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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韓國人參加中國抗戰,周恩來為其發放通行證
【編者按】
韓國光復軍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的軍隊,1940年成立于中國重慶。朝鮮義勇隊是1938年由朝鮮“民族戰線”理事、朝鮮民族革命黨總書記金元鳳組織成立的一支抗日武裝力量,后與韓國光復軍合并統一。他們積極參加了中國抗日戰爭,在對日本的宣傳、情報刺探以及爭取國際援助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今年是中國抗日戰爭及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摘譯鄭靖和《長江日記》中記敘朝鮮義勇隊與光復軍在中國相關活動的篇章,作為史料,以此紀念為中國抗戰勝利做出貢獻的韓國志士。

作者鄭靖和(1900-1991),出生于韓國首爾,1910年與韓末曾任外務督辦署理、宮內部特進官的金嘉鎮之三子金毅漢結婚。1919年三一運動爆發后,與公公和丈夫一起來到上海,參加大韓民國臨時政府領導的獨立運動,一直到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成員回國為止。其間她曾多次潛入日本殖民統治下的韓國國內,為獨立運動籌募資金。鄭靖和女士是韓國著名的獨立運動家,是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在華展開的獨立運動的參與者和見證者。

朝鮮義勇隊與光復軍
1941年12月9日大韓民國臨時政府終于對日本宣戰。1941年12月8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當天美國與英國即向日本宣戰。第二天,臨時政府也對日本宣戰。
12月末,韓民族在美聯合會會長金乎表示,將組織居住在加利福尼亞的同胞們為戰爭捐款。在正式承認臨時政府問題上一直猶豫不決的中國政府也從12月末開始對臨時政府進行正式的財政援助。
中方從一個月前就已經有了這種積極援助的跡象。但是這對臨時政府卻并不是完全有利的。臨時政府接受了中國軍事委員會提出的韓國光復軍九項行動準繩。即,作為中方援助光復軍的條件,臨時政府需將光復軍的作戰指揮權交予中國軍事委員會。
總之,臨時政府自對日宣戰之時起便與日本處于敵對關系,日本實際上成為我們的戰爭對象。但是,日軍仍在勝利的道路上持續前進,日本在珍珠港給美國太平洋艦隊以沉重打擊,又給駐屯在東南亞的英國海軍以致命打擊,更是以迅猛之勢將香港收入囊中。
雖然希望在中國的我國青年們都能扛起槍來投入到與日軍的戰斗中,但是卻沒有可以組織戰斗部隊的人力資源。在日軍占領區雖也生活著相當多我們的同胞,但是他們中幾乎沒有人響應光復軍的招募。此外,我們的活動沒能影響到滿洲地區(譯者注:指中國東北),光復軍的第一、第二、第五支隊與指揮部上了年紀的人合到一起也才不到200人。
此時,日軍中已有韓國人士兵,在這些人身上看不到所謂的民族意識。在日本以所謂學生志愿兵的名目將大學和專科學校的學生們強征入伍之后,光復軍才有機會輸入新鮮血液。前文曾提過,朝鮮民族戰線在光復軍之前成立了朝鮮義勇隊,其中的大多數人去了延安。
朝鮮義勇隊是民族革命黨的主干力量,最初于1938年在漢口南邊的岳陽縣成立。當時漢口已經處于危急狀態,朝鮮義勇隊作為守衛武漢的戰斗部隊而成立。民族革命黨領袖若山(金元鳳)是中國士官學校(譯者注:指黃埔軍校)第四期的畢業生,跟中國軍隊中的很多人都有交情,應該能很容易地與他們接觸。
朝鮮義勇隊成立時大概有140人,分為兩個區隊,被派至中央軍第31集團軍92軍21師,第121連隊和第122連隊各一個區隊。第一區隊主要由義烈團和民族革命黨的青年們組成,樸孝三任區隊長。第二區隊主要由朝鮮民族前衛同盟的成員組成,李義興任區隊長。后來前衛同盟的干部與第二區隊的大部分人幾乎都去了延安。
