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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最近很受關注的一樁舊事。

1993年，一部名為《犬王》的電影上映。

影片開頭，便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戲。

軍犬海龍發現了敵軍安放的炸彈，毫不猶豫地將其銜走。

狂奔中，引線越燒越短。到爆炸時，海龍已來不及逃開。

原本身處炸彈附近的一家人得以幸免，海龍的生命，卻永遠定格在被炸彈轟飛的那一瞬。

每個看過這部影片的人，都被這個場景深深震撼。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為了實現這一刻的“藝術效果”，這只飾演海龍的功勛犬，是真的被炸死在鏡頭前。

2007年，導演姚守崗在訪談中提起《犬王》，坦言拍攝時使用的是真實的炸彈。

炸藥被引爆的那一刻，海龍被炸得四分五裂，先前毫不知情的訓導員，也在一旁哭到不能自已，姚守崗卻稱為了藝術沒有辦法。

如今影片拍攝28年過去了，依然沒有人等來姚守崗的一聲懺悔。

或許在他心里，即便是功勛顯赫的軍犬，也不過是一只狗，是遠低于人類的附屬品。

事實上，關于這些“無言英雄”的事跡，我們有太多故事可以講。

萌犬

在成為戰場上威風凜凜的軍犬之前，小犬也曾懵懂。

經過篩選，合格的軍犬要從6個月大時，便投入到正規訓練中。

初到基地，滿眼新奇。

小家伙們還不太懂自己將扛起怎樣的重任，只四處奔走，好奇地打量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兵哥哥。

不分時間場合，它們肆無忌憚地和兵哥哥互動。

沒事枕枕大腿。

趁人家閉眼時瞄準，偷偷親一下。

畢竟搞好關系之后，大家就是共同訓練的好戰友了。

就算頭頂有烈日灼燒，也要一起扛。

偶爾也要小憩一會，客串一下教官。

戴上帽子也不會阻擋它們如炬的目光。

不過，訓練到了自己身上，就沒有這么開心了。

幼犬對陌生的環境總是敏感恐懼，每一項新的練習，都會讓它們感到緊張。

害怕的時候，當然是要躲到訓導員腳下求安慰。

但即便顫抖，還是要勇敢往前走。

軍犬們一點點長大，漸漸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責任。

它們變成英勇的戰士，內心的柔軟和膽怯，便只展示給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

情深

訓練場上的成年軍犬，滿身驍勇之氣，能輕松應對各種場景下的練習。

但在訓練結束后，它們的“本性”才真正顯露出來。

看起來再兇的戰士，也想要被訓導員親親抱抱舉高高。

一身帥氣裝備，也阻擋不了它們那顆想親近的心。

偶爾遇上自己應付不來的任務，也只能從訓導員身上找安全感。

比如，做高空任務之前，先抱緊自家戰友不撒手。

但驚慌終究只是暫時的，在順利落地后，軍犬也沒有給自己的戰友拖后腿。

在廣闊的天地中，它狂奔而去，明知前方是危險的敵人，仍英勇無畏。

在軍犬的心里，自己和訓導員一樣，都是堅強的戰士。

如同躊躇滿志的青年一般，縱使心里有諸多古靈精怪的想法，在面對真正的任務時，它們從不會退縮，而是和戰友一起，勇敢前行。

御敵

軍犬對訓導員的感情，是一種很難用文字去形容的，靈魂上的契合。

它們足夠依賴訓導員，愿意在他們身邊相伴一生。

但這份依賴，也不能放任其滋長。

在軍犬的篩選中，過于粘人的犬，是無法入選的。

因為在更多情況下，它們需要明白，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敵人。

要學會不吃任何人拿來的食物，哪怕是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亦或者，是日日陪伴自己的訓導員。

當然，也要學會變得兇猛。

在訓練場上，軍犬必須舍棄感情。

不管前方的目標是誰，只要對方當下的身份是敵人，它們便要上前撲咬。

這樣的練習，總難免流血受傷。

久經訓練的老兵，身上往往傷痕累累。

軍犬無法顧及這份傷害，對它們來說，報答訓導員的最好方式，就是全身心投入到練習中，讓他們看到，自己在面對敵人時，可以兇猛地將其拿下。

要學會信任人，也要學會拒絕人。

軍犬在成長中經受的考驗，遠比普通人想象中的更為艱難。

但它們都熬過來，成為了血氣方剛的戰士，和戰友一起，沖向注定布滿艱難險阻的未來。

訓練

前方的路有多難走？

軍犬不知道。

但它們知道的是，訓練中經歷的每個場景，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登高、伏地、越野、跨火……

