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繁華都市中，它的角色有些尷尬。

        一方面，它是異鄉人初到城市的落腳之地；另一方面，它又因為環境、安全、管理不盡如人意而被視為“灰暗角落”。

        2014年9月21日，太原市城中村塢城社區發生村民自建樓房倒塌事故，造成5死12傷的悲劇。20余天后，山西省委書記王儒林在走訪太原兩個城中村時發現污水橫流、村容不整，痛批市、區政府未盡責。

        這些都為太原城中村的命運埋下伏筆。

        2015年1月，太原市提出城中村改造目標：2015年將完成中環內23個城中村的改造任務，5年時間內基本完成全市170個城中村改造任務。

        位于太原市區南部的親賢社區被列入第一批改造名單。當地人更習慣稱呼它為親賢村。

        過去十多年，它是太原名氣最大的城中村：頂著“中國小康村”的光環，被當作城中村改造的樣本，還有一個在山西官場都叫得響亮的村主任“史六六”。

        2014年4月初，史六六因涉嫌貪腐被有關部門帶走，一年后，親賢村再次面臨拆遷改造。

        只是這一次，人們的反應似乎異常強烈。

開拆

        聽說挖掘機進村了，張成（化名）心里“咯噔”一下。最近幾年，有關親賢村拆遷的傳聞此起彼伏，這一次看來是要“動真格”了。

        張成的家，在太原市的長風街附近。這是一條被譽為太原“城市名片”的道路，集中了當地最知名的商場、超市、餐飲以及大大小小的企業和機關單位。

        張成從小一直居住在這里，他的祖祖輩輩亦是如此。

        那時還沒有長風街，也沒有高樓大廈，只有彼此交錯相連的村莊和農田。張成所在的村莊叫親賢村，過去叫鳳凰村，傳說唐朝就已經存在。數千年來，人們種地為生，日子清貧但也簡單。

        城市擴張改變了村莊的面貌，也改變了村民的生活。

        2001年，太原確立了“南移西進”的城市規劃，全長5000米的長風街開始修建。道路穿過村莊，連接起更多地方，失去土地的村民必須尋找新的謀生方式。

        張成家的3層小樓就是那時建起來的。

        那是一個家家戶戶都在蓋房的年代。蓋房至少需要二三十萬元，普通人家拿不出那么多錢，就想辦法四處去湊、甚至賒賬，咬牙也要把房建起來。

        此后10多年，長風街越修越寬，東西延伸越來越廣。周邊的體育路、長治路、體育西路等相繼建成，親賢村的地理優勢得到凸顯。

        村民們開始出租房子。最近幾年，張成家的房租年收入從此前的七八萬元漲到了20萬元。家里還清了外債，苦日子總算熬出頭。

        也是在此期間，村民的身份發生轉變。

        2005年，“撤村建居”推進，親賢村變為親賢社區，親賢村村民也從農民變為市民。

        只不過，受多年習慣影響，人們依然把自己當作“村民”。所謂的親賢社區，更多時候只是太原城中村發展的一個樣本。

        眼下又要城中村改造了，大家的心又懸起來。

        這一天，張成起了個大早，趕到舊村西北處的一條小巷。3米寬的巷子里，已經密密麻麻擠了上百名村民、警察、街道辦事處和村里的有關領導。

        挖掘機旁邊，3位村里年過70歲的老人默默坐著。老人們認為，今天拆一家，下次就會拆更多，總有一天會拆到自己家。

        拆遷帶來的最直接影響是周邊環境和租房生意。最近幾個月，住在親賢村的租客們陸陸續續搬走，幾乎每家都空出了房間。

        時間接近中午，圍觀的人逐漸散去。一聲令下后，反對拆遷的老人被抬出現場，挖掘機開始工作。很快，這戶人家的兩層小樓被挑去門窗，人們面前出現一片瓦礫堆。

        這是2015年5月31日，塵土飛揚中，親賢村“城中村改造”工作正式啟動。

史六六

        拆遷啟動兩天后，2015年6月2日，山西當地媒體刊登了一篇標題為《村干部帶頭，太原親賢村開拆》的報道。

        文章引用了親賢村拆遷工作組一名工作人員的話：“這是我們在征地過程中發揮村干部表率作用的結果。”

