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肖恩》電影劇照

從小羊肖恩第一次與觀眾見面算起，這只高智商的小羊已經整整二十歲。在歷經一座奧斯卡小金人、130集動畫片和120尊角色同名雕塑之后，來自英國布里斯托的小羊終于走上了大銀幕。《小羊肖恩大電影》先是在英國情人節檔插了一杠，如今又擠進了國內的暑假檔。

走上大屏幕，小羊肖恩經歷的故事依然并不復雜：不想開工的肖恩聯合小羊們把主人關進了一截廢棄的車廂，沒想到車廂一路滑行到喧鬧的城市。小羊們于是踏上尋找主人的道路，開始了城市冒險。

85分鐘、全程無對白的定格動畫，因為直接跨越了語言的障礙，小朋友一看即懂。對成年人來說，這部電影也并不顯得幼稚。從披頭士到經典電影，小羊們都致敬了個遍。全片俯拾皆是節奏得當的包袱和笑料，既有濃濃的英國幽默味道，又明顯透露出好萊塢成熟制作的經驗。

這部大小朋友皆能獲得樂趣的動畫電影，登陸暑期檔沒兩天就收獲了一眾好評。網友評論《小羊肖恩大電影》“超越了85%的動畫片”。而被國產電影口碑營銷帶得團團轉的觀眾，也終于見到了一部不把情懷、誠意掛在口上，卻真正好看的闔家歡爆米花電影。這部看似簡單的動畫電影大概向中國的觀眾和動畫制作者昭示了兩條道理：一是在這個快速的時代，耐心做慢活仍舊難能可貴；二是習得了大公司的制作經驗，小作坊手藝人才有可能走向世界。

藝術創作總與種種意料之外結緣，“小羊肖恩”的出世，也大抵如此。來自英國的高智商、炫酷小羊最早出現在《超級無敵掌門狗》系列中。1995年，《超級無敵掌門狗》系列第三部“剃刀邊緣”里，黑皮膚、白絨絨的小羊肖恩登場。它的頭頂有一撮桀驁不馴的蘑菇云造型，以不速之客的姿態闖入華萊士和掌門狗格羅米特的家中。它是大胃王也是名副其實的“trouble maker”，但卻有情有義。在華萊士被誣陷入獄之時，它帶著其它的一群伙伴，展開了大營救，最終迎來了皆大歡喜的結局。

《超級無敵掌門狗：剃刀邊緣》劇照

這部30分鐘的定格動畫，捧回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短片獎——這是英國阿德曼動畫工作室的第三座小金人。2007年，在角色誕生12年后，《小羊肖恩》系列動畫正式發布。故事發生在英國布里斯托城外的一個農場，以肖恩為首的一群羊，日日泡澡、踢球、玩立拍得，耍盡了心眼，把呆萌的主人和聽唱片、喝咖啡的文藝看家狗耍得團團轉。

《小羊肖恩》系列每集只有7分鐘，全部都沒有對白。從2007年至今，《小羊肖恩》已經播出4季共130集，播放范圍遍布全世界180個國家和地區。今天即便搭乘北京地鐵，也能看到這只小羊的身影。短片化、無對白的設定精確地掐住了城市人的出行脈搏。

因為中國農歷羊年的到來，這只萌萌的不列顛小羊也順帶成了中英兩國友誼和文化的使者。2015年3月，威廉王子造訪中國。落地第二天，他就來到英國大使館，為一只小羊肖恩雕塑點上了眼睛。畫筆下身披米字旗的小羊，是在“肖恩進城市”活動中被特別設計出的形象之一。

威廉王子為小羊肖恩點睛。圖源自@英國大使館文化教育處

為了給阿德曼工作室建立的兒童基金會募集善款，今年年初起，50尊由各界名人重新設計的小羊肖恩雕塑被陸續擺放到倫敦各處。而在肖恩的故鄉布里斯托，這個數字更是達到了70。這尊黑皮膚的白色小綿羊，業已成為英國的又一個文化招牌。

《花兒與少年2》在倫敦與肖恩羊合照

如今《小羊肖恩》從大家習慣的7分鐘短片變成85分鐘的電影，劇中角色仍舊以單音節簡單交流，故事的推進，完全依靠卓別林式的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在計算機動畫占據主流市場的今天，耗費大量人力、依賴手工制作的定格動畫已經越來越少見。2009年，《瑪麗和馬克思》讓很多人感動流淚。這部動畫擁有讓人驚喜的完美劇本，堅持完全手工制作的陶土人偶傳遞出質樸而略帶笨拙的質感。在橫掃各大電影節之后，電影耗時五年制作拍攝的故事也見諸各大媒體和論壇。

《小羊肖恩大電影》的拍攝也歷時頗久。電影上映前夕，英國媒體前往阿德曼工作室采訪探班。手工制作、逐幀拍攝的定格動畫極其考驗創作者的耐心。進度喜人的時候，一個星期也不過拍攝2分鐘的長度。85分鐘的電影，僅單純的拍攝時間就超過一年。

