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筆者收到澎湃新聞編輯的信：一個微信公眾號想轉載筆者之前寫的一篇關于自行車的文章，支付轉載費用，望征得作者同意。筆者當然欣然答應。這是筆者第一次遇到懂得授權轉載的機構。（編者注：實際情況是，一個旨在鼓勵創新的地方政府機構，請求把澎湃市政廳上的幾篇文章轉載到自己的公眾號“廣州國際城市創新獎”上面，編輯依慣例，表示要向作者支付稿費，同時也告知作者此事。但后來對方表示，沒有這筆預算。）

于是，針對未授權的轉載，筆者又忍不住進行了一次維權實驗。在此過程中，有一些有趣的發現，這里分享出來，與有意愿為原創文章維權的朋友交流經驗。

（編者注：前次實驗可在“相關文章”中查看，即《埃因霍溫不是被轉載出來的》）

維權很麻煩嗎？要花很多時間嗎？

這次維權，主要針對筆者在澎湃新聞上兩篇關于“自行車”的文章，一方面，這兩篇侵權轉載較多；另一方面，筆者也非常好奇，哪些機構會對與“自行車”有關的文章感興趣。

時間方面，前前后后總共花了一個工作日的時間，即8小時左右。首先，我花了半天時間，尋找所有的侵權轉載文章，然后進行郵件聯系和舉報；之后，花了大約半天的時間，進行溝通和回復。

維權需要的工具：一個電腦加一個手機（用電腦是因為操作更方便一些，其實一個手機也可全部完成）。維權針對類型主要分為兩種：微信和網站。操作起來非常簡單，以下是筆者用的方法（也許還有更快捷的方法）。

微信維權步驟

第一步：在電腦上，用搜狗的微信搜索功能，搜索文章題目。很多微信發布者懶得換標題，所以很好找到。但也有一些微信會把名字改掉。“自行車”文章的標題還好，內容差不多，即便改也不會離譜，一搜就能搜到。

不過，筆者另一篇關于從女性視角做城市規劃的文章，就被改得不忍入目：一個微信公眾號把標題改成《她世紀：如何建造一個真正適合女性居住的城市》，這個帽子扣得有些大；另一個公眾號把名字改成《市長書記看過來，看女人們如何規劃城市》，真不知道，有多少市長書記會看到這篇文章。

第二步： 用微信“掃一掃”這些公眾號，然后找到這些文章。剛開始，筆者一個一個留言，告知他們，沒有經過原刊登媒體或作者授權的私自轉載，屬侵權行為，要刪除文章或支付轉載費用。之后筆者就等待回復。有的侵權者會回復，在溝通之后，把文章刪除；有人則不會回復，直接刪除文章；還有的既不回復，也不刪文章。

針對最后一種，筆者想到，今年2月開始，微信有舉報功能，規則如下：第一次刪文并警告，第二次封號7天，第三次封15天，第四次封30天，第五次永久封號。微信團隊稱，截止2015年4月29日，累計刪除抄襲侵權文章32000篇，處罰公眾賬號497個。于是，筆者對于沒有回復的微信號直接舉報。

這個功能非常好用。筆者共舉報了20多次，除了一個微信號沒有舉報成功（筆者聯系澎湃新聞編輯，得知這個微信號并沒有獲得轉載授權，微信管理者也迅速通過了同意舉報，但筆者舉報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其他全部舉報成功。

所以，嫌麻煩的原創作者，可以直接舉報。

網站維權步驟

相比微信，網站維權要麻煩許多。先不提，某大型網站一直用機器抓取澎湃新聞的原創文章，在澎湃新聞原創作者多次溝通后，仍然沒有任何實質性行動。筆者的7篇文章，全在這個大型網站上，至今沒有刪除，聯系該網站人士，也沒有任何說法。

第一步：在搜索網站上，搜索文章的標題，同樣，網站的編輯也幾乎不怎么改文章標題。

第二步：找到網站的聯系郵箱，然后發郵件，要求刪除文章或支付轉載費。郵件的內容也一樣，只需換一些稱呼和網址，所以也不是很麻煩的事。

筆者共聯系了10家左右網站。一些網站上甚至沒有聯系方式，真不知網站是如何運營、為何運營的。最后，有兩家網站（中國風景園林網、海外網）有了回復并刪除了文章，其余網站沒有任何回復，其中不乏一些看上去很高大上的網站（中國自行車協會網、中國輕工業網、中裝新聞、中國可持續發展海外理事會）。

有趣的溝通

筆者與微信公眾號“上海市自行車協會”溝通時，對方一直聲稱，自己是以非盈利目的轉載文章，不會支付轉載費。

筆者指出，你們沒有標明出處，也沒有作者署名，非盈利不代表能侵犯原創作者的權利。

對話僵持了一下，筆者又說，如果你們不刪除，我只能舉報。

對方立馬回復，我們馬上刪除，網上此文已鋪天蓋地，希望你們不只是針對我們一家。

筆者說，我會一家一家聯系，會記錄下維權過程，最后把維權文章發給你們。

對方發過來三個抱拳。

這是筆者第一個聯系的微信號。也因為答應了要一家一家聯系，還要寫下維權過程，這個承諾就成了筆者完成實驗的一個動力。

還有一個叫“戶外志”的公眾號。聯系之后，對方說，是從中國輕工業網轉發的，以為是那里的原創文章，而且網站上沒有注明不允許轉載，他們倒是注明了轉自中國輕工業網。最后，對方刪除了文章。

