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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財產公開第一官”卸任:做好官難,做出名的好官更難

2月4日,因年齡原因,“廣東財產公開第一官”范松青卸任廣州市政協副秘書長之職,改任政協巡視員。今年年底,即將正式退休。
2013年1月,作為廣州市政協委員,他提交了呼吁廣州率先試行“官員財產公開”的提案,并在媒體的追問下,公布了個人房產、存款和收入,成為了全國焦點。
成名之后,他又拋出“精官簡政”的提案,再次引發輿論風暴。
大膽敢言一方面帶來了不少喝彩與支持聲,而身處風暴中心,他也體會到了無形的壓力。
有人說他“搏出位,壞了官場的潛規則”;有領導批評“要公開還輪不到你”。曾經親密的同事對他逐漸敬而遠之,家人也對他頭痛不已。
出名后,范松青行事謹小慎微。他告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總感到背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盯著,“(不過)我自己兩袖清風,也不怕被人家說。”
臨近退休,范松青的精力都集中在“個人三部曲”上。
2014年9月,繼《我為人民鼓與呼》后,范松青又自費出版了一本130萬字的反腐書籍——《我為反腐鼓與呼》。
有媒體形容,范松青在官場生涯快要結束時,像一座沉寂多年的火山,毫無預料地爆發了。
12月,廣州大學廉政研究中心專門針對該書召開了一次反腐倡廉教育座談會,二、三十位教授參與其中。
被稱為“中國官員財產公開第一書”的新書分為上中下三大卷,包含案件查辦剖析、官員財產公開、調研考察思考、理論研究時論、廉政課堂演講、紀檢監察隊伍等6個部分,印刷2000冊,并且成本不低,加上印刷費達七、八十元。
然而,此舉再次惹來非議。有同事當面指責他不務正業;利用公家的電腦、紙張寫書;找企業贊助,以權謀私。
對此類無中生有的“找茬”,范松青無可奈何。“我放棄了大量的節假日,辛辛苦苦整理了一年多,費心費神費力費錢,卻被人盯著。假如我上班時間一杯茶,一張報紙看半天,也許沒有任何人會說,但是你做點事就有人說。”
范松青說,出書是希望為反腐鼓與呼,官員要有危機意識、憂患意識,但同時,他希望自己也擁有陽光心態、陽光人生。
今年的政協會議上,范松青主要做好各界別委員座談會和聯組專題討論組織工作。他采用PPT(演示文稿)的形式,脫稿演講,做到了向領導立下的“無人打瞌睡”、“無人玩手機”的軍令狀。
2月5日,剛剛卸任的范松青告訴澎湃新聞,心里挺輕松的。從副局級到正局級,這一提拔任用讓范松青感受到了廣州市委、市政協以及黨組的關心和愛護。而他也由衷感慨“做好官難,做出名的好官更難。”
范松青自稱為范仲淹后人,家譜記載,范仲淹二兒子曾在衡陽任知縣,而其為第38代孫。
看不慣有些人與祖訓背道而馳,范松青說,“(他們)相反的,先天下之樂而樂,后天下之憂而憂。當了官了就要發財,自己先享受。”
【對話范松青】
澎湃新聞:在微博上,你承諾:購書者一個月之內,可無條件退書退款。現在,新書的銷售情況怎么樣?
范松青:對,那是表明我的底氣。出版之后,有全國各地的讀者,上百號人來購書,我也贈送了一部分。目前出手的大概有幾百套。關鍵是沒有大肆宣傳,怕被說是推銷,想賺錢。
來買書的,絕大部分還是個人,官員比較少,甚至有學生群體,考慮到他們的經濟負擔,我成本價就寄過去了。還是圈子內的多,不過反腐敗永遠在路上,不過時。
澎湃新聞:上一本書印的2000冊大部分都送了人,屬于賠本賺吆喝。寫這本反腐書籍的出發點是什么?