主創團隊將“真實性”作為制作的首要守則。無論是小羊們居住的倉庫、農場還是冒險發生的大城市，無一不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細節。動物收容所辦公室的海報和槍支、農場主人家中的合影和擺設……這些全都靠工作人員一點一點手工完成。電影中有一幕是小羊們在二手衣帽店偷走衣服，直立行走扮成人類。二手衣裙上復古的亮黃色太陽花圖案，都是由工作人員手工一朵一朵粘在模型上。整部電影耗時耗力程度，自然可想而知。

雖然同樣是慢工出細活，但與主打成年人的《瑪麗和馬克思》不同，“小羊肖恩”問世之初瞄準的觀眾群不是挑剔的大人，而是孩子。阿德曼工作室為系列動畫片設定的目標觀眾是4-7歲的低齡兒童。超乎他們的意料，各個年齡段觀眾都被這只小羊吸引。英國媒體稱，《小羊肖恩》的“實際觀眾群是4-87歲”。于是在2009年，工作室制作發行了《小小羊提米》，以肖恩的侄子提米為主角，在BBC專門面向4歲和4歲以下兒童的頻道播放。

《小小羊提米》的主角是肖恩的侄子提米。

《小羊肖恩》能夠獲得全年齡層觀眾喜愛，也許在于這一系列動畫雖然以兒童為目標，卻不低估觀眾的智商，在講述種種巧合、故事之余，又帶來樸素的人生道理。小羊們常常犯懶偷玩，常常捉弄主人和看門狗，但從不愿給他們增添實際的麻煩。比起同一屋檐下三頭居心叵測、漁翁得利的豬，小羊總能扭轉局勢，讓農場恢復最初的平靜。

這種簡單明快的邏輯，既是定格動畫形式所趨，也是好萊塢典型講故事方法的折射。2000年，阿德曼電影工作室與美國夢工廠（Dreamworks）合作，推出了定格動畫電影《小雞快跑》。除了與一般計算機動畫迥異的手工質感，《小雞快跑》的成功之處還在于笑料不斷的劇情和包裹其中的嚴肅話題：渴望改變命運的個體，如何克服自己與生俱來的弱點？

與夢工廠合作推出的《小雞快跑》、《超級無敵掌門狗》之“人兔的詛咒”，都是在全球范圍內叫好又叫座的動畫片。2006年，雙方合作的CGI動畫《鼠國流浪記》被指“不倫不類”。第二年，因為合作的分歧，雙方沒有完成五部動畫的約定，提前解約。不過，工作室的創始人之一彼得·洛得（Peter Lord）也承認，與夢工廠的合作讓阿德曼工作室進入一個新紀元。

在此之后，阿德曼又與索尼電影公司簽署了一項為期三年的合作協議。《亞瑟·圣誕》、《神奇海盜團》兩部動畫長片就是合作的產物。作為目前定格動畫界的中流砥柱，阿德曼工作室在技術和技巧上自然駕輕就熟。從好萊塢大公司那里學會的，也許是如何讓具有強烈獨立味道的動畫，更貼近大眾的口味。

《小羊肖恩大電影》即是長逾十年合作的受益者。五部動畫長片的制作經驗讓阿德曼工作室在制作《小羊肖恩大電影》時更加得心應手。作為一部標準長度動畫電影，這部作品顯然對兒童和成人都有所照顧。影片中各種笑料放出的節奏恰當，充滿趣味的彩蛋也不時穿插。

小羊橫穿馬路的畫面是致敬披頭士《Abbey Road》專輯封面。

小羊們假扮人類橫穿馬路的畫面致敬了披頭士的經典唱片封面，動物收容所里的越獄惡犬戲仿《肖申克的救贖》，而動物收容管理員的沖冠一怒，則致敬了《出租車司機》。串起這些零碎彩蛋的，是“主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主人如初戀”這股一根筋卻又讓人眼眶一熱的情感線索。小羊們的所作所為雖然處處透著小人物的機智狡黠，卻總不忘顧及身邊的伙伴，無疑是對小觀眾們最樸素直觀的為人處事教育。小羊們扭轉乾坤、“羊”定勝天的好運氣則讓這部電影最終擁有喜氣洋洋的圓滿結局，適合一家老少一齊觀看。

比起小眾氣質的《瑪麗和馬克思》，抑或是阿德曼自家出品的《小雞快跑》，《小羊肖恩大電影》也許并不讓人十分驚艷，卻在各項環節得分均勻，無可指摘。相比某些國產動畫一直宣傳的“攻克重要場景嚇跑了無數動畫師”，《小羊肖恩大電影》雖然制作周期不短，但一切都流程明晰、井然有序，并沒有讓大英帝國的動畫人才們望而生畏。從定格動畫短片到拍出叫好又賣座的動畫電影，阿德曼工作室幾十年來的發展從不是短時期煙花似的集中綻放。尊重市場規律、吸取成熟經驗，也許才能做到細水長流、有序發展，也才能接連不斷地生產出讓觀眾喜聞樂見的動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