在和網站的溝通過程中，筆者發現，中國風景園林網轉載了筆者的3篇文章，在溝通之后，對方負責人刪除了所有文章，并表示愿意未來與澎湃新聞合作。筆者把郵件轉發給了澎湃新聞的編輯，希望兩家機構未來能友好合作。

在整個維權過程中，所有愿意溝通的人都是態度良好的。多數會主動刪除文章，表示歉意。有時溝通還讓筆者得到很多新的信息，甚至創造了新的合作機會。溝通是交流的機會。現在網絡信息量巨大，所有人都忙著復制粘貼轉載，有多少人是在通過信息進行交流呢？

自行車的熱度

這次維權實驗，讓筆者意識到，“自行車”是大眾很感興趣的話題，自行車運動也越來越流行，自行車協會、戶外運動俱樂部、體育用品銷售商、自行車銷售商、自行車俱樂部是主要的轉載者。有意思的是，蘇州捷安特先轉載了文章，隨后陜西捷安特轉載，圖片上還標著“蘇州捷安特”。

但和筆者在那篇文章中講述的不同，荷蘭的自行車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我們的城市還沒有給自行車提供足夠的空間，自行車更多作為一種昂貴的運動，而非多數人的生活居家用品。不知道，在那么多的轉載之后，有多少讀者愿意讓自行車成為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多少城市愿意給自行車更多的便利和空間。

維權的障礙

在這次維權過程中，筆者也在想，到底什么算是侵權。在所有轉載中，有的會標明出處和作者署名（甚至有的還會標明轉載需要授權）。在本次實驗中，筆者的目的是，舉報所有未經授權的轉載，這些相對還不錯的轉載也被舉報了——對這些舉報，微信也一律通過。有的文章會標明出處，沒有作者署名，來源是澎湃新聞或東方早報（也有些機構不知澎湃新聞和東方早報的關系）；有的沒有標明出處，也沒有作者署名，意思就是說，文章是該微信號所有——毫無疑問，這種應當直接舉報。

還有的文章所標明的出處不是文章原出處，而是某些私自轉載的大網站，例如之前提到的中國輕工業網、中國自行車協會網。這些大網站的侵權轉載，容易讓一些小網站和微信公眾號以為它們是文章來源。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不僅影響了自己的形象，也連累那些轉載的小機構遭到舉報。

值得思考的是，保護原創知識產權，是要靠微信這樣的商業操作，還是相關的法律。目前，微信用商業的操作手法很好地解決了抄襲侵權的問題，但這畢竟是一種商業行為，舉報是否成功，某種程度上由微信決定，無法達到真正的公平。最早被封掉的必然是一些小公眾號，有實力的公眾號也許可以通過其他途徑避免被封。

相比微信，網站的維權更艱難，據說，如果法律起訴需要復雜的程序、高昂的費用、漫長的程序，一般的原創作者很難依靠個人維護自己的權利。有些網站會宣稱，轉載你的文章是看得起你；或者說是機器抓取的；或者完全置之不理。

其實，作為原創作者，也歡迎轉載，但要合法的授權轉載。如果你想轉載，非常簡單，聯系一下原創出處或作者，獲得同意就可以啊，還可以趁機和作者建立聯系，繼續約稿，不是很好的事情嘛。如果是非盈利機構，說明情況，相信一些作者會同意無償轉載；如果是商業機構，利用這些文章獲得了商業利益，為什么不能給作者一些微薄的補償呢（看看那萬年不漲的稿費）。

筆者在文章里闡述過“可持續的自行車”，也希望在網絡世界能有“可持續的自行車文章”。在抄襲泛濫的情況下，搜索一個關鍵詞，往往出來相同的文章。幾千條信息不過就是那幾篇文章被翻來覆去轉載。信息重復且沒有品質，對想要獲取信息的人，也是極大的時間浪費。

版權維權創業

之前，澎湃新聞轉載了chenqin的《一項保護版權的實踐：維權使者在行動》，文中所述的內容，對維權者而言，是很值得借鑒的方法。通過把維權實踐外包，既能保護作者的權利，同時也能讓承包維權任務的“維權使者”獲得一定經濟利益。現在正值全民創業的眾創時代，版權維權，或許也可以是一個創業契機。

筆者認為，這是一個有前途的模式，不僅有經濟利潤，還能為原創提供更好的土壤，提升社會的創造力，減少各種抄襲丑聞。而且，市場非常廣闊，只要經歷幾次，就能相對熟練操作，當然，了解相關法律的人士，操作起來可能會更容易。

去年秋天，筆者曾進行過一次維權實驗，當時遇到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愿意支付轉載費用的微信公眾號。那位編輯后來自己獨立做了一個微信公眾號“園區中國”，他又聯系筆者，能否在新的公眾號轉載之前的文章，筆者立馬同意，不要轉載費，只要標明出處和作者署名就可以。

對這樣的“中國好微信號”，如果筆者有合適的文章，一定會先給他們發表。正因萬綠叢中還有這一點紅，筆者愿意相信，版權維權會越來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