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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開課︱戴燕講三國志:曹操臨碣石,觀滄海,征烏丸
六
烏丸有打起仗來“如摧枯折腐”的騎兵,常使中國頭痛,也常為中國所需。漢代掌宿衛(wèi)禁兵的有長水校尉,據(jù)說他手下就領(lǐng)有烏丸七百余騎。王莽征匈奴,亦曾募集烏丸、丁零士兵,還要將他們的妻子家人扣為人質(zhì)。公孫瓚率幽州烏丸突騎征韓遂,烏丸人不愿從命,以“牢圃逋懸”也就是軍糧不足為由,紛紛叛逃。因此,漢末的中山太守張純就說:“烏桓數(shù)被征發(fā),死亡略盡,今不堪命,皆愿作亂。”這又從另一個側(cè)面,道出了烏丸人在中國的艱難處境。
烏丸人雖不曾建立匈奴式的草原帝國,也未像后來的鮮卑建立起北魏王朝,但在它曇花一現(xiàn)般的短暫強盛過程中,也出現(xiàn)過一個匈奴冒頓式的英雄人物,就是蹋頓。
蹋頓是遼西烏丸大人丘力居的侄子,丘力居死后,他先是代立大人,總攝遼東屬國、遼西、右北平三郡烏丸,等丘力居之子樓班長大為單于,他又稱王,以“武略”、“驍武”聞名于世。據(jù)陳壽說,“邊長老皆比之冒頓”。
建安初,袁紹據(jù)有河北、山西、河南黃河以北及山東膠州半島,已得“天下六分之五”,他向曹操宣誓,表示靠著自己播名海內(nèi)的聲譽,即可“南據(jù)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眾,南向以爭天下”。所謂“兼戎狄之眾”,指的就是他有辦法調(diào)動烏丸、匈奴等游牧民族。
當(dāng)此時,三郡烏丸在幽州“略有漢民合十余萬戶”,兵強馬壯,勢力也達(dá)至頂峰。袁紹憑借他與南匈奴交往的經(jīng)驗,先假借漢獻帝之名,封烏丸三王蹋頓、蘇仆延、烏延為單于,“皆安車華蓋、羽旄、黃屋、左纛”,又派漢人女性與他們通婚,以取得三郡烏丸的全力支持。在這三郡烏丸中,數(shù)遼西的蹋頓最強,袁紹對蹋頓也就格外重視,并在蹋頓的協(xié)助下,擊敗了公孫瓚。而公孫瓚也與袁紹剛好策略相反,他主張“胡夷難御,當(dāng)因不賓而討之”,粗糙而強硬的態(tài)度,容易引發(fā)烏丸等游牧民族的對立,因而袁紹在討伐他的檄文中,就寫有“眾叛親離,孑然無黨”之句,又諷刺他說:“烏丸、濊貊,皆足下同州,仆與之殊俗,各奮迅激怒,爭為鋒銳;又東西鮮卑,舉踵來附。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驅(qū)而致之也!”而由于同烏丸的良好關(guān)系,官渡之戰(zhàn)后,袁紹吐血而死,袁譚亦被斬,剩下袁尚、袁熙,便帶領(lǐng)幽冀十余萬戶吏民投奔三郡烏丸。
建安十一年,曹操征討袁紹外甥、并州刺史高幹,高幹逃往匈奴求救,而匈奴不敢接納,可是,蹋頓卻毫不猶豫地收留了袁尚、袁熙,這讓剛剛將袁紹打得一敗涂地的曹操忍無可忍,于是他下定決心征討三郡烏丸。
七
稍早前,在烏丸準(zhǔn)備出騎兵幫助袁譚的時候,建安九年,曹操就派了牽招去柳城(今遼寧朝陽)見遼東烏丸單于蘇仆延,即峭王。牽招過去在袁紹手下兼領(lǐng)過烏丸突騎,與烏丸相熟。他去見峭王時,恰好有遼東太守公孫康派遣的使者,也帶著授給單于的印綬在座。
峭王對這種你來我往的情形很是不解,疑惑地問牽招:
昔袁公言受天子之命,假我為單于;今曹公復(fù)言當(dāng)更白天子,假我真單于;遼東復(fù)持印綬來,如此,誰當(dāng)為正?
