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壯

格陵蘭島的巨型冰川“請解開你的安全帶。”當我坐在被涂裝成亮麗紅色的格陵蘭航空飛機上、自以為做到了一個模范乘客該做的一切時，空姐竟這樣對我說。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更勒緊了自己的安全帶。空姐無奈地笑了，旁邊的乘客也都笑了，鄰座提醒我，“飛機正在加油，這個時候解開安全帶，便于在發生情況的時候緊急撤離。”

從丹麥到格陵蘭的Kangerlussuaq機場，需四小時飛行，但或許因為起飛前的無厘頭對話，或許是丹麥與格陵蘭存在的4小時時差，總之這個飛行讓我覺得格外漫長。事實上，格陵蘭島按地理位置劃分屬于北美洲，毗鄰加拿大，雖然北距加拿大的埃爾斯米爾（Ellesmele）島僅26公里，但與加拿大和美國沒有任何民航交通往來。格陵蘭全島面積為216.6萬平方公里，海岸線全長3.5萬多公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島嶼，比西歐加上中歐的面積總和還要大一些，因此也有人稱之為格陵蘭次大陸。但它的大部分面積（約83.7%）被冰雪所覆蓋。在Kangerlussuaq機場，同機的大多數格陵蘭人都走進了這里唯一的免稅商店，格陵蘭島的食物和日用品全部依靠外部運輸，即使在北歐也算是出了名的高物價地區，每位乘客都不會錯過在這個不過20平米的小免稅店里搶購些高度烈酒和香煙的機會，冰柜里的馴鹿肉和鯨魚肉香腸則對一些游客有誘惑力。

我們轉機繼續飛向格陵蘭島的西海岸中部、位于北緯69°、北極圈以北200公里的伊盧利薩特（Ilulissat）小鎮。迎接我們的是一個穿著肥大防寒服的金發姑娘Eda，她并不是因紐特人，甚至不是格陵蘭人，她是丹麥人，來到伊盧利薩特4年有余。Eda說話語速很快，骨子里透著北歐姑娘的熱情與率真。她告訴我們，她家住在離哥本哈根不遠的一個小鎮上，大學畢業后在非洲工作了兩年，但父母不希望女兒離家太遠，后來她有機會來到了格陵蘭。她被這兒的美麗迷人的景色驚呆了，一住就是4年。除了這里的風景，她也喜歡因紐特裔鄰居們的無拘無束和淳樸。我問她以后會離開嗎？她說如果離開的話，那一定是因為“愛情”。

我們下榻的Hotel Arctic是模仿因紐特人的傳統冰屋igloo建造的。這里或許更像是因紐特人的現代展覽中心。很多地方都擺放著當地因紐特風格的飾品和圖片，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我看到一條長長的木棧道通向海邊的峭壁，在那里有幾個半圓形的銀灰色金屬屋子，就像科幻電影里的太空艙。它們就是現代化的igoloo度假屋。Eda告訴我們，現在的因紐特人都已經搬進了木屋，這些冰屋樣子的度假屋都是用高科技保暖材料建造的。酒店餐廳里倒是有很多當地因紐特裔顧客，他們友善地將最靠近海邊的空間留給我們這群游人。明亮的陽光透過巨大窗戶照進來，為整間屋子鑲嵌了一圈金邊。窗外淡藍色的海面上漂浮著一座座雪白的冰山，整個世界純凈得像一幅定格的畫面。Eda把餐廳經理、也是她的好朋友Luna介紹給我們，她是一位因紐特裔女孩兒，短發的臉龐上顴骨突出、棱角分明、眼睛明亮，散發著英俊氣息。Luna告訴我們，她是這兒的原住民，并且喜歡在這里工作，這樣她就能每天向全世界的客人介紹格陵蘭。她為我們推薦的菜單是北極甜蝦、鹿肉、大比目魚、羊肉和魚餅配蔬菜沙拉。在島上，最貴的要算是水果和新鮮蔬菜，而我們平時的高檔食材（北極甜蝦和大比目魚）在這里卻成了家常便飯。

伊盧利薩特不大，但應有盡有，本地居民大概有 4000多人，基本家家戶戶都相互認識。多數從事捕魚業，小鎮的信息中心是漁港，所有小道消息都是從這里傳播出去的。海灣碼頭上，白色游艇一排排停靠在泊位上，放眼望去，小鎮的房子紅紅綠綠，海面上漂浮著大大小小的冰山，藍天白云，陽光燦爛。

我在伊盧利薩特旅行時正值深秋，進入冬季前，超市里都是為了過冬而來采購的當地人。在冷凍柜臺前，急凍的鯨魚脂肪等各種北極海產品讓我們大開眼界。當地人卻對另一些物資更感興趣：速凍的面包片、速凍的雞蛋和速凍蔬菜都是家家必備。“每家都要做采購清單，因為冬天船運中斷，而空運會大大增加成本。”Eda說，“有一年，朋友家忘了采購衛生紙，你可以想象那一家是怎么過的，還有一年，據說超市沒有采購足夠多的嬰兒食品，最后迫不得已要空運嬰兒奶粉來。”不論現代化走到哪一步，對于當地人來說，還是得想辦法熬過漫長的冬季。也許超市會讓你一時誤以為身在北歐某個城鎮，那么走出超市，對面的小屋屋檐下掛著風干的海豹，窗臺下晾曬著剛剝下的馴鹿皮，就都在提醒你，這里是世界的盡頭。

