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推崇古董及經典藝術著稱的荷蘭馬斯特里赫特TEFAF歐洲藝術博覽會，近年開始也逐漸展現出當代化的另一面，當然這一步走得還相當謹慎。始終值得尊敬的，或許是歐洲藏家對于收藏樂趣本身，而非經濟利益回報的專注。

        每年3月在荷蘭馬斯特里赫特舉行的TEFAF歐洲藝術博覽會擁有全球最令人敬仰的古董及經典藝術博覽會的美譽，然而，近年開始，在奠定其傳統優雅的同時，也逐漸展現出年輕化、當代化的另一面。

        一方面，在當下市場細分的情況下，成熟的博覽會往往會逐漸變得豐富，例如原本專注于現當代的英國弗里茲藝博會2012年起發展出兄弟品牌“弗里茲大師”（Frieze Masters）。與此同時，年輕化、與當代接軌，似乎也是一個藝博會本身不斷更新的自然選擇。

        TEFAF主席Willem van Roijen在接受采訪時表示：“TEFAF已經有28年歷史，擁有既定的風格。因此，要想做出任何改變，都必須小心謹慎，并且極具耐心。即便如此，每年的TEFAF都會有所不同。”TEFAF歐洲藝術博覽會于3月13日至22日舉行。對于參觀者來說，今年最大的不同就是特別展覽“夜釣”（Night Fishing），畢加索的兒媳Sydney Picasso率領9個現當代藝術畫廊共同推出了這一展覽。

        實際上，對于28年歷史的TEFAF來說，其早在1991年就已開辟了現當代藝術展區，然而，踏上2015年TEFAF花團錦簇的展場，才能切實感受到，TEFAF極具耐心地在用20多年時間在自己的基因中發展出了當代的元素，就像子承父業一樣的自然。

        荷蘭邊境小城馬斯特里赫特僅有12萬人口，寬闊的馬斯河貫穿其間，使它比一般荷蘭城市顯得更加大氣。作為當地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盛世，TEFAF擁有不少傳說，例如周邊的停機坪會在這一期間停下200多架私人飛機，而不少知名的美術館負責人也會聚集到此進行掃貨。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記者在現場僅認出了凡·高美術館的館長Axel Ruger，他有些落寞地坐在與贊助方怡安集團（AON）合用的展位上，他手邊的宣傳資料顯示，為了改造凡·高美術館的入口，他需要再籌集到400萬歐元的贊助。Axel告訴澎湃新聞，他也會在博覽會上購買一些與凡·高同時期藝術家的作品以擴充館藏，但是現在市場價格都高得離譜，他只會選擇一些便宜的紙本作品。

        對于市場價格，德國杜塞爾多夫的畫廊主人Hans Mayer有些擔心，他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現在的市場對于畫廊銷售來說非常有利，但是藝術品高昂的價格可能會嚇走不少收藏家，這可能會影響市場的長久健康發展，Hans Mayer畫廊已經擁有69年歷史了。

        在TEFAF，不少參展商都是這類擁有數十甚至上百年歷史的資深畫廊，他們往往專注于自己的領域，在現場，每走入一個展位就像進入了博物館的一個不同門類的展廳，古埃及、古羅馬、古書、日本浮世繪、中國外銷畫……當然也有古代大師、現當代明星……即便不出手選購，在展廳走一圈也是不錯的藝術陶冶。這或許就是它值得尊敬的原因。

        在TEFAF開幕前，主席Willem van Roijen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并未收回試圖建立TEFAF中國版的期許，中國和拉美是他最為看好的兩大新興市場，“我希望在離任時能夠留下一個TEFAF海外版。”自從2009年第一次有中國藏家組團來TEFAF掃貨，荷蘭人也逐漸開始習慣這些黃皮膚黑頭發的新面孔。

        事實上，遠東藝術本就是歐美人慣于欣賞把玩的諸多門類之一，因此在TEFAF的展品目錄中不乏中國元素。在一些畫廊看來，目前中國的藏家正在逐漸增長、逐漸成熟，“但依然有一些急功近利的成分。”Vanderven東方藝術畫廊的老板Floris van der ven告訴澎湃新聞。

花團錦簇，經典依舊

        “到了馬斯特里赫特，就到了春天?！痹诂F場，安盛導覽團的講解員Iris Handke這樣描述TEFAF，她引領著三四位記者，走在“特拉法加爾廣場”。也許是為了讓來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展場內的每條走道都以全球各大城市的著名街道命名，而在走道中間擺放了不少郁金香，據說這些花朵每隔三天就會更換一批。每個展位的畫廊也會根據自身需要以鮮花點綴，而在展墻上，同樣可以看到荷蘭傳統繪畫中著名的花卉主題。荷蘭人對于花卉的熱愛在此可見一斑。

        整個TEFAF展會被分成繪畫、古董、現代、設計、紙上作品等區域，來自全球的275家畫廊參與其中。除了主辦方特別策劃的展覽“夜釣”以外，阿姆斯特丹的Teyler’s博物館帶來了另一個特展，呈現其館藏中文藝復興至今的大量紙本作品。

        好的藝博會就像一個臨時博物館。TEFAF號稱自己代表了7000年藝術史，這句話也許有些夸大其詞，卻也不無道理。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Charles Ede畫廊展出了公元2世紀一幅木乃伊的肖像，這幅來自古埃及的作品擁有典型的古羅馬風格，記錄了那個時代的男人的時尚趣味，也定格了兩個文明相遇瞬間迸濺的火花。