        這讓村民們難以接受。大家說，一個貪污腐敗的村干部，起了什么帶頭作用？

        4天后，上述媒體刊登更正啟事，表示此前報道表達有歧義，并對廣大讀者及相關當事人表達歉意。該媒體隨即刪除了文章其中一節的電子版。

        原來，當天被拆的是“史六六”家的老房子。

        “史六六”，大名史國民，因為在家族同輩兄弟中排名第六，村民都習慣叫他“六六”。

        過去十多年，他是親賢村最顯赫的人物，先后擔任過村委會主任、黨支部書記以及村辦企業山西千禧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

        2014年4月4日，身處反腐風暴的史國民被有關部門帶走，但這并不妨礙人們對他的過往津津樂道。

        村里的老人告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在親賢村，史姓、韓姓和張姓都是大姓，人口眾多，村干部也常常從這三個家族中產生。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史國民的四伯史四玉就當過副村長、村長。而在更早時候，他的二伯史二玉也當過村里的會計。

        史國民開始擔任親賢村委會主任是在1998年元旦。此前，他的父親史八玉在自家院里辦了一個軋鋼廠，規模不大，生意也比較一般。

        很多人都記得“史六六”剛上任時說過的話。他拍著胸脯保證，不賣村里的一寸土地，還要讓大家將來有樓住、有商鋪、有錢花。當上村委會主任后，他先從自己和親友開刀，杜絕貪腐。

        只是太原城南的發展速度遠遠超出人們的預料。

        從1998年起，親賢村周邊，長治路、長風街、體育路、體育西路、長風北街、八一街等多條道路相繼修建或擴寬……原本屬于村莊的土地上，建起了中學、教職工宿舍、機關單位。

        村民們不僅失去了耕地，連宅基地也不一定能保住。據內部編印的《親賢村志》記載，1985年，村里有耕地882畝，到1997年縮減為720畝，2000年僅剩41.4畝。這一點點耕地，也在2001年以后消失殆盡。

       《山西日報》的一篇報道這樣描述史國民：于是從當上村委會主任后，精明的史國民就盯上了村里的地。1998年4月，史國民上任僅3個多月，親賢村委會就在未經土地部門批準的情況下，私自與塢城木材供應站簽訂土地承包租賃協議，將村集體20多畝耕地出租給塢城木材供應站。后雖經群眾舉報被媒體曝光，但由于史國民找到了時任小店區區委書記的田玉寶斡旋，保住了自己的村委會主任職務。

        史國民也算生逢其時。他身材瘦小，文化不高，做事卻很有膽識和魄力。畢竟，每個地方修路、搞開發，拆遷是一道難關，在他的強勢主導下，各項工作得以推進。

        他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工作方式會引起村民反感。2006年，史國民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表示，“不干事肯定沒人罵你”；“如果我是個怕別人說三道四的人，親賢村就不會是今天的樣子。”

        史國民之所以有底氣這么說，是因為那時的親賢村已遠近聞名。

        從1998年開始，該村多次獲得省市區頒發的多項榮譽，具體包括村務先進公開村、先進基層黨組織、優秀組織單位、小康示范村等。

        另據《親賢村志》記載，2005年，親賢村經濟總收入達2.83億元，是1997年的60倍。

        2006年是親賢村邁向頂峰的一年。這年2月18日，由農民日報社發起，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等多家新聞單位共同參評的2005年度“中國十佳小康村”在人民大會堂揭曉，親賢村成為山西省當年唯一獲獎的小康村。

千禧集團

        讓親賢村如此風光的是集體經濟。

        1998年，親賢村委會順勢而為，成立了村辦企業親賢開發公司。該公司主營房地產開發，先后建設了親鳳苑小區一期、百萬莊園等項目。親賢開發公司，也被視為山西知名房地產企業千禧集團的前身。

        千禧集團全名山西千禧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千禧集團”），成立于2002年2月，早期法定代表人為史國民，目前已變更為親賢社區居委會主任、史國民的堂弟史國雷。