每一項挑戰都充滿艱辛，但在訓導員的陪伴和鼓勵下，它們拼盡全力，征服困難。

空降犬要在1200米高空練習跳傘

為了適應各種環境，它們需要隨時隨地展開練習。

無論烈日嚴寒，有任務的地方，就要全力以赴。

2016年7月，在俄羅斯舉行的國際軍事競賽上，代表中國隊參賽的丁濤和軍犬皮特便遭遇過險境。

比賽前一天，皮特在適應賽道時中暑，喘息劇烈。

無助地躺倒在地時，它的眼睛始終看向丁濤，尋求一份依靠。

戰士們一邊為皮特澆水降溫，一邊等待車來載他們前往醫院。

但車終于到來時，司機卻拒絕讓皮特進入車廂，不想讓滿身泥水的它弄臟自己的車子。

最終，丁濤抱著皮特，一起坐在后備箱里出發。

到醫院時，皮特的瞳孔已經放大。

丁濤心里想到了最差的結局，但他還是徹夜守著皮特，問它“能不能爭口氣”。

或許這份心情真的傳達到皮特心里，第二天一早，它竟像平時一般，生龍活虎地搖著尾巴跑到丁濤身邊。

這場和死神的賽跑，它獲得了勝利；當天的軍事競賽，它也志得意滿地參加，幫助中國軍犬部隊獲得了比賽的團體冠軍。

或許有人會說，比賽也不過是一場訓練，何必付出至此？

因為在現實生活中，軍犬們接觸的環境，往往比賽場更加險峻。

工作

工作崗位上的軍犬，時常會出現在新聞里。

但寥寥幾個鏡頭，無法讓人深入了解到，它們為人類付出了多少。

2008年，汶川地震牽動全國人的心。

搜救犬沖上一線，盡力挽救生命。

這只叫做“海嘯”的軍犬，在災區搜救兩天兩夜，鼻子和四肢被碎石傷得鮮血淋漓，卻始終不曾放棄。

2020年，加勒萬河谷爆發沖突，與戍邊英雄并肩站立的軍犬，嘶吼著躍起。

它們沒有語言，卻用態度表明，自己和身邊人一樣，是戍守邊關的英勇戰士，不會有一分退讓。

更多時間里，軍犬們在自己的崗位上堅守，在日復一日中完成自己的使命。

比如駐守在天山南麓的新疆軍區某邊防團，別迭里邊防連的軍犬拉克，在5年7個月的時間里，它跟隨邊防戰士，在海拔3100多米的高原駐守巡邏。

2013年，它拼力救下一位不慎滑倒的戰士，避免他滾落山崖的厄運；

2015年，前哨遭遇惡劣天氣供給中斷，拉克幾乎不吃不喝，要把自己的罐頭留給官兵們吃；

2018年，發現野狼入侵的拉克，護在軍馬前與它們對峙；

……

鎮守在這里的拉克，就這樣用自己的身軀，護住了一方平安。

2019年，完成600次巡邏、潛伏任務，先后榮立三等功1次、嘉獎7次的拉克，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在部隊正式退役。

在退役儀式上，聽到名字的它仍傲然站立，像一位忠誠的老兵，用眼神宣誓著自己的信念，從一而終。

生離

軍犬和訓導員終有一別，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結局。

訓導員退伍時，便是軍犬最難過的時刻。

它們看得懂訓導員的道別，于是驚慌著去叼訓導員的行李，去追他遠行的車，試圖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他們，我舍不得你這個老伙計，能不能不走？

