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5月20日,因諧音“我愛你”而在億萬網友的狂歡式追捧之下,成為了“網絡情人節”。喧鬧的互聯網之外,更多人在現實的茫茫人海中尋找愛情。在上海,尋愛的人聚集在人民公園的相親角,這里已經是中外聞名的相親地。父母、媒人、單身男女將自己的擇偶要求直白地寫在紙上,試圖尋求一個“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
找一個“有錢、有勢、有德、有貌”的上海老公
蘇晶晶一臉嚴肅穿梭在人群中,眼光不斷瞟向地上、墻上密密麻麻的相親資料,微皺的鼻頭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卻還是沒有發現吸引她的信息。從去年8月起,她每個周末都會來這兒,希望能找到一個“有錢、有勢、有德、有貌、有上海戶口”的老公。
周日的人民公園人山人海,像菜市場般人聲鼎沸。游樂場隨處可見出游的一家三口,小情侶三三兩兩從上海當代藝術館門前走過,英語角一名須發花白的老革命又開始和人斗嘴,而占地最多的相親角,則擠滿了傾巢而出的老頭老太,他們有的戴上口罩,有的架起墨鏡,不慌不忙放下小板凳,在胸前掛著相機的老外們的驚嘆聲中,開始為自己的子女尋找對象。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蘇晶晶才在一個轉角處停了下來。她踅著眉頭,打量起塑料板上的相親資料。“你想找什么樣的對象,要求高伐啦?保安要不要?”一旁戴著墨鏡的老頭問道,“我是做生意的,你說我要不要這種。”她嗤之以鼻。老頭不再和她搭話,扭過頭,開始繼續和旁邊的老阿姨聊起閑話。
“他們說我至少有大專的水平,思維方式很像西方人”
1985年,蘇晶晶出生在湖北浠水縣下面的一個村子里,那天恰好是西方的情人節,但是這個巧合并沒有給她帶來好運。從18歲外出闖蕩,她至今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直到25歲時發現身邊認識的人都已經成雙成對,甚至結婚生子后,她才意識到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上海戶口,家里要有底子,因為我要去香港買房,至少要有個一千萬吧。”如今,她的夢想就是找一個品德好的上海人,“因為我想讓小孩在香港念書。”
蘇晶晶目前租住在上海南站北側一條狹窄的弄堂,每天上午9點,蘇晶晶都要去閔行進貨,饅頭、大餅、茶葉蛋…然后拎著大袋小袋坐公交車回到弄堂,架起小桌,開始售賣貨物和自己印制的小書,那些售價2塊的小書多是她從一本名為《世界之最》的書中摘抄所得,里頭羅列了類似“觀眾最多的世界杯——1994年美國”之類小知識。
她住在這條弄堂的樓梯下一間約4平方米的小房間里,擺著幾箱方便面,一摞她買的書,還有一張用來睡覺的折疊椅,朝街的墻上,張貼著一張佛祖和財神的印刷品。
關于做生意,她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做生意很有天分,父母從小帶我們兄妹兩個做小買賣,但是我哥就是學不會。”她皺了皺自己的鼻子繼續說道,“但是我嫂子有一次跟我說,你生意做得好,可找對象不是做買賣,這一點你比不上你哥。”沉默了半響,她又蹦出了一句,“可我不會降低標準,因為以我的條件,我覺得并不難。”
在蘇晶晶看來,她遠比自己身邊的同齡人優秀上許多,她喜歡閱讀、書法、電腦,也經常去帶有背景音樂的咖啡館寫作。盡管只有初中文憑,“但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們說我至少有大專的水平,還說我的思維方式很像西方人,那是因為我從小就很獨立。”
“我不可能降低自己找對象的條件”
2015年5月17日下午,蘇晶晶再次來到了相親角,但這回,她選擇了守株待兔。
人流不斷從她眼前經過,偶爾有人圍觀,或是有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會短暫停下,打量一番她和她手上的相親告示,可僅僅過了幾秒鐘,便都繼續往前走了。
這時,幾個游客走了過來。“啊,你是黃岡人吧!”走在最前的小伙沖蘇晶晶喊道,“是啊,你一定是看到我牌子上寫著湖北,”蘇晶晶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屑,“人家都說我像上海人,你不看我寫的怎么可能猜得到。”小伙顯得有些尷尬,“你連老鄉都不支持一下?”蘇晶晶撇了撇嘴回道,“我不要找外地人。”
對蘇晶晶來說,被人稱作像上海人,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她剛到上海時,曾在一家大型超市做前臺,那時旁邊一位賣彩票的中年上海大叔,夸獎過她像個上海人,還告訴她,如果自己有個兒子,一定會把她娶回家。蘇晶晶記得很清楚,2008年春天,她從杭州坐大巴來到上海時,是懷著怎樣的憧憬。
“相親角也有人勸我找外地人算了,他們說如果我是個上海女孩或許能找到,但我不可能降低自己找對象的條件,我如果要找外地人,為什么不回湖北找呢?我在上海呆了8年,絕對不可能再找外地人,我從小就喜歡北京上海武漢這三個地方的人,因為我初中班主任就說,出人才出什么都是在北京上海。”
“在公園里面,高的嘛看不上我,低的嘛我看不上人家。”陽光逐漸弱了下來,站了好幾個小時的蘇晶晶,也不知不覺間蹲了下來,但仍舊十分精神,“上次在人民公園有外國人照我相,還跟我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我。下次我把我的資料重寫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個外國人,嘿嘿。”想到得意處,她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是條件還是那些,年齡要在80-82這三年間出生,八字比較合得來。得是處男,因為我還是處女。”
事實上,從去年8月至今她幾乎每個周末都去人民公園相親,卻只看中過一個男人,“他是個上海長寧區的,我就是很欣賞他的職位,還是個碩士生。后來我打電話過去,他說我不好看,說自己要找個好看的女孩子,馬上把電話掛了。”蘇晶晶回憶著,“但是我看到他爸爸媽媽到現在還在幫他找對象,不知道是不是騙子。畢竟他條件那么好,怎么可能到現在都找不到?”
“千里難尋知音,千里尋找知己”
到了晚上6點,保安開始驅趕相親的家長們,大約十五分鐘后,公園的大門緊閉,許多家長仍舊圍聚在門口,烏泱泱一大片。
蘇晶晶這一天毫無收獲,但她并沒有流露出一絲失落的神情,也絲毫沒有多停留一會的意思。
穿過斑馬線,她徑直走進了馬路對面的一家星巴克,向服務員討了一杯水,找個空位坐下,從塑料袋中掏出圓珠筆和一小摞白紙。“相親以后,我喜歡到咖啡館寫寫東西,再去書店看會書。”
這天晚上,蘇晶晶在紙上寫下了三句話: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是一種緣;千里難尋知音;千里尋找知己。
“我的目標是不會變的,就算被人罵也無所謂。”她表情嚴肅的說道,“人家就說了,女孩子,反正就是要找個好一點的老公。就像我要找領導、找商人,找品德好的。”說這句話時,她的語氣有些扭捏,臉上露出一絲少見的羞澀,細密的皺紋在眼角上漾開,“畢竟,我現在已經苦了十幾年,要是找個差的再過苦日子,那我還不如一個人苦。”話音剛落,她的表情又變得嚴肅了起來。
(本文圖片由周西野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