海公申翼熙也是這個團體的一員,之后去了重慶,獨自掛著前衛同盟的牌子過了很久。
之后,朝鮮義勇隊第一區隊的指揮部遷移到了河南洛陽,第二區隊去了湖北一個叫老河口的地方。
光復軍和朝鮮義勇隊遇到了同一個問題即人員不足的問題。光復軍在第五支隊(隊長為羅月煥)之外設了三個征募分處,但是招募工作沒有什么進展。
朝鮮義勇隊的情況也是這樣。在老河口的第2區隊也因此遷移到洛陽,計劃去多少有我們僑民居住的河北省和山西省,或者向內蒙古的綏遠城(譯者注:當時綏遠是一個省,省城為歸綏市。)前進。當時綏遠城是滿洲出身的馬占山將軍統率的東北挺進軍的司令部所在地。
滿洲事變(譯者注:指九一八事變)時,馬占山拒絕蔣介石和張學良的撤退命令,在黑龍江省抗擊日軍,獲得很高的聲譽。他的部隊就像部隊的名字一樣,以進軍滿洲(東北)為目標,指揮部在五原縣。朝鮮義勇隊認為可以在綏遠城內針對生活在滿洲的我們同胞開展招募活動。韓國光復軍也出以同樣的目的在山西省和綏遠省各派遣了第一和第二征兵分處。
據悉,朝鮮義勇隊第二區隊在打算進軍山西省和綏遠省的時候,曾產生過與首先派去的光復軍分處合作的念頭。
關于朝鮮義勇隊,現在流傳下來的記錄并不多,所以我就把自己所了解的關于朝鮮義勇隊的內容寫下來。

與僅有兩三個人的光復軍分處不同,超過百人的朝鮮義勇隊要經過山西省去綏遠省,需要經過很復雜的程序。河南省黃河以北和山西省的南部是中國共產黨八路軍控制的地區,要從洛陽出發去山西省北部的話必須通過這一地區,也就是說必須同時得到中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和中國共產黨或八路軍的許可。
當時,中共代表周恩來和他的革命同志兼夫人鄧穎超住在重慶。他經常接觸臨時政府和朝鮮民族陣線的人,經常建議(他們)團結抗日。他很爽快地給朝鮮義勇隊發了通行證。朝鮮義勇隊帶著通行證,在洛陽和老河口留下少數人員之后便向山西進軍。后來朝鮮義勇隊就留在了八路軍控制的地區。
石鼎等義烈團系統的人主導的第一區隊在之后也繼續與(金)若山保持著聯系。1942年5月朝鮮義勇隊被編入光復軍第一支隊時,石鼎等義烈團系統的人也一同被編入。
與此相反,朝鮮民族前衛同盟從一開始就計劃投奔延安。他們投奔延安后,部隊的名字改為朝鮮義勇軍,1945年形成了約2000人的戰斗部隊。
來到重慶的年輕人們
1944年這一年對于我們來說是準備的一年。為了祖國的獨立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抗日斗爭最后階段的隊伍逐漸形成。在按照弱肉強食理論行動的帝國主義列強的空當兒中,在所謂相反利害關系的合理性完全適用的國際秩序中,我們只能謀求自救的方法。就像“能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俗語一樣,我們祖國的獨立必須要靠我們自己去爭取,所以只能開展更加積極的外交活動。
我們的獨立完全與世界秩序無關,也不完全取決于我們的意志,這是很殘酷和痛苦的現實,即便如此也不能無計劃地完全依附于列強,也不應成為那樣。最終獨立取決于想要獨立的人的意志。
終于1945年,那個只能用歷史性的一年來表示才恰當的那一年——乙酉年終于來了。啊,終于爭取到了這獨立之年。這年,年輕的斗士們開始聚集到一起,為光復我們失去的國家,救同胞于水火之中而斗爭。

1月末,光復軍第三支隊所屬學兵出身的光復軍五十多人從安徽省阜陽出發,走了將近五千公里的路程到達重慶。他們是在國內被強征為學兵然后成功逃出來的年輕人。其中有一名叫張俊河的青年,在神學院上學的時候被抓去當學兵,逃出來后,經過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光復軍。
在重慶他們受到了熱烈歡迎。青年光復軍們的感觸之深難以言表。他們一行在金學奎主任手下呆了一陣后來到了重慶。這段時間的情況,張俊河在他的《石枕》中有詳細描述。
