師滅祖”罵名的簡繁,在其第二本書《滄海之后》寫成之后,于7月21日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交流會上,宣布封筆:“這兩本書已經把我掏空了。”

揭丑美術圈:叛徒還是炮手?
《滄海》取名于劉海粟名字的由來“滄海一粟”,是簡繁為老師寫的傳記。簡繁跟隨劉海粟多年,平日有意識積累素材,1994年8月7日劉海粟去世之后,他放下一切全力寫作。彼時,他在美國洛杉磯生活無著落,臺灣女人杰妮芙資助他從事創作。
“我寫的書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乃至于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簡繁表示自己將其眼中的“真實”對讀者和盤托出。
該書以劉海粟為中心描寫了圍繞在劉身邊的一切事宜,尤其寫到了劉海粟與徐悲鴻及兩者各自弟子們之間的爭斗。該書2000年以三卷本的形式出版,引發徐悲鴻的夫人廖靜文不滿。簡繁對書作了修訂,于2002年出版了兩卷本。
兩卷本保留了劉海粟和徐悲鴻的恩怨始末,詳細記述了劉海粟從民國到建國后的諸多經歷,包括他和徐悲鴻、傅雷、蔡元培、康有為等人的交往,也記錄了劉海粟和成家和、夏伊喬等幾個女人的故事。該書寫了一個褪去光環后的劉海粟,簡繁沒有為老師劉海粟留余地。文學評論家閻綱認為,“簡繁把大師的衣服全扒光了,露出大師的大和小來,赤裸裸,靈肉畢現!”
“《滄海》出版后我眾叛親離了,從徐悲鴻那條線來講,我們本來就是不同派系的。書里面很真實地記錄了他們雙方的斗爭。當時廖靜文和徐伯陽給了我很多資料,但我記錄了他們給的材料之外的東西,他們很不高興。從海老這邊來講,南京藝術學院、上海美術館,包括他的孩子們都覺得我是欺師滅祖,為出名不擇手段。”
2000年《滄海》出版后,上海劉海粟美術館向出版社提出抗議。而后,簡繁對《滄海》做了大幅度修訂,三部曲壓縮成上下卷,一百三十四萬字刪減為九十萬字。
“當時覺得寫完這個書就可以死了”,簡繁告訴澎湃新聞,當時一個和跟劉海粟有幾十年交情的老搭檔,把他找去,希望他做修訂。“他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他的意見我一定不能采納。前面已經有很多海老廣告性的傳記了,不需要我再寫這樣的東西了。”

寫《滄海之后》:我理解丁紹光“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滄海》修訂好后,簡繁畫了一批畫,開始寫第二本書《滄海之后》。如果《滄海》是以劉海粟為主,寫20世紀的美術圈,《滄海之后》則是以丁紹光為主,寫海外的美術圈。
寫《滄海》讓簡繁形成了獨處的習慣,唯一保持往來的朋友就是畫家丁紹光。書中在描寫劉海粟的過程中也提到對丁紹光藝術的評論及對他市場操作的描述。丁紹光看到這些描寫頗感失望,他找到簡繁,表示書中對他的描述不夠全面,要求修訂。
“那時候我真的窮,丁紹光竟然給我一萬美金。他這種舉動讓我很感動。換別人,多少年的朋友(都做不到這樣)。我辦畫展丁捧場,買我的畫。平常我們互動也不錯,你在書里這么糟蹋我,換別人,當時就想捏死我了。結果人家不翻臉,只是要求你立體地寫而已。”
這一番溝通,讓簡繁想以丁紹光為主線,把海外藝術家的經歷寫一本書。他想寫自己看到的海外藝術家這些年的掙扎和經歷,尤其現在社會上活躍的一些藝術家。
在《滄海之后》中,簡繁講述了《滄海》風波的始末,也試圖為《滄海》的寫作立場和態度做一定的解釋和反省,以更加客觀的態度看待劉海粟的藝術地位和歷史地位。
同時,如今在畫壇舉足輕重的人物,諸如丁紹光、史國良、范曾、陳丹青、袁運生、陳逸飛等等,都不同篇幅地出現在書中。通過這些人物的經歷,主要是通過作者本人和有“聯合國藝術家”稱號的丁紹光的交往,寫當代美術界的生態,寫這些中國美術家內靠官場外靠商場的種種炒作和包裝。
“丁紹光一直關注《滄海之后》的寫作,多次表示要送房、送車我都回絕了。我則希望通過寫書倒逼丁紹光,迫其好好畫畫。”

“我寫《滄海之后》比寫《滄海》更加決絕,我已經做著最后一個朋友也可能會離開我的打算。”簡繁介紹,丁紹光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是一個符號,是中國藝術家在海外奮斗的縮影,“所以寫這個好像使命更加強烈一點,寫完從今不跟世人打交道了,好好畫畫”。
然而,從《滄海》到《滄海之后》中,簡繁不光寫出美術圈的丑聞,也把自己剖得精光,他坦誠自己好色、陽痿、吃軟飯。
作家劉擰在文章中寫道:在很大程度上,簡繁的創作是一次《懺悔錄》式的嘗試——作者不僅如實記錄了劉海粟、丁紹光所陳述的各自的人生經歷,其中也穿插、糅合進了相當多作者自身的故事,包括暴露癖式的自我解剖和心靈懺悔。如作者不惜以大量篇幅講述自己貧賤的出身、恥辱的童年生活、妻子的背叛和自己的出軌等殊難啟齒的隱私。
但在劉擰看來,“惟其竹筒倒豆般‘原生態”的曝光姿態,卻總給人以一種娛記爆料式的觀感。”劉擰把《滄海》和《滄海之后》看成是絕望之書和失敗之書。

“首先要了解人啊”
當初因在網上批評《滄海》,之后與簡繁結緣擔任其新書責任編輯的付如初則有不同看法。她認為《滄海之后》是一本禁得住歷史考驗的奇書:“只有上了年紀的智者才能讀出其價值。那些被罵的人,除了被人知道一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以外,他們沒有什么損失,簡繁為這兩本書舍棄得更多。”
但付如初十多年前剛看到《滄海》并不這樣認為。彼時,剛走出大學校園的她讀完《滄海》極不舒服,在博客里直接開罵,“這確實是一本真實得讓人不舒服的紀實作品……它不會讓閱讀者獲得有益的人生感悟,甚至不會讓人體會到人心的溫暖和人性的美。充斥著物欲、算計、骯臟、假面、利用和反利用的文化人的生活,怎么會產生溫暖人、照亮人的作品呢?”
時隔十年,已有社會閱歷的付如初能夠理解簡繁的初心。雖然7月21日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交流會只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但因為出版《滄海之后》多年的郵件往來,讓她覺得和簡繁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可以有很順遂的溝通。
“盡管在普通人看來他有一些病態性的東西,但我認為他是一個最健康的知識分子——說真話、面對自己的本心、沖破圈子利益、面對人的真實。”付如初告訴澎湃新聞。“簡繁用自己承受的一些東西,實現了一個知識分子健康化的人格。我想他未來會成為一個健康知識分子的標桿。”
簡繁告訴澎湃新聞:“《滄海之后》出版后我本來準備寄給丁紹光一套,結果他讓女兒在上海幫她買了一套。他告訴我在書看完之前不會和我交流,結果我等到現在也沒有等到他的電話。這一生我覺得兩個朋友值得交,一個是丁紹光一個是史國良,我希望等他們消化了我書中對他們的描寫,可以聯系我。”
采訪的最后,簡繁說:“我活到現在,也算學習了中國,見識了西方,我大概明白了海老當初教我的話:‘首先要了解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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