范松青:我有十年反腐倡廉的實踐經驗。在廣州市紀委工作時就積累的對反腐的研究,寫了大量的文章,包括對于沒有公開的案例剖析、心得和思考。集結起來,一是為自己人生做一個總結,二也是為中央反腐敗搖旗吶喊。
澎湃新聞:這本書被冠以 “中國官員財產公開第一書”和“中國反腐敗理論研究與工作實踐相結合的第一書” 兩個頭銜,為什么這么說?
范松青:一方面,紀委中專門做研究的人很少;另一方面,中國研究反腐的專家學者很多,包括清華、北大、社科院,可能有獨到的見解,但他們缺乏反腐敗的實踐工作經驗。而我本身是搞研究的,有三個高級職稱,同時也辦過案,知道“雙規”、“兩規兩指”是怎么回事,也找了很多案例剖析腐敗分子為什么犯錯誤,這樣就能夠以親身經歷把兩方面結合起來。
澎湃新聞:為什么今年兩會沒有提案?
范松青:我歷年的提案都是偏民主政治方面,比較敏感,而且該說的已經說了,有些不該說的也已經說了。
“官員財產公開”、“精官簡政”都需要中央的頂層設計,不是廣東、廣州可以單獨解決的。我已經在政協的會上提出來了,可以說是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以恰當的身份、恰當的方式提了一個恰當的建議。我已經達成了任務,下一步就需要黨委和政府來推動。當然,下一步我也會繼續關注這些話題。
澎湃新聞:在今年的小組討論中,你以“將協商民主納入決策過程”為題作了發言,提出政協要從話語權向法律賦予的監督權轉變。你怎么看待政協委員的身份?
范松青:將協商民主納入決策過程,其實也是個比較敏感的話題。不僅對廣州,對上海、北京等各地政協都有參考的價值。
我個人認為,黨、政府和人大在憲法中都有明確的憲法地位,政協是四套班子之一,但在憲法中只有序言中的一百多字表述其重要性。政協到底是什么,要做什么,不僅老百姓,政協自己也搞不清。我歸納起來就是“有章可循、無法可依”。政協有章程,但國家機關也應有法律地位。所以我建議,中央賦予政協政治協商權、民主監督權和參政議政權。我們是不是能從頂層設計兩會制,深化人民政協的改革。對于政治體制中的決策權、行政權、立法權、監督權, 我們希望朝著科學化、民主化、法制化的方向發展。
澎湃新聞:出名之后,女兒結婚沒擺酒席,岳父過世不收禮金。最近有媒體問你,財產狀況的變化,你沒有回答,說“做男人難,做出名的男人更難。”是不是感到有點遺憾和后悔?
范松青:我這個人向來心直口快、嫉惡如仇、光明磊落,性格改不了啦。說也說了,做也做了,所以也無怨無悔。既然我提出來了,那就我負責。
古語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歷來都是這樣,做得直也不怕人家說。我這里做個解釋,其實我的意思是,做好官難,做出名的好官更難。清官難當,好人難做。
澎湃新聞:家里人對你還埋怨嗎?
范松青:家里人都好說,畢竟是自家人。生活了幾十年,老婆孩子也是為了我好,只是不希望平靜的家庭生活發生變化。
澎湃新聞:你的好朋友原廣東省社科院經濟研究所所長鄭炎潮說,你的人生,是以反腐為職責的人生。但你似乎不認為自己是個“斗士”?
范松青:對。講斗士,好像是那種要造成你死我活。有些人從一個好官,變成了腐敗分子,但不是那種階級敵人,不是需要那種你死我活的方式。
澎湃新聞:此次卸任之后,個人有什么打算?
范松青:我的個人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我為改革鼓與呼》力求在今年內完成。特別是中央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背景下,我也想把幾十年職業生涯中也寫的大量關于改革發展的文章整理出來。開完兩會之后,又要加班加點了,爭取在退休之前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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