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傳播的絲綢之路：滿文是從地中海傳過來的？

澎湃新聞記者徐蕭

2015-06-01 09:23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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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尼基字母文字是現在世界上幾乎所有字母文字的源頭。

滿文的出現，和很多其他民族的文字一樣，都沒有經過一個自然發展的過程，而是一種強力政治行為的創制。清太祖努爾哈赤建立后金政權后，不滿于使用別人的文字，于是在1599年命人參照蒙古文字頭創制滿文，就是我們俗稱無圈點滿文或老滿文。可是，如果追溯上去，滿文的源頭可以一直延伸到地中海的腓尼基文字。

香港城市大學前校長、生物科學學者張信剛一直對中東、中亞文化深感興趣，他幾十年來斷斷續續幾乎走遍了內陸亞洲。5月30日，在上海新華集團主辦的“新華·知本讀書會”上，張信剛在以“絲綢之路：昨天、今天、明天”為題的演講中，為讀者勾勒了一條文字傳播的絲綢之路。

腓尼基字母文字記錄的獻給神祇的祭品清單

腓尼基人是歷史上一個古老的民族，自稱為閃米特人，又稱閃族人，生活在地中海東岸相當于今天的黎巴嫩和敘利亞沿海一帶。他們曾經建立過高度的文明。公元前10世紀至公元前8世紀是腓尼基城邦的繁榮時期。腓尼基人對世界最大的貢獻是發明了腓尼基文字。

我們都知道，腓尼基文是現代西方字母文字的起源。它先是影響了希臘字母的創造，后希臘字母又衍生出拉丁字母和斯拉夫字母。而腓尼基文向南傳播則影響了猶太人，催生了希伯來文。但腓尼基文向東發展，同樣影響了一大批文字的創生。

20世紀重大考古發現之一的《死海古卷》中，就有用希伯來文和阿拉米文抄寫的《舊約全書》的抄本及對《舊約全書》的注解。阿拉米文是當時世界最流行的文字，盛行了1000多年，波斯和印度都曾以其作為官方語言。

約在公元前3200年，兩河流域的蘇美爾人根據象形文字，創造了在西亞廣泛使用的楔形文字。大約過了1700年后，腓尼基文在地中海東岸出現。之后，在今天敘利亞一帶活躍的阿拉米人（又譯為阿拉美、亞蘭等）習得了腓尼基文，變化為阿拉米文，并在西亞流行開來，甚至成為波斯帝國和印度孔雀王朝的官方文字。

“阿拉米文經過小小的修改，產生了敘利亞文。”張信剛介紹說。2008年，考古學家曾對敦煌莫高窟北區進行重新發掘，新發掘出了243窟，其中就有首次在莫高窟發現的敘利亞文。

敘利亞文繼續向東發展，影響到發源于波斯薩珊王朝的摩尼教，摩尼文在此基礎上誕生。中國讀者對摩尼教應該并不陌生，在中國，它被成為明教或明尊教，很多民間起義就是在摩尼教的號召下發生的，比如宋代的方臘起義。

敘利亞文、摩尼文其后又對粟特文的產生起到了直接作用。粟特人信仰同樣起源于波斯帝國的瑣羅亞斯德教，中國稱為祆（音仙）教，就是俗稱的拜火教。他們是來往于絲綢之路上的最為活躍的民族之一，對突厥、回鶻，甚至大唐都產生過重要作用，比如說安史之亂的安祿山和史思明就都是粟特人。

公元313年的粟特文信札。1907年斯坦因發現于敦煌以西長城烽燧遺址中。

粟特人在西域的活動，使得粟特文非常流行。“突厥人的一支叫回鶻，回鶻人見過漢字。當他們看到粟特文是橫著寫的，覺得很別扭，將其調轉90度，改為豎著寫，并加以調整，創立了自己的文字。”張信剛說。

回鶻文從什么年代開始使用，目前尚無定論。10世紀后，今新疆南部維吾爾人雖已改用阿拉伯字母，但回鶻文并未完全停止使用。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重抄的《金光明經》回鶻文譯本，證明這種文字一直到17世紀仍在使用。

1980年出土于新疆吐魯番柏孜克里克石窟，是現知唯一的粟特文摩尼教經卷。粟特文原為橫寫，傳入中國后才有了直書體。

“到了成吉思汗西征時，首先碰到的就是回鶻人。回鶻人很聰明，順勢投降。所以成吉思汗用了大批的回鶻人當他的官吏，后來元朝也沿襲重用回鶻人的傳統。”建立了帝國后的成吉思汗看到女真人、契丹人都有自己的文字，就命回鶻人在回鶻文的基礎上創制了回鶻式蒙古文。

阿爾寨石窟《第七救度母破敵度母贊》回鶻式蒙古文禮贊修復圖

乾隆四十四年(1779)的三體文《滿洲實錄》，滿文中個別字仍保留某些老滿文的寫法。

大約近400年后，歷史重演。建州女真也就是滿洲人努爾哈赤建立了后金，“又請了蒙古人幫他造了滿文。蒙古人的底蘊當然是蒙古文，所以滿文就是以蒙古文為基礎的。”張信剛打趣說，“相信清朝的十二個皇帝，沒有一個知道他們的滿文是從地中海過來的。”。

可以說，今天我們能看到的字母文字，幾乎都可以追溯到腓尼基字母文字。寫到這里，不禁要感嘆一下，現在世界上除了東巴文（現存于云南）以外，仍在使用的以象形為基礎的文字就只有漢字了，難怪復旦大學文史研究院的葛兆光教授要將漢字以及漢字構造的思維，與家國同構、三教合一的信仰世界、陰陽五行體系、獨特的天下觀作為構成典型中國文化的五大要素，因為人無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