        據《山西日報》報道，它最早由親賢村民委員會出資1550萬元、當時的村“兩委”其他9人各出資50萬元組成，是一家承接原集體經濟的股份制現代企業。2005年“撤村建居”時，戶籍在冊的配股人口2590人為千禧集團的股民。

        成立多年的千禧集團一直是太原市集體經濟的先進典型，親賢村也成為商業開發帶動城中村改造的經典模式。

        史國民顯然清楚，千禧集團就是親賢村的經濟命脈。從2005年開始，他專職擔任千禧集團董事長，不再擔任親賢村委會主任。

        盡管如此，在大多親賢村民眼里，一直到去年被抓，史國民都是親賢村說話最有分量的人，新上任的村“兩委”班子也得聽他的指揮。

        隨著千禧集團快速發展，史國民越來越“氣派”。

        他的女人不止一個，去澳門的次數愈發頻繁，座駕也換成了價值800多萬元的邁巴赫。最輝煌的時候，掛在親賢村委會名下的汽車達到65輛，其中包括1輛邁巴赫、1輛寶馬、12輛奧迪以及2輛消防車。

        史國民和官員們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2005年至2012年，千禧集團每年都會有省、市甚至中央級領導來調研、指導工作。曾擔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書記的申維辰更是多次造訪，還為《親賢村志》親自作序。

        2014年4月12日，史國民被帶走8天后，時任中國科協黨組書記、常務副主席的申維辰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調查。

        也是在2014年，因史國民一案牽出的官員還有太原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田玉寶、太原市房產管理局原局長張雙娥、太原市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原主任楊天才、太原市城鄉規劃局小店分局原局長高保平。

        只是放在過去，官員們并不認為和這名村干部出身的商人來往密切有什么不對。

        一名接近史國民的人士透露，史國民的官員朋友很多。剛開始，他和官員接觸也會點頭哈腰，到了后來，一般市級領導來，他都未必親自接待。

        2010年9月5日，千禧集團舉行10周年慶典晚會，中央電視臺主持人董卿、楊柳擔綱主持，歌手孫楠、孫悅、閆學晶登臺亮相。

        多位省市領導出席了這一活動，其中有時任山西省委常委、太原市委書記申維辰，時任山西省政協副主席的令政策和時任太原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的李志江。2014年，上述三人先后被調查或被撤職。

“土豪村”

        在史國民的“精心打造”下，親賢村的名氣越來越大。人們把它叫做山西的“華西村”，甚至直接喊它“土豪村”。

        可身在其中的親賢村民卻不這么認為。大伙兒說，“土豪”只是虛名，和失去的上千畝土地相比，這些年得到的并不多。

        以村民張成為例，他家有兩套住房，一套是自己蓋的3層小樓，平時用于出租。另一套是史國民上任后，2001年免費分給大家的親鳳苑小區福利房，每人30平方米的標準。

        這是親賢村大多數人的生活狀態，一套自住，一套出租，年收入20萬元左右。

        張成說，村里人讀書不多，打工收入非常有限，房租幾乎是一家老小十多口人的生活保障。

        也有一些人家運氣好，宅基地剛好臨街。他們的房子可以作為門面房出租，年收入可達到五六十萬甚至百萬，但這類情況僅是少數。

        條件差的人家，當年為了籌錢蓋房，賣掉了親鳳苑小區的福利房，眼下就只剩下一套自建房。

        還有一部分村民，在舊村沒有房子。他們的宅基地在修建長風街時被占用，對應補償的是一套位于百萬莊園小區的聯排別墅。普通村民不舍得自己住，每年出租可以有十多萬元的收入。

        除此之外，村民們還會不定期收到一些集體分紅，最近十多年拿到手的錢總計6萬元上下。

        與之相對應的，是千禧集團的快速崛起。

        據千禧集團官網介紹，公司以房地產開發為主營業務，擁有8家下屬子公司，固定資產近30億元，是“全國十佳小康示范村”山西省太原市親賢社區集體經濟蓬勃發展的集中代表。

        梳理它的發展軌跡，不難發現，該公司的業務很大程度都在圍繞親賢村的地塊進行。

        比如長風街周邊的親賢苑、集義苑、長風畫卷、文興苑、學府苑等住宅小區均由千禧集團開發，長風大賣場、通城裝飾城、千禧世紀廣場等多個商業綜合項目也由親賢村投資建設。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項目所在位置，相當一部分是太原市劃撥給親賢村用于城中村改造安置的地塊。

