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錢的自習室，年輕人都懶得去了

2021-06-16 08:02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鄭依妮有間大學

有人說，如今中國大學的圖書館，根本就不是用來讀書的。大學圖書館早就變成了自習室，來這里的學生除了借書、還書，最重要的事就是占座。

在我國，碩士研究生報名人數和公務員報名人數逐年攀升。據教育部網站消息，共有377萬人報考2021年全國碩士研究生，這些考生面臨的，是越來越不夠用的公共自習空間。數據顯示，全國平均每43.9萬人共用一座圖書館。

2012年，青島工學院曾對校內考研自習室共772個座位實行“有償提供”，費用每月5元到25元不等。校方稱這是對該校自習室管理模式的一種“試驗”，旨在提高座位利用率，避免自習室內有學生占著座位卻不用的情況。

在眾多爭議中，青島工學院這個收費模式被叫停。但此事揭示了一個痛點：自習室座位一位難求，學生每天6點就在圖書館門口排起百米長龍。

在這種背景下，規模不一的付費自習室開始在國內各大城市興起。

在付費自習室里埋頭苦讀的，

大部分是想逆襲的職場人

每天早上7點，陳思思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預約自習室。用小程序選座后，她9點準時抵達自習室，準備在這里度過13個小時的自習時間。

受疫情影響，公司經濟不景氣，2021年春節前，陳思思被公司裁員。過完年，她準備備戰司法考試，并制定了高強度的學習計劃。

陳思思說：“以前覺得沒必要為了一個學習空間付費。家里人也質疑過：為何家里不能好好學習，非要去付費的自習室？其實，我也試過去離家最近的圖書館看書，但體驗之后發現，環境還是很重要的。圖書館人來人往，免不了各種干擾。如果合適的價格可以買來更高效且穩定的學習‘儀式感’，那這筆錢還是值得花的。”

不少來付費自習室的人認為，“花錢學習”提供了更為積極的心理暗示，讓自己更專注。

艾媒咨詢的調查數據顯示，43.2%的消費者去共享自習室的主要目的，是尋求屬于自己的獨立空間。陳思思說：“在自習室我會感覺到心安，能不受干擾地全身心投入一件事，在這里能真正做自己。”

如今，這類付費自習室遍布各大城市。北京有Study with You、飛躍島、筑夢空間、藍鯨，上海有眾學空間、散人研習社、Isocube獨立方，廣州有芝士學堂、分秒研習社、去K書、習院，深圳有思善研習社、逆光、Better Me、織夢島等，這些都是相對成熟的付費自習室。

這些自習室的設計布局大致相同，一兩百平方米的空間被劃分為幾個區域，例如開放式書桌、用隔板隔開的獨立暗格，以及“鍵鼠區”和“靜音區”等不同功能區。每個自習室一般有數十個座位，規劃成格子間。

2021年1月6日，山西太原，市民在“膠囊自習室”讀書學習。這個名為“念念如斯”的自習室是山西首家“膠囊自習室”，24小時不打烊。（圖/IC）

除了自習室數量呈爆發式增長，其選址扎堆現象也越發明顯。在廣州，以五羊邨地鐵站為半徑的1公里內，就有十來家共享自習室。

芝士學堂位于五羊邨地鐵口附近的一棟商業大廈內。與大部分“早九晚十”、有著固定經營時間的自習室不同，這是一家24小時開放的共享自習室。自習室分為兩個區，一個是容許有電腦鍵盤聲的低分貝區，一個是完全安靜的沉浸區。兩個空間由中間的茶水間隔著。茶水間里有智能打印機和智能儲物柜，可供會員儲物、打印資料。會員來自習的時候，開門、開座位上的燈都需要通過手機控制，時間一到，座位上的燈會自動斷電。

芝士學堂的店長介紹，工作日時，這家店上座率為兩成左右；到了周末，上座率能達到五成。如果遇到大型考試前夕，這里則是一座難求。來這里學習的人，有準備考研的學生，更多的是備戰CPA、CFA等各種執業證書的職場人。由于大部分客人是成年人，芝士學堂推出任選24小時跨天使用的通宵卡，非常受歡迎。

28歲、從事金融行業的李海鵬說：“今年我準備利用業余時間備考CPA證書。在家里，太安逸的環境很難進入學習狀態；去圖書館，人多得找不到座位；去咖啡店，吵鬧的環境讓人難以專注。后來，我知道公司附近有這樣的自習室，體驗了一天后，我當場辦了月卡，準備白天上班，晚上備考。”

自稱還在努力“考公”求“上岸”的王志超說：“24小時無人值守的自習室需要大家的自覺，有些和朋友同行的人，免不了在自習室內竊竊私語；有些人累了，會趴在桌子上打盹，發出鼾聲；有些人離開了，東西還放在桌子上，有點像學校自習室里的占座，或者人走后把垃圾留在了位置上。”