臨時政府大樓前面的院子讓五十人列隊兩排顯得很寬裕。沒有任何的指揮口令,我們站齊了隊伍。整頓好隊伍,我們用沉默壓制住激動。1945年1月31日下午,就像飄揚的太極旗一樣,扭動著激動無比的身軀,讓時間停留片刻,我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李將軍(指曾任光復軍總司令的李青天)的話一結束,穿著中國袍子的老人(指白凡)帶領著幾個頭發花白的人走了下來。……帶著淺淺微笑的白凡留給我的印象是非常仁慈,黑色的眼鏡下彰顯著穩重的性格,表情里隱藏著深深的沉著、崇高的氣概、儉樸。白凡先生帶領著左右一行人來到我們面前。風像波濤一樣奏著樂章,就好像莊嚴的儀式上響起的樂聲一樣響亮,在我們心中激起漣漪。
為了找他,我們經歷的六千里、七個月的行軍就像回到了家鄉,這時的我們很想聽愛國歌。每當我們一步一步地走著的時候,我們是多么渴望現在的這一瞬間!我們的汗水、嘆息、渴望揮灑在我們所走過的中國的田野間、山路上、雪路上,就像野花一樣開滿中國大地。那些野花好像在齊聲合唱著歡迎曲,在這歡迎曲中我們迎來了金九先生。
重慶一時沒有能一下子收容幾十名光復軍的合適地方。雖然是臨時亡命政府、甚至已經對日帝宣戰,但這就是我們臨時政府的實際情況。盡管如此,作為當時的臨時政府,還是應該感激的。雖然是很小的規模,卻是迎來了像軍隊樣兒的部隊。
最終光復軍五十多人來到了土橋。土橋沒有可以容下幾十人的合適住處,于是決定臨時使用教會的建筑。我們急急忙忙把教會的講堂改成臥室和食堂,將這里用作了光復軍的臨時住所。
留在土橋的人們都齊心合力地盡自己最大努力照顧年青的光復軍戰士,不讓他們感到有任何不便。這不是受別人指使而做的事情,縱使粉身碎骨,也欣然地去做。
張俊河青年將村子里的孩子們聚到一起辦起了周日學校,給孩子們講了很多好聽的故事。他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年輕人。
張俊河一行五十多人住了一段時間后,只有大概8個人在臨時政府當了警衛,留在了重慶,剩下的人都被送到了西安的光復軍第2支隊。
當時,第二支隊正在和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前身即海外戰略處一起制定計劃,決定對要派往國內的三十余名韓國人進行訓練。
這個訓練計劃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美軍都有好處。美軍的目的是在訓練這些年輕人學會無線傳輸技術后,把他們送到國內幫助美軍的軍事作戰。對于光復軍來說,當然也有幫助盟軍作戰的意圖,但目的是想往國內秘密派遣工作人員。
我的侄子石東義也被選入這三十多人的戰士中。他們馬上開始了訓練,預定用6個月的時間學習無線通訊操作等必修的教育課程,他們只用了三個月就完成了,毫無保留地展示了韓國青年的優秀和誠實。
我們把曾在土橋呆過的光復軍部隊稱作土橋部隊。土橋部隊中有幾人跟我們家走得很近,一個叫樸鐘吉的年輕人甚至叫我媽媽。樸鐘吉是慶北英陽人,被抓去征兵后逃了出來,加入了光復軍,他的家鄉英陽和安東很近,對我婆家已經很了解。
土橋部隊中有一個叫韓弼東的人,是學兵出身,跟小樸關系特別好。據說弼東的媽媽是柳寬順的表姐,兩人領導了三一運動中的天安示威。柳寬順被逮捕后死在了獄中,弼東的媽媽在忠清南道洪城的一個韓姓牧師家里躲了七年,過了公訴時效才平安無事了。
弼東的媽媽嫁給了一個牧師的弟弟,弼東也是在那時出生的。弼東一被征去當學兵就開始謀劃出逃。他在大阪的外語學院上學的時候主修英語,輔修漢語。被強征去當學兵后,可能是因為交流完全沒有問題,他被分配到了管理中國軍人俘虜的收容所工作。
在中國軍人俘虜中正好有一名是中央軍的將軍。那將軍與弼東義氣相投,一起制定了逃跑計劃,弼東秘密地跟中國軍的特工隊取得聯系,將軍和弼東一起逃了出來。因此,韓弼東受到中國軍隊隆重的款待,并被護送至重慶加入了光復軍。
樸鐘吉和韓弼東在土橋的這段時間幾乎就是住在我家,弼東也幫助厚東學習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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