        以親鳳苑三期為例，該小區所處位置為原來的親賢小學。2010年，親賢村作為開發主體，在該地塊建立兩幢高層建筑。時至今日，小區門口還掛著“城中村安置工程”的牌子，但實際一直都是作為商品房對外銷售。

        “也不知道安置誰了？”多名居住在該小區的居民表示，房子是2008年按市場價買的，單價5100元/平方米，至今還沒有拿到房產證。

        這也是親賢村民的無奈。十多年來，家門口的高樓大廈越來越多，它們占用了屬于村莊的安置用地，打著與“親賢”有關的旗號，但又和作為千禧集團股東的普通村民沒有絲毫關系。

        人們買不起房，拿不到應有的分紅，失落和憤怒日積月累。

“自己人”

        村民的不滿并非憑空而來。

        史國民被帶走后，《山西日報》在披露他的問題時提到，史國民明里利用“城中村”改造之機，帶領村民致富；暗里卻借用村集體資源發展家族企業，侵吞集體資產，甚至大肆行賄國家工作人員，為自己獲取更多的政商利益。

        報道還稱，史國民在擔任千禧集團董事長時，通過做平往來賬款的手段，將財政下撥給專項資金數千萬元，轉入自己實際掌控的太原市寶瑞達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太原寶瑞達”）。

        有關資料顯示，太原寶瑞達是千禧集團的下屬子公司。它成立于2002年，注冊資本2000萬元。原法定代表人為史國民的父親史八玉，之后陸續變更為史國民的女兒史永芩、史國民的母親高來花。

        太原寶瑞達只是千禧集團財務混亂的冰山一角。

        澎湃新聞查詢發現，千禧集團下屬子公司包括太原市國強建筑安裝公司、山西千禧混凝土有限公司、太原市發滿鋁塑門窗有限公司、山西千禧匯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等。

        工商資料顯示，太原市國強建筑安裝公司已更名為山西國強建設集團有限公司。該企業成立于2005年6月，注冊資本1.5億元，公司原法定代表人為史國民的大哥史國強，2014年5月變更為史國強的兒子史永才。

        山西千禧混凝土有限公司成立于2006年5月，注冊資本3000萬元，法定代表人為親賢社區居委會前主任張春生，史國民為出資股東之一。

        太原市發滿鋁塑門窗有限公司成立于2006年5月，注冊資本1000萬元，原法定代表人為史國民的堂弟史國雷，2014年4月變更為史國雷的妹夫馬俊峰。

        山西千禧匯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成立于2010年5月，注冊資本1.2億元，法定代表人史國民。

        澎湃新聞還發現多個以“千禧”冠名的企業，它們均與史國民家族有關，讓人“公私難辨”。

        這其中，有注冊資本1.5億元的山西千禧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5億元的山西千禧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注冊資本5000萬元的山西千禧安裝工程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000萬的山西千禧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000萬的山西乾龍經濟發展有限公司，注冊資本1000萬的太原千禧龍新型建材有限公司，注冊資本600萬的山西親賢千禧建筑裝飾有限公司以及注冊資本800萬的太原市澤昕物資貿易有限公司。

        上述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出資股東主要是史國民的妻子樊亮娥、兒子史永年、女兒史永芩、弟弟史國榮。

        此外，史國強的兒子史永才，還是太原永佳鑫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山西國強建筑材料貿易有限公司、山西國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三家公司的注冊資本分別為1000萬元、1000萬元和2000萬元。

        2011年1月和2012年1月，史國民家族還在山西大同成立了山西鴻禧萬佳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和山西嘉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前者注冊資本3000萬元，法定代表人樊亮娥；后者注冊資本800萬元，法定代表人史永年。

