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端午檔期的眾多影片中，《超越》是最能帶來驚喜的一部，沒有之一。截至6月14日晚，本片以8658萬總票房領跑端午檔，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

《超越》海報

光看預告片和劇情介紹，還以為本片是一部走正規勵志套路的體育電影。無非是講鄭愷飾演的老飛人郝超越怎么應對李昀銳飾演的新飛人吳添翼的挑戰，然后如何如何戰勝自我、戰勝困難，再創輝煌的。結果跑到影院里一瞧，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鄭愷自己做過運動員，到底是不一樣，他對運動的理解，顯然不是一般影視從業人員能比的。其實郝超越注定是要輸給吳添翼的，這和個人的能力、技術都沒有關系。再強的運動員也無法戰勝時間，這是個殘酷但又無比真實的定律。把這事兒點破，總比拿那些雞湯糊弄人要好得多，光是這一點，本片就值得被點贊。

鄭愷 飾 郝超越

當然，《超越》主要想說的并不是體育競技的成績，而是一個更深刻的話題：取得過輝煌的運動員，怎么打好人生的下半場？就像影片開頭，郝超越和吳添翼探討的那個問題，終點線后面，到底是什么？運動員在比賽的時候可以簡簡單單地向前沖，但人生的道路，哪有這么筆直呢？

李昀銳 飾 吳添翼

本片可能會改變很多人對鄭愷的看法。從青年時期的健美身材到中年時期的大肚子，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克里斯蒂安·貝爾。演多了前任和油膩男，鄭愷同學用行動為自己正了名——無論是奪冠后的意氣風發還是投資失敗后的失意潦倒，演得都很到位。尤其是求吳添翼簽字的那一跪，真是把中年男人的那點無奈和心酸說盡了。別說，鄭愷轉型成實力派，我看行！

不過，本片把舞臺都搭建好了，各種渲染都做到位了，接下去很尷尬的是，連鄭愷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把這戲收場了。從昔日隊友齊聚喝酒的那場戲開始，本片急轉直下，從一部現實主義電影，迅速滑落到魔幻現實主義電影。

拯救中年失意老飛人的是什么呢？

一是不管碰到什么波折都對丈夫不離不棄的老婆。張榕容飾演的妻子對丈夫說的話確實很動人——當年在賽場上的他，影響了很多人。運動精神能感染觀眾，是不假，但日常生活該怎么過，不能總拿精神當飯吃吧？

張榕容飾演郝超越的妻子

二是昔日隊友的鼓勵。李晨飾演的鐵牛戲份不多，倒也貢獻了不少金句。比如，做運動員不為什么，只為了自己喜歡。每一次竭盡全力舉起的重量，都會被銘記在心里。這話說得特別好，夢想和初心，永遠是支撐起人生的基點。可還是那個老問題，光靠那點夢想和初心，就能逆轉人生嗎？

李晨 飾 鐵牛

三是靠新飛人吳添翼打開了師哥的心扉。當年郝超越為什么不敢和吳添翼比一場？為什么輕易拋棄了站上奧運賽程的夢想？說到底，還是不愿意當那個“第二”，沒有勇氣面對可能的失敗。你說這是懦弱也好，自尊也罷，多年以后，吳添翼的重返故里總算是為他打開了心結。

但是，又要說這個但是了，這就能把矛盾給化解了？就這？

所以，在漫天煙花之下，挺著大肚子的鄭愷拼命奔跑的畫面挺感人、挺煽情，可讓人特別失望的是，影片終究還是回到了心靈雞湯的老路子上。于是，影片后半段，到處是人物之間的對話和無止盡的探討。“終點之后是什么”的問題很哲學，可看完之后，得到的只有各種空虛的符號。

《超越》劇照

究其原因，就是《超越》最終還是沒有能實現真正的超越。本來它完全能夠更上一層樓，因為這么好的故事和題材，能討論的東西實在是很多。比如，退役運動員的出路在哪里？比如，怎樣讓一代代運動員實現更好的銜接而不是單純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又比如，一個運動員能追求的目標，除了成績還有別的嗎？再比如，精英運動員怎么把擅長的體育運動和群眾的體育鍛煉結合到一起？

郝超越說他要成為下一個李寧，這個理想挺好，但完全不具備普遍意義。縱觀世界，退役運動員經商成功的例子并不算多。我們更應該反思的是，像郝超越這樣取得過輝煌成就的運動員尚且如此，那么其他人呢？

《超越》本來可能成為中國體育電影中的一個標桿，但它繞了一大圈，終究還是回到了原點，跨出去的那條腿，又縮了回來。當然，也許這不能都怪導演或者鄭愷。畢竟，直面真相，從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為鄭愷感到惋惜，不過還是要肯定他的努力和追求。中國的中年男演員們，別老是演那些個總裁和小開啦，多關心下現實生活，行不行？

郝超越身披國旗，跳上領獎臺的那一幕，大家都看得出是在模仿誰。在電視機前為劉翔激動地吶喊、助威的情景，好像還在眼前，一轉頭，已經恍如隔世。坐在影院里，悲涼和傷感滑過心頭。倒是范志毅的驚喜客串，尤其是他再一次拿中國足球開涮，讓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可能，面對殘酷的現實生活，我們還是需要一點自嘲的精神吧？

【上海文藝評論專項基金特約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