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大批涉及政務處理的電子郵件都是經由一個“@clintonemail.com”的私人郵件賬號（主服務器設在希拉里位于紐約州Chappaqua的家中）而非政府指定的內部安全郵件賬號“@state.gov”，引來爭議。東方IC 圖

       希拉里攤上大事了，《紐約時報》近日披露她在奧巴馬政府任內經手的大批涉及政務處理的電子郵件都是經由一個“@clintonemail.com”的私人郵件賬號（主服務器設在希拉里位于紐約州Chappaqua的家中）而非政府指定的內部安全郵件賬號“@state.gov”。

        “郵件門”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保守派痛擊希拉里，認為很可能正是她這種極端不負責的近乎兒戲行為導致美國外交機密情報外泄，恐怖主義分子有機可乘，并導致了美國駐利比亞領事館遇襲事件。一些法律界人士質疑希拉里此種行為可能直接構成違法，并可能會導致她本人面臨檢控。

        更多的美國公眾則是質疑希拉里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內幕交易行為需要被刻意掩蓋和遮攔，因為如果使用的是“@state.gov”賬號的話，從技術上來說任何此類內幕交易都會在信息技術層面留下可資覆案的痕跡，他們認為，“關于什么將成為公共記錄，什么將不會成為公共記錄這一問題，應該是輪不到希拉里自己來做主的”，這反過來又喚起了不少人對1990年代的記憶，當時克林頓夫婦就曾經被批評不喜歡向公眾公開透明化，并時常魯莽地認為一些通行的規則不能被用于他們自己身上。

        到目前為止，希拉里陣營的主要應對措施是試圖向美國公眾表明希拉里完全沒有任何“見不得光的通信記錄”，他們將把希拉里的全部55000頁與公務相關郵件通信提交給美國政府，經美國政府進行安全風險的相關評估和檔案編列后，將所有認為可以公開的文件向公眾公開。同時，他們也對外宣稱，希拉里將很快向公眾公開談論與交代此一事件的整個來龍去脈。

        終于，3月10日，希拉里首次公開回應郵件門，她說，首先，她使用私人郵箱完全是為了工作上的便利。第二，這一行為是得到國務院認可的。第三，她從來沒有使用電子郵件傳遞過任何的機密信息。第四，她在此方面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第五，她堅持保障“@clintonemail.com”主服務器的私密性，反對國會方面提出的全面審核該服務器的要求。當然，希拉里也坦承如果當時使用的是“@state.gov”郵箱賬號，也許會更合適一些。

        長期以來，希拉里在美國政治場域里是以清晰界分自由主義/進步主義而知名的，當被問及她是不是個自由派(liberal)時，希拉里曾說：“‘自由’當然是個很好的詞，但可惜在當代政治語境中這個詞常常是與大政府的方案緊密相連的，所以我個人更傾向于使用更具美國現實意涵的進步主義（progressive）一詞。”也許不喜歡“大政府”的這一立場的確是符合美國主流民眾思潮趨向的，但是身為政府官員卻“私郵公用”塑造出的恐怕無論如何也說不上是一個正面積極的“進步主義者”形象。

        就希拉里的具體角色而言，如果她當選，一方面當然又給克林頓家族一個四年任期（但是如果杰布·布什當選不也是給布什家族又一個四年任期嗎？），另一方面則將造就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女性總統；但是，她在奧巴馬政府中的表現至今仍是眾說紛紜評價不一，同時鑒于國會兩院的主導權都已被共和黨攻克，再失去總統寶座的代價是很高的，而與此相關的可能性其實也是不那么大的（我個人估計如果是希拉里VS杰布·布什，希拉里應該會有超過51%的勝算，因為最簡單的計算方法就是參考美國一般民眾對于克林頓總統任期與小布什總統任期的普遍評價，目前美國的民調一般也多少反映出相似情勢，但是同時需要看到問題的復雜性，當代美國政治的一般通則是，當前一個總統已經連任兩屆后，下一個總統往往會黨派輪替）。