牽招一番解釋,當(dāng)然是說明袁紹如何失當(dāng),曹操如何改正,“遼東下郡”則是根本沒有封單于的資格,最后說服峭王“敬受敕教”。牽招義正詞嚴(yán),圓滿完成自己的任務(wù),可是烏丸人對這種顛三倒四的假拜顯然有疑心,進而影響到他們對國內(nèi)政治局勢的懷疑、對各種政治力量之強弱的判斷。郭嘉就分析過,在此情形之下,蹋頓難免也受到“胡人一動,民夷俱應(yīng)”的輿論鼓舞,而對中原產(chǎn)生覬覦之心。這一形勢,也促使曹操下決心征討烏丸。
曹操顯然是將烏丸視為強敵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首先聽從董昭建議,開鑿平虜渠和泉州渠,將滹沱河、泒水、溝河、潞河、灤河五條河流,從河北饒陽到樂亭聯(lián)系起來,作為運糧的通道(據(jù)張博泉考證)。但聽說要打烏丸,曹操手下將帥都不贊成,他們認(rèn)為“夷狄貪而無親”,烏丸人實際的本性,必使他們不為“亡虜”袁尚所用,真正要防備的,不如說是可能偷襲許昌的劉表。只有“汝潁奇士”郭嘉的意見不同。郭嘉對袁紹,早有“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機”、“欲與共濟天下大難,定霸王之業(yè),難矣”的評價,建安初歸于曹操,一直是最重要的謀臣,他不但支持曹操征烏丸,以防蹋頓坐大,更建議要在“胡恃其遠(yuǎn),必不設(shè)備”的情況下,“卒然擊之”。事實也正如郭嘉所料,“坐談客”劉表并未抓住阻擊曹操的最后機會,而當(dāng)曹操進軍到易縣時,郭嘉再次提醒他兵貴神速,千里襲人,應(yīng)該要“留輜重,輕兵兼道以出”。《三國演義》小說講到這一節(jié),定其回目為“郭嘉遺計定遼東”,就是強調(diào)郭嘉在這一戰(zhàn)役中起的作用很重要。
出征前,曹操又招來田疇。田疇是無終(今河北薊縣)人,漢末有名的義士,他曾冒著寇虜縱橫、道路阻絕的危險,穿山越嶺,代劉虞到長安上表獻衷。劉虞死后,他率宗族等五千余家避亂徐無山(今河北玉田縣北),約法制禮興學(xué)校,遠(yuǎn)近聞名。烏丸、鮮卑尊敬他,“并各遣譯使致貢遺”,與之友好往來。袁紹父子意欲籠絡(luò)他,卻為他拒絕。但他的苦惱在于,烏丸不時侵?jǐn)_,殺害知名人士及官員,他都無能為力。因此曹操的使節(jié)一到,他便應(yīng)聲而去。
建安十二年(207)夏天,暴雨不斷,道路濘滯不通,烏丸又占據(jù)了要道,前進無路。熟悉地形又熟知烏丸的田疇自告奮勇為向?qū)Вx擇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從盧龍口(右北平郡治,今河北喜峰口附近),過白檀(今河北承德市西)、平岡(今遼寧凌源附近),直撲烏丸蹋頓所在地柳城(今遼寧朝陽)。待蹋頓、袁尚驚覺,倉皇迎戰(zhàn),卻為時已晚。蹋頓措手不及,當(dāng)場被殺,袁尚、袁熙逃往遼東后,也被公孫康斬首。
這一場勝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戰(zhàn)役,在《魏書》中有很多記載,見于《武帝紀(jì)》、《田疇傳》、《郭嘉傳》、《烏丸傳》等,而以《武帝紀(jì)》最為詳細(xì)。其中說田疇:
引軍出盧龍塞,塞外道絕不通,乃塹山堙谷五百余里,經(jīng)白檀,歷平岡,涉鮮卑庭,東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虜乃知之。尚、煕與蹋頓、遼西單于樓班、右北平單于能臣抵之等將數(shù)萬騎逆軍。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眾甚盛。公車重在后,被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高,望虜陣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眾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余萬口。遼東單于速仆丸及遼西、北平諸豪,棄其種人,與尚、煕奔遼東,眾尚有數(shù)千騎。
《田疇傳》寫曹操見道路難行,問計于田疇,田疇提出“尚有微徑可從”:
乃引軍還,而署大木表于水側(cè)路傍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復(fù)進軍。”虜候騎見之,誠以為大軍去也。太祖令疇將其眾為鄉(xiāng)導(dǎo),上徐無山,出盧龍,歷平岡,登白狼堆,去柳城二百余里,虜乃驚覺,單于身自臨陣,太祖與交戰(zhàn),遂大斬獲,追奔逐北,至柳城。
這里增加了一個佯裝撤退、迷惑敵人的細(xì)節(jié)。而戰(zhàn)后論功行賞,曹操亦以“王旅出塞,途由山中九百余里,疇帥兵五百,啟道山谷,遂滅烏丸,蕩平塞表”為理由,封田疇亭侯(裴注引《先賢行狀》)。
《郭嘉傳》寫郭嘉反復(fù)提醒曹操輕兵以出,掩其不備:
太祖乃密出盧龍塞,直指單于庭。虜卒聞太祖至,惶怖合戰(zhàn)。大破之,斬蹋頓及名王以下。尚及兄煕走遼東。
但自柳城歸來,三十八歲的郭嘉便一病不起。曹操上表請追贈加封,里面說到他“逾越險塞,蕩定烏丸”,可與霍去病相比。
《烏丸傳》寫的則是:
建安十一年,太祖自征蹋頓于柳城,潛軍詭道,未至百余里,虜乃覺。尚與蹋頓將眾逆戰(zhàn)于凡城,兵馬甚盛。太祖登高望虜陣,抑軍未進,觀其小動,乃擊破其眾,臨陣斬蹋頓首,死者被野。
上述描寫,詳加對照,在時間、地點等細(xì)節(jié)上并不一致,過去有人已經(jīng)解釋可能是由于它們各有不同的史料來源。這里不憚繁瑣,一一引錄,要說明的是不管怎么來寫,它們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都寫出了如郭嘉所說“兵貴神速”的節(jié)奏,同時在烏丸“虜眾大崩”、“惶怖合戰(zhàn)”的映襯下,曹操“登高望虜陣”,從容指揮戰(zhàn)役的形象,也被烘托得愈加高大。在以“實錄”見長的《三國志》里,不能不說這表現(xiàn)出陳壽亦有一支傳神的妙筆。與此恰成對照的,是后來范曄在《后漢書·烏桓傳》中所寫:
建安十二年,曹操自征烏桓,大破蹋頓于柳城,斬之,首虜二十余萬人。
這樣一筆帶過,未免太過平淡。
八
有“(建安)七子之冠冕”稱號的王粲避亂荊州時,曾勸劉琮歸曹操,他說當(dāng)此“家家欲為帝王,人人欲為公侯”的時代,只有曹操“雄略冠時,智謀出世”,其“摧袁氏于官渡,驅(qū)孫權(quán)于江外,逐劉備于隴右,破烏丸于白登”的戰(zhàn)績,足以證明他的杰出,非常人可比。“破烏丸”、消滅袁紹殘部,在曹操立足中原的道路上,顯然有一種里程碑式的意義。
這一仗,從五月打到十月,當(dāng)時就傳說萬般艱苦,凱旋途中天寒且旱,殺馬數(shù)千為糧、掘地三十余丈取水。現(xiàn)存曹操所寫《步出夏門行》四首樂歌,包括《觀滄海》、《冬十月》、《河朔寒》和《神龜雖壽》,據(jù)說就是寫在北征烏丸的時候,從北征軍駐扎到碣石(今河北昌黎),諸將領(lǐng)意見猶有分歧,“不知當(dāng)復(fù)何從”開始,到“驥老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道出自己的壯志為止。其中寫到“孟冬十月,北風(fēng)徘徊,天氣肅清,繁霜霏霏”的秋冬天氣,在北方,“鄉(xiāng)土不同,河朔隆寒”,因為河水為冰所封凍,“舟船行難”,又因為地上凍得錐子都扎不進去,根本找不到食物,戰(zhàn)士們只得在厚厚的冰面上艱難跋涉。不過在這四首樂歌里,還是充滿了“盈縮之期,不但在天”亦即不為大自然屈服的豪氣,尤其“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這一首,更以其“企首奇壯”(鐘惺評語),歷來被人稱道,如清代學(xué)者陳廷敬就曾以此而對曹操有很高的敬意,他有詩寫道:
東臨碣石觀滄海,終古曹公一世雄。汝在遼西懷往跡,振衣飄渺對天風(fēng)。(《過永平懷故觀察守荔裳》二首之一)
“東臨碣石觀滄海,終古曹公一世雄”,征烏丸這一年,曹操五十三歲。
平定柳城,戰(zhàn)果累累,且不說收繳財物無數(shù),據(jù)說曹操把它們都分贈與人,如“特以素屏風(fēng)、素馮幾賜(毛)玠”,更重要的是,有“胡漢降者二十余萬”,其中就包括后來隨他轉(zhuǎn)戰(zhàn)南北、享有“天下名騎”之美譽的三郡烏丸。而回到易縣以后,又有代郡、上郡的烏丸單于前來祝賀,幽州、并州的烏丸一萬余落也隨即移居內(nèi)地,使中國軍隊實力大增。