        而在不遠處的倫敦Dickinson畫廊每年都會帶來凡·高的作品。本次他們帶來的是一幅水彩畫——1888年6月的《豐維耶的都德磨坊》，開價1000萬歐元。根據資料記載，藝術家用樹枝完成了對于線條的勾勒。與此同時，米勒是凡·高十分敬仰的藝術家，后者常常在書信中談起前者的作品，其中他談到過的一幅《地平線》（1868），這次同樣出現在French & Company的展墻上。

        德國杜塞爾多夫的Volmer畫廊從20多年前就開始參加藝博會，本次他們帶來的依舊是大量古董家具、大理石雕塑，其中一件雕塑出自羅丹的老師貝勒斯之手，開價2.5萬歐元。

        除了擁有數十年運營經驗的各有所長的畫廊，TEFAF同樣匯集了藝術品遺失登記、藝術品保險、藝術品修復等相關行業參展，并且配合有完備的展品鑒定體系。據悉，由175位專家組成的委員會會對每一件展品的品質、真偽和成色進行鑒定，任何一件沒有滿足TEFAF標準的展品都將被撤下。

更年輕，更現代

        本屆TEFAF，主辦方首次策劃了當代藝術展覽“夜釣”。策展人Sydney Picasso邀請到8家從未參與過TEFAF的現當代藝術畫廊各自推出一位藝術家參展。據悉，這樣的活動將在以后成為慣例。

        盡管TEFAF一直號稱是“綜合性博覽會”，但它名聲在外的卻是古典藝術部分的售賣，著名的現當代畫廊更傾向于選擇巴塞爾、倫敦弗里茲、紐約軍械庫等藝博會。此次“夜釣”的舉辦，或許是TEFAF向現當代藝術領域伸出橄欖枝的信號。參展藝術家白南準、托尼·克拉格都是戰后藝術家之中已經成名成家甚至已經身故的藝術家，而非更加具有實驗性的當代藝術，由此可見TEFAF的這一步依然走得小心謹慎。

        本次展會上，現當代的畫廊數量并未增加，依然維持在51家，但整個展會愈發呈現出一股當代化的氣息，即便是經營古典藝術作品的畫廊同樣也會嘗試著選擇一些現當代的作品。

        倫敦Rossi Rossi畫廊以經營佛像聞名，自從小老板Fabio接手經營之后，30多歲的他開始引入一些以當代藝術方式呈現佛像主題的作品。例如在展位的盡頭，是美國藝術家Rigdol將漫威英雄、美國地圖、和服紋樣、伊斯蘭文字拼貼在一起形成的佛陀形象。畢竟TEFAF已經走過了28個年頭，而不少與其長久合作的畫廊也可能在經營方針上發生改變，而子承父業這類事件可能是改變的一個機緣。

        另外一個原因是，根據TEFAF期間發布的2015藝術市場報告顯示，繼2006年超越現代藝術市場之后，戰后及當代藝術市場已經連續10年占據了藝術市場最大的份額。而這種情況一定會對畫廊、乃至藝博會本身產生影響。

歐洲藝博會的中國因素

        本屆TEFAF舉辦的同時，恰逢香港巴塞爾藝博會和紐約亞洲藝術周也在同期舉辦?；蛟S正因為如此，分流了一部分進行國際采購的中國藏家。即便是這樣，黃頭發黑皮膚的中國藏家已經成為TEFAF習以為常的一道風景。

        從展會現場可以看到，西方人欣賞把玩的古董種類是非常廣泛的，古埃及藝術、古羅馬藝術、非洲藝術，當然也包括遙遠東方的藝術……來自倫敦的羅伯特·霍爾（Robert Hall）35年如一日地專注于中國鼻煙壺的經營，倫敦的Martyn Gregory畫廊專長于經營中國外銷畫，而本杰森（Ben Janssens）、Vanderven等畫廊則經營更廣泛意義上的東方藝術。

        來自中國臺灣的涂巧慧在本杰森東方藝術館擔任研究工作，她也來到本次展會，參與對中國藏家的接待。她告訴澎湃新聞，近年來中國藏家確實越來越多，畫廊也會到香港參加10月的典亞藝博（Fine Art Asia）。但總體而言，本杰森畫廊的客戶還是以西方人為主。

        Rossi Rossi畫廊的少主Fabio Rossi也有同樣的感觸，為了更加接近中國客戶，他們在香港也開設了一個空間?！皩τ谖鞣饺藖碚f，欣賞東方藝術需要一定的背景知識，因此西方藏家以年長者居多，”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他表示，“現在中國藏家也越來越多了，而且都是年輕人居多，這可能和年輕人更加開放、國際化有關，而且他們接受這些藝術也不需要背景知識，本來就很了解了?！?/p>

        值得注意的是，TEFAF的參展商在呈現東方藝術時依然帶著西方人的審美情趣和視角。Vanderven東方藝術畫廊的老板Floris van der ven自豪地向記者展示了三座琺瑯瓷的餅干罐，它們都是假山形狀，山間穿插著布置了一些寺廟，還有一只猴子立于山上。Floris告訴記者，這是美猴王，最大的一座餅干罐售價12.5萬歐元。盡管其布置豐富有趣，但顯然不是平常中國瓷器的樣貌，從其誕生起便是為外國人的趣味度身定制的。

        經營了48年東方藝術，Floris對于不同種類的藏家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也接觸到越來越多的中國藏家，但是在他看來，中西藏家最大的不同在于，“目前為止，中國藏家更在乎投資的回報，而歐洲藏家在乎的是樂趣的回報?！?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