        在2007年時，希拉里曾經批評小布什政府里有高層官員使用非政府地址的電子信箱，八年前結下的梁子還在，共和黨趁此良機狠狠痛打，自然不在話下。盡管不少民主黨人曾對媒體暗示這一切可能只是共和黨方面蓄意發起的抹黑行動（political witch-hunting），但民主黨內確實也存在普遍的憂慮，畢竟郵件門說不上是小事。白宮方面現在也正準備和希拉里進行切割，奧巴馬表示他個人對于希拉里這種“私郵公用”的行為并不知情，也由衷希望他治下的政府能保持曾經承諾過的必要的“透明性”。

        一些美國分析人士對希拉里郵件門事件深感惋惜：因為現在共和黨內還在為初選烽煙四起，群雄逐鹿（雖然看起來杰布·布什頗有優勢，但他仍需要和一干重量級選手如Scott Walker等廝殺），而民主黨內則除了希拉里外并無顯著的“第二方案”，希拉里應該珍惜和把握住這一大好機會，夯實黨內基礎，凝練競選政綱，可是希拉里卻意外深陷于郵件門中，等于是生生地浪費手頭的資源。而且，這樣的失誤，在廣義上也可能導致民主黨內的潛在競爭力量伺機而動。比如，有的美國媒體發現，現任副總統拜登其實是有可能成為希拉里在民主黨內的競爭對手的，而希拉里此次事件無疑對拜登是潛在利好的。

        美國里海大學政治學系主任Richard Matthews教授向筆者分析道：希拉里此次事件的確已經搶占了美國新聞的頭條位置。此事之發生的確是有著不可忽視的機會成本的，控制著國會的共和黨人將不再聚焦于針對不平等問題，針對移民改革問題等做相關努力，轉而將持續追逐和跟蹤希拉里的這一重大失誤。此事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時過境遷，美國選民對克林頓家族和布什家族的政客們都早已感到厭倦了。這并不是說家族政治將不再成為美國政治的一種特質，而是因為若由希拉里執政，可能將是克林頓路線的延續（在克林頓執政時期，希拉里就曾享有co-president的稱謂），如果杰布·布什來干，則很可能是小布什政略路線的延續，而這兩種延續都越來越不為一般選民所喜，人民迫切需要一個別樣的選擇。

        這也就是說，家族政治不一定就不行，但沒有人會喜歡千篇一律、如出一轍的延續性家族政治。正如美國休斯敦大學政治學系Jeremy Bailey和Brandon Rottinghaus等學者的研究所指出的那樣，從克林頓時代開始，克林頓，布什，奧巴馬三任總統都展示出類似的“單邊化”（unilateral）行事風格，即不愿顧及國會方面的意見。我們從希拉里對國會的不合作態度上似乎也可窺見這種唯我獨尊的傾向。盡管美國公眾意見對于國會評價并不高，但是似乎也沒有太多人會真心喜歡一個不分時間、場合、地點持續展現“單邊化”姿態的總統或總統候選人，尤其是，沒有什么人會真正愿意看到立法-行政機構兩造之間持續交惡所產生的內耗和自損。如果希拉里想成功當選，或者想在當選后能保持住健旺的勢頭，也許逐步扭轉自其夫克林頓時代起盛興的總統“單邊化”傾向，將會是一個可行的策略選擇。

        紐約大學政治學系Pasquale Pasquino教授告訴筆者，他更愿意相信郵件門實際上正標志著美國總統大選競賽哨聲的響起，既是關乎民主黨內部最終代表本黨的候選人的產生，也是關乎未來與共和黨候選人之間的競爭。這種競爭型民主體制既有積極面也有其消極面，選戰層面上的競爭可能會消耗掉大量的時間，同時也是一場基本沒有肢體暴力的但卻同時十分真實和殘酷的戰爭。

        賓夕法尼亞大學政治學系Jeffrey Green教授向筆者指出：關于此事的法律界限其實是頗不清晰的，因為只要希拉里將她的電郵全部交給政府存檔備案，她曾經使用私人郵件帳號處理公務的行為從技術上就算不得是違法。只要希拉里這些郵件內容里本身不含有一些可能涉于犯罪的內容，這個在形式上雖有瑕疵但不至于違法的“私郵公用”事件在長遠來講就不會對希拉里產生任何重大不利影響。但是，Green教授也承認一切還有待于事態的進一步發展，最關鍵的就是只要郵件內容本身不涉于違法，這一事件就應該不至于對希拉里即將展開的總統競選之旅產生大的災難性效應。

        郵件門事件還遠未到終點，我們且拭目以待其進一步之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