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小時候，語文老師總愛布置這樣的作文題目——我的媽媽。而當攝影師在還鄉時試圖拍攝她的母親時，鏡頭下并沒有“擁有溫柔的眼睛”、“慈愛的笑容”或者“賢惠的雙手”。

        也許是離開久了，母親在面對鏡頭時并不自然，有了些許陌生感。

        今天，我的父老鄉親是媽媽。對她，總有很多想說卻總是沒說出來的話。

        可能因為生活的坎坷，媽媽脾氣比較急躁，因此從小我們之間總有一些隔閡。對于兩個情感表達障礙者來說，這種隔閡仿佛是日子久了結的痂。

        離家三年，這是我今年第一次回家，自從到外面讀書工作之后，基本每年只能回一次家，每月跟家里通一次電話。

        媽媽跟我很不一樣，我是一個喜歡到處走動的人，而她似乎一輩子待在家鄉，對外面的世界沒有渴望，充滿憂慮。

        一見面，我就掏出相機拍照，媽媽在相機面前顯得很不自然，埋怨我“瞎拍”。

        不知怎么回答，找了個理由圓了過去，就像我小時候跑出去玩，騙她上在寢室自習一樣，她一點也沒有察覺。

        這是我們最近搬來的地方，稀稀落落的燈光與明晃晃的公路形成了對比。

        這個小區離最近的輕軌站有9個公交站之遠。雖然比較偏僻，但媽媽對擁有自己的房子非常欣慰，這解決了她前半輩子的一大心病。

        因為她第二天要上早班，一回到家，我媽就開始做我第二天吃的飯菜，一直忙到12點。

        其實一個人在外，我也會燒飯做菜。不過，媽媽不放心我做家務，說我弄得一團亂。

        不過她做的菜好像總是她以為我喜歡吃的，比如說豌豆。她每次做飯都會征求我的意見，但總是以她喜歡吃的菜結尾。

        做飯的間隙，她跟我聊起工作，雖然她對“攝影記者”這個職業沒有概念，但她覺得聽起來挺玄乎，感覺很上檔次。但又對我工作的安全性，表示了擔憂，覺得這真是個操心的活。

        除了本地新聞之外，媽媽不太看其它新聞。不過對于屬了我名字的報道，她總是逐字逐句地閱讀，不時加以點評。

        在她眼里，我的名字能出現在新聞里，是一件很欣慰并神奇的事情。

        媽媽雖然一個人獨居，但總能找到樂趣。她與周圍的老阿姨每周去唱KTV，參加社區的合唱團，忙得不亦樂乎。

        媽媽在KTV里唱得很盡興，對自己在演唱上的進步很滿意。媽媽一直以她自己清亮的好嗓子自居，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年輕時沒那個覺悟去學習唱歌，當一名歌手。

        公交上放起了“中國好聲音”的歌曲，媽媽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跟著哼唱。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媽媽很愛唱歌，幾乎做飯，走路，做事都在哼唱。而我總是覺得她唱歌太吵，聲音的控制不得要領。

        媽媽有一個交往了6年的男朋友。叔叔愛抽煙喝酒，每天似乎都是醉醺醺的，他們經常為此爭吵，所以也不常見面。

        但媽媽也說，在一起久了，有感情。

        叔叔是個孤獨的人，下班后一個人，只有煙酒，和媽媽帶來的小狗作伴。        車窗外火樹銀花，充滿了團圓與節日的氣氛，她望著窗外發呆，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夜深了，媽媽睡前服用安眠藥。很多問題仿佛到了入夜時分變得尖銳和沉重，讓天性糾結的天秤輾轉難眠。        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后，第二天她終于看著電視睡著了。正常的作息對她來說是件困難的事。

        大年初一的晚上，在舅舅家團聚后乘坐輕軌，江邊燈火輝煌，不時有鞭炮噼啪作響，她卻坐著有些困意。

        媽媽是家中的老幺，從小到大的生活里總是接受哥哥姐姐指導。團圓飯上舅舅對媽媽說，女兒長大了，你該享福了。

        而我也會和媽媽聊聊天，談談心，但她覺得有些事不用我管。

        “在外面錢不要亂用。”

        “我知道了。”

        又要離開重慶了，媽媽送我到機場，她再坐輕軌回家。

        回家的路很遠，她一個人走會不會很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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