翌年春,曹操返回鄴都,六月升為丞相,七月南征劉表,九月在當(dāng)陽長坂坡追擊劉備,一鼓作氣,勢不可擋。十一月在赤壁,方為周瑜所阻。
三國繆襲曾奉命創(chuàng)作一套鼓吹曲,以曹魏建國的歷史為素材,其中有一首《屠柳城曲》(其七),就是專門歌頌曹操北征烏丸。歌中唱道:
屠柳城,功誠難。越度隴塞,路漫漫。北逾岡平,但聞悲風(fēng)正酸。蹋頓授首,遂登白狼山。神武慹海外,永無北顧患。
九
南宋的李彌遜有過議論說:
魏武行三郡如歸市,致(袁)熙、(袁)尚如拉枯,可謂英武矣。然天下未定,勒兵遠(yuǎn)掠,深入它人之境,乘危攻堅,僥幸一勝,亦兵家之所忌,有德者所不為也。(《魏武征三郡烏丸》)
他以為北征烏丸,是曹操倉促行事,僥幸獲勝。巴菲爾德也曾以此論定,曹操是比游牧民族首領(lǐng)更大的冒險者(《危險的邊疆》)。這些“事后諸葛”對曹操攻打烏丸,都不是那么肯定。過去史學(xué)界因為郭沫若在《替曹操翻案》一文中,將征烏丸說成是“反侵略性的戰(zhàn)爭,得到人民的支持”,引發(fā)對于這場戰(zhàn)爭性質(zhì)的討論,有學(xué)者反對郭沫若的看法,認(rèn)為這“純粹是一個國內(nèi)爭奪政權(quán)的問題”(馬長壽《烏桓與鮮卑》)。這些爭論,重點在于講曹操征烏丸是不是合理、正義的問題,大多忽略了令曹操作出這一決策的,既有現(xiàn)實因素,也有歷史原因。一方面,由于烏丸卷入了漢末中國的群雄爭霸,當(dāng)“(袁)尚欲憑其兵力,以安北邊”時,曹操便無法不將他們與袁尚視為一體,征烏丸,也就成為他最終奪得中原的必有之戰(zhàn)。而另一方面,他看待烏丸,與中國人歷來看待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立場一致,視之為“夷狄”,為勁敵,沒有什么改變,戰(zhàn)爭也是早已規(guī)定好的一個選項。
班固曾總結(jié)漢代對付匈奴的辦法:“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尊卑交替、文武兼擅,相當(dāng)靈活,也相當(dāng)細(xì)膩,略等于今天的“武力打擊”與“和平外交”兩種對外政策的彈性運用。而據(jù)說這是周朝起就有的外交原則,在漢魏之際,中國對烏丸的態(tài)度,亦不妨以此來概括。
柳城之戰(zhàn)后,烏丸元氣大傷,散落在中國北方邊境,再也無機會恢復(fù)其完整勢力,不過曹操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據(jù)王沉《魏書》記載,建安二十年(215),他布置騎督太原烏桓王魯昔駐守池陽(今陜西涇陽縣西北),以防盧水胡南下,但魯昔的妻子,卻被放在晉陽。兩年后,魯昔因思念愛妻,擅自率五百騎兵回到并州,單騎入晉陽“盜取其妻”,因為他善于騎射,無人敢攔阻,后來還是靠鮮卑人快馬追擊,才將他射死。而曹操聽到魯昔叛變,起初怕他為亂一方,也是提心吊膽,聽到他死訊后,才長出一口氣。
也是在建安二十年前后,代郡烏丸中有單于自立,讓曹操頗不放心,派裴潛率精兵去鎮(zhèn)壓。裴潛不愿激化矛盾,單車到郡,以懷柔之術(shù),使代郡保持了三年的平靜,不過在他離任幾十天后,烏丸又開始造反。曹操再派他有志于像衛(wèi)青、霍去病那樣“將十萬騎馳沙漠,驅(qū)戎狄、立功建號”的兒子曹彰北征。曹彰在這一戰(zhàn)中,奮力搏殺,“鎧中數(shù)箭,意氣益厲”,大破敵陣,“斬首獲生以千數(shù)”,不僅給烏丸以致命的打擊,也給虎視眈眈的鮮卑以教訓(xùn),據(jù)《魏書·任城王曹彰傳》說,當(dāng)時鮮卑首領(lǐng)軻比能率數(shù)萬騎觀戰(zhàn),“見彰力戰(zhàn),所向皆破,乃請服”。這讓曹操格外欣喜,表揚載譽而歸的曹彰:“黃須兒竟大奇也!”
在曹操,這便是“修文和親”失效后的“用武克伐”以及“有威服而臣畜之”,對烏丸,他也有兩手。
本文發(fā)表于2015年6月《書城》,原標(biāo)題為《東臨碣石觀滄海》,澎湃新聞經(jīng)授權(quán)轉(zhuǎn)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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