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5月5日，NBA官方宣布勇士隊核心斯蒂芬·庫里獲得2014—2015賽季常規賽MVP，他在130名投票記者中獲得了100張第一選票。

        在著名籃球作家張佳瑋看來，籃球已經變成了肌肉、扣籃、突進、兇猛防守、碰撞的游戲，但偶爾還是有些人，經常提示一下籃球中輕逸、美好、簡單的部分。

        每個人談到斯蒂芬·庫里，都會嘖嘖感嘆：這孩子真是有水墨氣、書卷氣，清澈秀雅，一如筆畫疏朗的黑白漫畫少年主人公。他打得很聰明，他的態度無可挑剔，他的組織技能日益完善，最后，他的三分美妙動人。

        他沒太融入NBA的吵鬧，他就是一個靈秀的少年，在色調斑斕龐雜的NBA大商業片里，清風徐來的飄蕩。

老爹強行糾正庫里投籃姿勢

        13歲的小女孩西德爾·庫里說：“爸爸，你又變有名了！”

        她爸爸，在NBA官方紀錄檔案里有1083場職業生涯出賽、12670總得分、1993-1994季年度第六人獎、1245記三分球入賬、黃蜂隊史得分第一人，時年44歲的德爾·庫里，聽了這話，微微一笑。

        “我很驚訝，他真的有這么、這么出色。我們老聽人說他需要加強這個加強那個，可是看看，他投進了那些神異的球，然后就回頭望望我，一副啥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然后我想，這世界到底怎么啦？”

        那個男孩兒比他爸爸矮一點，一張臉眉目如畫唇紅齒白，經常帶點羞澀狀瞇起澄澈如水的眼睛笑靨如花。

        庫里的聲名，讓他爸爸德爾·庫里的歷史又被記者們揀起，但他其實并不太像他爸。

        德爾·庫里是個射手，但并不是骨瘦如柴流，乃是條肌肉緊實的好漢，退役后打獵、釣魚、打高爾夫、滑水，是個海明威小說里那樣的運動型猛男。這一切，你從斯蒂芬漫畫少年般的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但是，老爹畢竟是射手。

        庫里讀完高二那年夏天，老爹把他叫到了后院，一雙在NBA以40.2%命中率投中過1245記三分球的大手，對兒子比劃了下：“你投籃姿勢有問題。”

        那時，斯蒂芬是北卡州夏洛特基督高中的超級得分手，全州聞名，但是老爹苦口婆心：“你的投籃出手簡直像從腰里投出來的，這不對。把出手點抬高！”有那么兩周，老爹不讓斯蒂芬在禁區外投籃，“你得習慣了近距離把球抬高，然后才能開始到外圍去。”

        為什么？“你將來打NCAA，打NBA時，不可能從腰里投籃！”

你這體格，打不了NCAA

        老爹想得很遠，但是全美的大學都不領情。2006年夏，斯蒂芬高中畢業了，老爹替他張羅學校，發現沒有哪家愿意給他獎學金。

        球探們看了一眼斯蒂芬的秀雅容貌、183公分身高和72公斤體重，搖了搖頭。德爾最后求到了弗吉尼亞理工大，他的名字高懸在這大學的名人堂里，結果是這么句回應：

        “你兒子這體格，打不了NCAA。”

        于是，1969年以來就沒在NCAA錦標賽贏過球的，只有1700名學生的戴維森學院，揀了個便宜，招進了庫里。他們的主教練鮑勃·麥凱洛普從這個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些詭異的東西。他公開對全校說：

        “來看斯蒂芬·庫里吧。這孩子不是尋常人。”

詹姆斯7年前就對他贊不絕口

        2008年的3月23日，斯蒂芬·庫里九天前滿20歲，是戴維森學院大二學生，把NCAA第二號種子喬治城大學給射倒了。那天晚上，他上半場只得了5分，戴維森落后喬治城17分；下半場，他眼睛都不眨的射下25分。

        那是1969年以來，戴維森學院在NCAA錦標賽贏的第二場球。

        前一場是怎么贏的呢？就在兩天前。20歲零一周的斯蒂芬·庫里，帶著戴維森遇上全國第七的岡薩加大學。這個男孩的手指和籃筐像有無形無影的連線，球就沿著那些線一次次跌進籃筐。下半場20分鐘，庫里30分，全場40分，三分10投8中。