即便退役的不是自己的訓導員，軍犬也有自己的道別方式。

它們尊敬每一位老兵，遇上陌生的戰士，也要認真送行。

軍犬“多多”起身肅立，向退伍老兵致敬

同樣的，作為戰士，軍犬們也有退役的一天。

結束了在部隊的使命，它們有不同的去處。

一些軍犬得以留在自己的原部隊養老，有專門的訓導員，來照顧它們的老年生活，緩解多年執行任務留下的傷病。

也有軍犬能得到有帶犬經驗的民警或者士兵領養，在戰友的陪伴下走過暮年。

還有少部分軍犬，可以由民間愛犬人士簽訂合同撫養。

這類領養人的篩選很嚴格，要有足夠的精力財力來給它們安穩的生活。

和訓導員沈鵬一起退役的軍犬沈虎

由于工作強度過大，軍犬的平均壽命，往往比寵物犬更低。

它們的工作時長，一般只有7～9年。

能堅持到退役的，已然是長壽犬。

在部隊的故事里，還有無數只軍犬，未等到自己的退役儀式，便和自己深愛著的世界作別。

死別

北京軍犬繁育訓練基地上，教練班長葉懷斌和他的軍犬五一，走過了一段痛心的時光。

由于口腔中長了腫瘤，只有兩歲半的五一，狀態始終不佳，飲食也時常面臨困難。

前前后后治療七八個月，手術臺上了四次，病情非但不見好轉，還有了癌變傾向。

病痛讓五一心情沉悶，經常流淚嘆息

生病前，五一跟著葉懷斌，完成過很多艱難的任務。

即便后來輾轉治病，葉懷斌也還滿懷希望地和它念叨，“2020年還有個任務，等著你去做”。

但五一的病癥卻越發嚴重。

最后一次在基地做檢查時，主任委婉地提醒，如果腫瘤繼續擴散，應當考慮讓五一安樂死。

盡管只是當下做出的最壞打算，在聽到“安樂死”三個字后，葉懷斌還是瞬間淚如雨下。

在醫院檢查時，葉懷斌還抱著“只要有一線希望，就會堅持為它治療”的信念。

可結果偏偏比大家預想的還要糟糕。

五一口腔中的腫瘤，被診斷為骨肉瘤，在不斷的生長中，已經溶解了它的口腔骨骼。

簡單來說，就是骨癌。

像是不信命一般，葉懷斌流著淚向醫生問起，“治愈希望有多大”。

得到的卻只是醫生沉默的搖頭。

再回到基地，似乎連五一也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昔日在自己的床上安睡的它，如今會跑到葉懷斌的床下，近近地守著他。

像是心中藏了千萬言語，想和這位老搭檔傾訴。

葉懷斌曾經暗下決心，只要五一還能活一天，自己就讓它開開心心地活著。

但五一的生命，還是無可避免地在消逝。

它開始吐血，滴落下來的鮮血染紅床單。

葉懷斌知道，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來了。

去做安樂死的前一天，葉懷斌最后一次帶五一在基地游走。

許是察覺到這一天的意義，五一拉著葉懷斌，把整個基地都轉了一遍。

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曾伴它成長。

如今它再走一遭，為的是與一切告別。

眼淚留不住時間，葉懷斌終于還是送五一上了安樂死的手術臺。

分離前，他哭著哀求主任：

“讓我送送它吧，我得送它。”

手術室的大門終究還是無法向他敞開，戰友們紛紛上前，將泣不成聲的葉懷斌拉出房間。

最后一刻，五一微微抬起頭，沉默地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它不發一言，眼神里卻已包含一切。

五一被葬在葉懷斌精心挑選的地方。

它生前很喜歡和人在一起，如今最后一程，葉懷斌也帶了大家來送它。

空寂的樹林里，戰士們為它敬禮默哀。

這是一只英勇軍犬，應該得到的體面送別。

祭奠

每年清明，軍犬墓園都會迎來一批祭拜者。

有戰士，也有軍犬。

大家肅立在墓碑前，為長眠于此的功勛犬敬獻鮮花，向曾經盡力守護國家的它們，送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縱使陰陽相隔，他們也是彼此信任的戰友。

一代軍犬謝幕，自有新的軍犬扛起重擔。

它們的精神，正在如接力般，不斷地傳承下去。

話至此處，是時候說回我們的開頭，《犬王》中的海龍。

在銜住炸彈的那一刻，海龍便已經察覺到，自己口中的，是一枚真正的炸彈。

但對它來說，這只是自己要接受的任務，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于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深情地望了望自己的訓導員，而后葬身炸彈碎片中，連全尸也未曾留下。

在軍犬心里，自己就是真正的戰士，要嚴格服從命令，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所以她姐相信，海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亦不曾后悔。

如此，才更讓人難過。

若非這部電影，海龍原本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志得意滿地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

偏偏一場爆破，奪走了它的生命，也傷透了訓導員的心。

可以說，我們今日的安穩生活，全得益于軍人和軍犬的守護。

結果獲得了安穩的人，反倒將軍犬的生命視作玩笑，用一條鮮活的生命，拍攝出一部致敬軍犬的電影。

難以想象，如此諷刺的事，竟發生在人間。

姚守崗，你還要為自己辯解多久呢？

監制 / 她姐

作者 / 流離

微博 / @她刊iiiher

原標題：《他瞞著所有人活活炸死英雄后，還稱這是為了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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