付費自習室在日韓已是成熟產業

付費自習室并非新物種，在日本，付費自習室2000年年初出現，之后遍布全國。據統計，2011年，僅東京地區就有400多家自習室登記在冊。如今，自習室數量依舊在“瘋長”。

在同樣嚴重“內卷”的韓國，每年的高考，大約只有2%的人能獲得進入首爾國立大學、延世大學等頂級高校的機會。韓國學生中流傳的“四當五落”，就是指“一天睡4個小時的考生不一定會當選，但是一天睡5個小時的考生，一定會落榜”。

根據韓國《教育服務統計年鑒》報告，2012年至2016年，韓國高檔自習室的市場規模從4000億韓元躍升至7560億韓元。在首爾，共享自習室非常多，在市中心區域尤為密集。

在韓劇《請回答1988》中，一個“不睡覺自習室”反復出現。一張桌子、一盞臺燈，兩邊各豎起一塊擋板，就構成了一個沉浸式學習空間。

這些自習室中，不得不提TOZ。

TOZ自習室有多強？這家機構開了324個分店，共有34998個座位、29個聯合會議室、3個聯合辦公室，會員續費率高達99%。TOZ的官網上介紹道，有5300多萬人使用過他們的學習室，穩定會員達到164萬人。光是周五當天，自習室的日客流量約2萬人次。

2019年10月25 日，廣州，進入10 月后，國考、研究生考試以及各類職業資格證考試接踵而至，廣州多個付費自習室成為備考族的“新寵”。( 圖/IC）

為了讓客人的學習更高效，TOZ的研發部門花了兩年時間，對3000多名學生的學習風格和學術能力進行研究。研究結果發現，其客群有七種學習模式，在五種不同的學習空間，可以達到最專注、最高效的學習狀態。這是因為，每個人學習習慣不同，適合的學習室也不一樣。會員入會前，TOZ會給他們進行免費的學習定位診斷，并根據診斷結果推薦最適合他們的學習室。

在韓國，比自習室更“地獄”的模式是考試院。

“考試院”是“考試”和“hotel”的合成詞，是為了讓學生專心備考而誕生的廉租房，月租10萬韓元到40萬韓元不等，跟月租動輒60萬韓元的普通出租屋單間相比，便宜了不少。

考試院里，劃分為很多窄小的單間，最經典的格局就是把床的一部分塞到桌板底下，行李則放在床下，只在側邊留出窄窄過道，空間利用率非常高。在韓劇《三流之路》里，金智媛的前男友就長期住在考試院里。而現實中，不少來首爾追尋夢想的年輕人也往往把考試院作為臨時的容身之所。

而中國付費自習室興起，看似源于“考試大軍”日益壯大，但究其本質，是“知識焦慮”的蔓延。

根據美團2020年發布的《暑期教育行業復蘇大數據報告》，中國的付費自習室超九成消費者為職場白領。截至2020年7月底，共享自習室飆升為成人培訓搜索增長率排名第一，較2019年同期流量增長超過10倍。

如今，邊工作邊“充電”已經成為許多“打工人”的生活常態。在可預見的未來，國內付費自習室還會越開越多。

有人喜歡在星巴克辦公，

就有人喜歡在自習室打盹

付費自習室流行之前，總有人喜歡在星巴克辦公和學習。

心理學專家的解釋是：因為大多數人不喜歡孤獨感，但又享受私人空間的獨立性，因此需要去一個“公共的私人地方”。

但在星巴克買一杯32元的拿鐵，耗上一天，始終不太自在。同樣花費32元卻能使用一整天的自習室，則剛好能實現孤獨和獨立的平衡。

“沒人規定自習室只能用來學習，只要你能保持安靜。”陳思思說，“在自習室待久了可以見識各種各樣的人，有的人是真來學習的，有的人是因為失眠，特意來付費自習室睡覺的。真想學習的人，麥當勞、肯德基都能安坐一天；不想學的人，燈光昏暗、四周幽靜，確實可以促進睡眠。”

目前在國內，付費自習室處于起步階段，在盈利和規模化發展方面都面臨很大的挑戰。擁有超過100家連鎖店的公司幾乎沒有，超過30家連鎖的都寥寥無幾。現在，大家都在探索自習室的可能性。

有著空間優勢的聯合辦公空間也打起了自習室的主意。

2019年，聯合辦公空間WeWork在上海上線“閃座”（WeWork GO）服務，向消費者提供WeWork社區工位。會員只需通過“閃座”小程序掃碼即可租用工位，一小時收費15元起，最貴的工位是每小時45元。除了在此自習，會員還可以在會議間開學習研討會，或者就某些問題進行交流和討論。如果要進行交流，相較于對音量有嚴格要求的常規自習室，聯合辦公空間顯然是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