        庫里站在另一邊，漫畫男主角的臉，整個兒帶出一股不真實的氣氛。

        2008年3月28日，全國第三的威斯康辛大學派了全國頂尖防守專家邁克爾·弗拉沃斯來辣手摧花。比賽之后，弗拉沃斯的飯碗被砸了一半。庫里33分，戴維森72比56輕取。那場比賽，場邊坐著勒布朗·詹姆斯。

        勒布朗特意跑到底特律來看庫里的原因之一：“我打球，可我首先是個籃球迷。我愛看好籃球手打球。”

        原因之二：庫里和勒布朗一樣，是俄亥俄州阿克榮人。這事聽來，像上帝開的玩笑。勒布朗當初占盡了阿克榮的剛猛雄健渾然大氣，庫里便沾取了那里的靈秀輕盈纖雅風流。

我可以用得分后衛的方式來打控衛

        最初，籃球是種投籃游戲：目的無非把球投進那個桃子筐里……

        百多年后，籃球變成了肌肉、爆炸、扣籃、突進、兇猛防守、碰撞的游戲，但偶爾還是有些人，經常提示一下籃球中輕逸、美好、簡單的部分。

        斯蒂芬·庫里即是如此。在球館的硬木地板上，他簡直不像血肉所鑄，而是一束光。他移動、接球、投籃，飄忽如靈異片，而那些遠射，就像他瘦弱的體格一樣空靈。

        世界沉醉于他那些輕柔飄舞的遠射時，他在做什么呢？

        “我想試著打組織后衛”。

        他習慣比全世界想得早一步。高二夏天，老爹已經為他預備好了NCAA和NBA級別的投籃姿勢，而他在大二就明白了，以他的體格，沒法去NBA打得分后衛——NCAA史上最偉大的射手之一，杜克的J.J·雷迪克在NBA在境遇就是明證。

        “我喜歡打雙能衛，因為我不算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控衛。我想我可以用得分后衛的方式來打控衛。”

        勒布朗以過來人的口吻說：

        “他的出色之處：他從不停止移動。NBA有許多人站定了打球，但像漢密爾頓那樣穿梭不休的人，你很難防守。庫里的遠射匪夷所思，他的籃球智商也高。至于他的體格是否是影響他在NBA立足的因素？嗯，在NBA其實只有兩種：能打的，不能打的。就那么簡單！”

世界這么亂，裝純給誰看

        2009年庫里參加了選秀。當金州勇士以第七位摘走他時紐約球迷發出一片嘆噓之聲。他去了勇士，他的主教練唐·尼爾森，史上最果敢、最瘋狂、最有想像力、最血氣十足的試驗者。

        他會打出什么樣的比賽？

        在勇士的第一個月，他場均只有9.8分，以及不錯的5.5次助攻，1.3搶斷和2.5失誤則顯得極老成。他一度有連續8場比賽投籃不到10次，而滿足于給隊友做球。

        要知道，他的投籃名動天下，他還在一個犯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年紀，這一切都在給他放浪形骸的借口。可是，他乖巧溫柔地擔當著組織后衛。2009年11月中，他因傷打了幾場替補。老尼爾森開了句玩笑：

        “他為什么打替補？嘿，他連個文身都沒有，怎么好在NBA打首發？”

        沒有文身，沒有粗口，眉清目秀的斯蒂芬·庫里，不輕易搶斷，謹慎的分球，這么度過了他職業生涯頭兩個月。在勇士這個人來瘋陣營里，21歲的他居然是最老成、最冷靜的一個。

        “我投了許多籃。”庫里有些不安，“我沒有做指揮這事。嗯，每個回合，我都該讓大家跑好位置，告訴大家該怎么辦的。”

        之后，庫里每次投中后只有兩種表情：抱歉我又投中了”的微笑；“嗯，我不能顯得太萌了我要顯得老成一點”的蹙眉。

        鑒于他191公分高，只有80公斤開外的體重，他的擺脫很依賴掩護，很容易被包夾壓迫，但他膽大心細，失誤反而比以往少了。用他自己對ESPN的說法：

        “做得分后衛，繞一個掩護后，只有兩種選擇；可是做組織后衛，選擇就多得多了，你要兼顧其他四個隊友”。

        你看，雖然你老覺得世界這么亂裝純給誰看，但世上的確還存在這樣漫畫少年似的一個好孩子。

（本文系作者授權刊載，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