循著大海的氣息，我們來到了海港，一艘黃色小游艇正等著我們，船長Jake是位健談的丹麥小伙子，以前在哥本哈根從事金融投資，后來和女友一起旅游來到這里，就決定留下來當一名船長。他對我說，他對中國市場非常感興趣，崇拜剛剛在美國上市的阿里巴巴掌門人馬云，已經嘗試在用阿里巴巴網站尋找中國的制船廠商，希望將來可以成為格陵蘭漁民的漁船銷售商。說著話，游艇緩緩駛出港口，岸邊是小鎮上五顏六色的木屋，看上去仿佛童話世界。就在我們沉醉在這些美景中時，漂浮的冰山與冰塊忽然毫無防備地出現在眼前。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看巨大無比的冰山，有的像一座巍峨聳立的大山，有的像一座漂浮的巨型城堡，白色冰體泛著幽藍的光色，光亮的冰壁晶瑩剔透，閃著炫目的光芒。偶爾有海鳥飛落在平坦寬闊的冰山頂端。我們的船就這樣穿梭在冰山之中。當我們在峽灣的中間停下時，風仿佛也隨之停下了。一個靜止的世界。太陽的光線隨云層的流動隨時變化，不同的光線照在冰山上折射出不同色彩。格陵蘭島的景色似乎沒有一刻是相同的。Jack船長展開一張地圖給大家看，告訴我們這片童話世界背后的冷酷現實。由于氣候變暖，格陵蘭島冰蓋正在融化，速度日益加快。跟150年前相比，附近的冰川已經退后了幾十公里，近幾年后退速度也在加快。有科學家認為，這里厚達2300多米的冰川，也許在未來300年內全部融化，到時全球海平面要上升7米之多！眼前我們看到的每塊浮冰，在水下都有著多于水上體積8-9倍的體量，正所謂冰山一角。

隨后我們繼續駛向峽灣深處。在一片船長認為比較安全的海面上，我們再度停下。Jack關掉馬達，世界被寂靜吞噬。巨大的冰山在陽光下閃爍著冷艷的光芒。船長從艙里拿出一個小魚抄，順勢從藍色海水中撈起一小塊潔白的浮冰，我撿了一小塊放進嘴里，清涼純凈的口感里帶著一絲甘甜。“來嘗嘗這個，” Jack在一杯威士忌里加了塊冰，在冰的中和下，酒的香甜立刻被激發出來，喝下去后頓感暖意。

走了那么遠的路，我們遇見的多是融入了現代生活的因紐特裔人，不免有些無奈。我們試圖往冰山峽灣里碰碰運氣。伊盧利薩特南面有3條徒步路線去冰山峽灣，如果時間有限，選擇最短的路線半天時間就夠。一路上走過微凍的溪澗、沼澤，眼前赫然就是白色的內陸冰川，十幾公里的峽灣布滿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冰山。Eda拿出準備好的三明治、巧克力、水果、酸奶、熱咖啡和熱茶，我們坐在山頂的巖石上，對著風景開始午餐。遠處傳來雪橇犬的叫聲，我們隨之興致高昂起來。但是Eda告訴我們，因紐特人應該還在離我們很遠的荒原深處。她講了一個原住民和雪橇犬的故事以彌補無法親眼見到因紐特生活的不足：“對于生活在格陵蘭島的因紐特人而言，雪橇犬絕不僅僅是狗那么簡單，它們也是朋友和伙伴。即使是現代化的今天，在漫長寒冷的冬季里，狗拉雪橇依舊是因紐特人最重要的、有時候甚至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在格陵蘭東部和北部，每家每戶都會養至少十幾條雪橇犬。為了保護格陵蘭雪橇犬的血統純正，格陵蘭犬禁止和其他品種的犬類交配。”

不僅是冰蓋正加速融化，因紐特人的傳統習慣也在消失。在丹麥政府幫助下，因紐特人在過去20年里，從原始生活飛躍進21世紀。Eda告訴我們，生活在冰天雪地中的這一族群無疑是這個星球上生存最艱難的民族之一，他們一方面渴望現代生活，一方面又無法接受現代生活的約束，這讓很多人生活在糾結當中。

離開格陵蘭前夜的送行晚宴上，Eda墨綠色的短裙外套了一件精美的因紐特風格海豹皮外套。透過餐廳玻璃窗，落日紅光燃燒了冰冷的北大西洋。此番情景，無限溫柔。

指南

抵達

格陵蘭航空每天運營從哥本哈根飛往Kangerlussuaq機場的航班

芬蘭航空運營從上海、北京至哥本哈根航班，航程最短，最利于轉機

下榻

Hotel Arctic

Mittarfimmut Aqq. B-1128, Ilulissat; 299/944153; www.hotel-arctic.gl; 雙人間：1,790DKK起

駐足

伊盧利薩特是格陵蘭島熱門旅游路線，可乘游艇看世界自然遺產伊盧利薩特冰峽灣（Ilulissat Icefjord）、乘船看Eqi Glacier冰川、渡過海峽到對面Disko島徒步、造訪因紐特人居住地等。小鎮上有許多旅行社可安排出游，最知名的是World of Greenland，每天有多條線路，可網上預約（www.worldofgreenlan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