        這些公司，哪些是村集體資產，哪些歸屬個人？哪些能給村民帶來收益？哪些又是被侵占的利益？

        2015年6月，史國民已被帶走14個月后，仍然沒有人能說清楚。一名親賢村干部甚至對澎湃新聞表示，千禧集團一部分子公司與集團沒有關系，它們當時只是沖著“千禧”的名氣掛靠過來，實際上屬于個人。

        同樣混亂的還有村集體投資建設的商廈和門面房。

        據多名村民透露，親賢村集體投資的長風大賣場，一直由史國民的妹夫李東生承包。其每年只需要向親賢村繳納300多萬元的承包費，便可將建筑面積18000多平方米的長風大賣場拿出去二次招商。

        此外，寸土寸金的長風街上，商務寫字樓、五星級酒店、高檔商場、知名餐飲以及大大小小的臨街商鋪，很大一部分也由千禧集團建設。這些物業被出租還是已銷售？由誰出租？費用多少？村民均不得而知。

        人們只能一次次去村里追問，得到的卻是另一個驚人答復，史國民被抓后，才發現千禧集團欠了銀行3.7億元的債。

信任危機

        村民們驚呆了。他們不由在想，3.7億元的外債最后由誰買單？拆遷后土地會不會被收回甚至拍賣？

        也是這樣的擔心，讓此輪親賢村城中村改造工作阻力重重。

        根據改造方案，此次要拆遷的區域為長風街體育路口的東西南北四個片區，共有宅基地院落410余個，拆遷用地總面積260畝，建筑面積47.86萬平方米。

        補償方式為“商業用房安置+小戶型公寓住宅安置+貨幣補償”。以拆遷居民宅基地的證載面積為準，每分（0.1畝）地置換商業用房50平方米+小戶型公寓住宅80平方米+貨幣補償20萬元人民幣。

        此外還有搬遷過渡費——按宅基地證發放，每證每年3萬元，四年安置時間共計12萬。今年7月5日前簽訂拆遷協議的，每個宅基地證獎勵20萬元；今年7月20日前簽訂拆遷協議的，每證獎勵10萬元。

        張成算了一筆賬，按每戶院子大約3分地計算，如果在7月5日前同意拆遷，一戶人家能拿到92萬元貨幣補償，四年后還有150平方米的商業用房和240平方米的住宅。

        事實上，先不論補償數字高低，經歷了史國民“當權”的十多年，不少村民對村“兩委”班子已失去信任。

        多名村民們表示，補償方案中的現金并不高，最主要的是實物補償，四年后才能實現。將來如果實現不了該去找誰？畢竟，在過去十多年，史國民許下過各種諾言，兌現的寥寥無幾。

        更為嚴峻的現實是，按照政府要求，此輪城中村改造需要公開尋找“合伙人”。但直到現在，仍沒有開發商確定接盤親賢村的城中村改造。

        “一是山西經濟不景氣，二是實物補償方案定得比較高，開發商也要算筆賬。”一名親賢村村民告訴澎湃新聞，目前情況下，簽字同意拆遷的不超過20戶，都是村“兩委”干部自己帶頭。

        這樣的局面，也讓親賢村“兩委”班子頗為被動。這批2013年秋天新上任的“兩委”班子，相當一部分成員是跟隨史國民多年的“老人”。

        在這種情況下，親賢村民向村里提出清產核資的要求。多名親賢村民認為，只有先把“家底”曬出來，村里才有資格談拆遷和安置。大家手上的一點點宅基地，也是要求清產核資的最后“籌碼”。

        清產核資，這是2015年夏天，在火熱的太原城中村改造中，不少親賢村村民反復發出的呼聲。

        與之相對應的，是親賢村領導班子給出的曖昧答復。

        2015年6月，一名村干部告訴澎湃新聞，史國民被抓后，千禧集團的賬本被有關部門拿走，一直到今年2月才送回來。目前，他們聘請了會計事務所審核賬務，但十多年的賬務問題，并非一天兩天就能算清。

        至于四年后的實物補償不能實現怎么辦？上述村干部回答，“要相信政府”。

        這就是代表2015年太原城中村改造“第一槍”的親賢村。它的光鮮外表曾讓很多人艷羨，它的未來也讓很多人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