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片| 紅軍冰球隊：體育？政治？傳奇人物？或者全部都是

LaNü

2015-07-16 18:34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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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給根本不關心體育的人看的體育紀錄片。

冷戰、鐵幕，蘇聯、美國，社會主義、資本主義，個人、集體……當這些關鍵詞跟體育捆綁在一起的時候，很難說你看的到底是冰上極速“芭蕾”，還是大時代裹挾下的個人傳記，又或者是風云劇變的當代歷史。

美國導演Gabe Polsky拍攝的紀錄片《紅軍冰球隊》，以俄羅斯冰球英雄Slava Fetisov為主角，用大量的歷史影像和人物的采訪，講述了他和跟他的隊友們所經歷的傳奇人生和時代。從無名球員到靈魂人物，從叛離蘇聯到重回祖國，Slava Fetisov的強硬性格乖張難以捉摸，開場10分鐘不到，他不管采訪問題一直看手機，還對攝影機豎起中指，便注定這是個無法被忘記的人物。

Slava Fetiso

v在23年的冰球職業生涯中，打了1800多場比賽，擁有超過58枚金牌。

當時的蘇聯，冰球是最受歡迎的體育運動。Fetisov在8歲時進入前蘇聯的冰球隊，在Anatoly Tarasov持教的冰球隊里，學到了創新性的冰球理念——從芭蕾和象棋中獲得靈感，將個人的快速靈活與團隊協作巧妙融合。由軍人組成的紅軍冰球隊屢創佳績，更給這個運動附加上了更多的意義。“紅軍冰球隊被塑造成冷戰時期的宣傳工具”，導演Polsky說，“被用來體現社會主義體制的優越性。”

1980年參加奧運會的紅軍冰球隊。

1980年普萊西德湖冬季奧運會，美國冰球隊擊敗前蘇聯紅軍冰球隊，締造讓美國人無比振奮的“冰上奇跡”，當時的美國正需要這樣的“強心劑”。這已不是一場簡單的勝利，而是“象征著一種體制對于另一種體制的勝利”。“1980年對于我們來說，是非常大的挫折”，Fetisov回憶道，“作為當時國內第一位的運動，遭遇這樣的失敗，國內每個人都非常不安。”

教練被更換、長達11個月的全封閉訓練、開始接觸到北美職業冰球聯盟（NHL，National Hockey League)，球隊的球員開始對完全受限的生活產生不滿。來自克格勃的教練Tikhonov施行“毫無人性”的鐵律，球員們認為“他更像一個訓獸員”。而技術與戰術都日益成熟的Fetisov，與另外四名隊員組成了傳奇般的五人組：The Russian Five。他們在一個封閉、約束的環境中，形成了一種自由靈活高速、具有創造性和高度團隊合作的打法，讓對手無從防備。1984年，紅軍冰球隊重奪奧運冠軍。

傳奇般的俄國五人組：The Russian Five。前排：Seigei Makarov，Igor Larionov，Vladimir Krutov；后排：Alexei Kasatonov，Slava Fetisov。

導演Polsky，同樣曾是一名冰球運動員，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坦言，他對紅軍冰球隊的風格十分著迷：“他們把體育變成了一種藝術……然而十分諷刺的是，冷酷強權的蘇聯政體之下創造出了行云流水般自由的打法，北美的冰球卻仍充滿典型的暴力和沖撞……前蘇聯的教練有著專業系統的教育，在美國卻沒有這樣的要求。”Polsky在美國、加拿大和俄羅斯四處搜集當年的影像，訓練、比賽，有些資料連Fetisov都沒有見過。珍貴的影像資料與蘇聯民歌，在同樣行云流水的剪輯之下，再現了當年激動人心的場景。

從80年代中期開始，經濟體系相對封閉的前蘇聯開始面臨嚴重的經濟停滯，冰球隊員開始簽約國外、每月向政府上交部分工資。身為球隊隊長、“五人組”靈魂人物，Fetisov不愿接受這樣的安排。被抓、反抗、遭到人身威脅，如同在劇變中掙扎的社會，Fetisov離開了蘇聯。從蘇聯時代到NHL的資本主義商業社會，Fetisov和隊友感覺到了孤獨和無法融入，“在美國，沒人喜歡我們”，生長于蘇聯的球員感到一種迷失。

作為烏克蘭移民的后代，導演Polsky理解這種他們當年的感受：“在80、90年代，說到家里人來自蘇聯，那是件很尷尬的事情。拍這個片子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的父母，他們、他們的朋友，他們說著俄語——卻沒有辦法描述他們的俄羅斯靈魂是什么。”

九十年代中期，Fetisov有機會和昔日的隊友重新站到一起，俄羅斯五人組帶領全隊在1997和1998年連捧斯坦利杯（Stanley Cup）。Fetisov在接受采訪時談到五人組：“我打了23年比賽，一共1800場，沒有什么事情比和他們4個人一起打球更令我開心的了。”

當他們執意把斯坦利杯帶回莫斯科的時候，蘇聯解體后的俄羅斯正充斥著不安，經濟崩潰、腐敗叢生。“你知道在90年代，我們做了什么嗎？我們將我們的愛國主義換成了美國夢。我跟學生聊天時，跟他們說‘你知道真正的美國夢是什么嗎？是做一個愛國者。’蘇聯解體之后，愛國主義卻讓我們感到羞恥，不再有英雄，國家解體了，什么都沒有了，年輕人也沒有領袖去跟隨”，Fetisov堅信自己仍是一個愛國者。

2002年，在普京邀請下，Fetisov回到俄羅斯，擔任國家體育部門的最高官員，他認為這比政治有著更實際的作用。他在全俄羅斯修建了300個室內滑冰場，除此之外還有游泳館和足球場。同時，政府對于體育的投入也出現了驚人的增長，2006年有超過1070億盧比用于體育基礎設施建設。Fetisov同時參與了索契冬奧會的籌備。Fetisov與普京在體育運動上有著共識，他認為：運動是治療社會疾病的良藥，比如酗酒、抽煙，希望重塑一個體育強國。

Fetisov（右）公開回憶他教普京（左）打冰球時的情形：普京剛開始是在冰場上推著椅子往前走。普京曾對Fetisov說：“如果你有人可以教會我打冰球，那任何人都可以學會。”

紀錄片完成之后，Fetisov看了三遍，雖然看著自己說話有些奇怪，但他非常滿意，“三年前我不會想到一個來自美國的年輕人，會做出這個讓大家都感興趣的東西。1997年我出過書，有更多關于紅軍冰球隊的內容，這本書在俄羅斯重印了三次，也有過三部紀錄片，對于俄羅斯人來說，這些故事都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了。但對于西方國家的人們來說，這是一次開眼，特別是在國際政治形勢如此緊張的時候，或許這個故事是一種積極的方式去進行對話。對于俄羅斯人來說，這也是不同于宣傳和洗腦的一種表達方式，講述關于這個國家的故事。作為一個俄羅斯人，我非常驕傲，沒有什么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