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公共政策的實施，往往是吸取教訓再改進。四年多來，紐約從“應對不力”到“暴雪烏龍”，其公共管理措施的改變，雖然對應著政黨的取向，但也是改善的過程。

        當然，一切都準備好了，雪卻沒來，這對應著巨大的成本。但另一方面，人們對真的做了事的政客，總是更容易寬宥吧。這個角度說，災難往往是改善管理的推動力。

        另外，科技進步也能提高應對的效率，把應急的成本降低一些。

        自1月25日開始，紐約整座城市就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因為傳說中的超強暴風雪“朱諾”（Juno）要來了。電視里、twitter上都能看到各種相關新聞：市長、州長開記者會，通報應對狀況，發布各種應對暴風雪、儲備應急物資的貼士，進行交通禁令、停車、垃圾清理、城市緊急庇護所開放等安排。星期一（1月27日）晚，城市道路開始禁行，所有地鐵、鐵路、輪渡都關閉，這個被稱為不夜城的超級城市，真像是瞬間靜止。

        不過，一大早起來，不少人都很失望，這雪貌似比風暴來之前還小——原來“朱諾”移動到新英格蘭地區了。“過度準備”的市長和州長，在周二（1月28日）還被各家記者追問，這些舉措得讓紐約損失多少錢。

彭博：應對雪情不力的教訓

        媒體、公眾對政客盯得緊，看白思豪在記者會上為自己的應對舉措辯護時，不禁讓人想起他的前任，彭博市長。

        2010年12月底時暴雪襲擊紐約，一個星期之后，我碰巧在紐約曼哈頓華埠與朋友見面。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可怕的“雪景”：路邊積雪壘得老高，成黑色，坑坑洼洼的路面有一灘灘積水，道路中隱約能看到結冰，垃圾似乎已有好幾天無人清理。

        彼時，雖然暴風雪離開，但市長彭博陷入了一場問責風暴，紐約市的非緊急熱線311每天都接到民眾電話，說社區的道路沒掃，甚至有媒體報道稱紐約清潔局DSNY的部分雇員疑似故意拖慢進度。為回應民眾呼聲，彭博宣布，要在部分雪車上裝上GPS，更好地追蹤掃雪情況，另外，還利用城市監控攝像頭系統、派出帶移動攝像頭的車隊收集雪情比較嚴重地區的街道畫面，了解清理情況。后來，這些監控畫面成為內部調查的主要證據，紐約清潔局內部也進行了人事整頓。2011年夏天時，紐約市府還公布了一份關于雪情應對的調查報告。

        當時啟動的GPS追蹤技術，經過幾年發展，當前已相當成熟。今年，紐約市府就向市民介紹，可以在PlowNYC的網站實時查詢道路清理情況，如果有問題可致電311投訴。紐約清潔局每年都會做冬季計劃，將道路按重要程度劃分，在PlowNYC的網站地圖上，民眾可看到標著不同顏色的道路。需要優先清理的，包括主干道、高速公路、隧道、輪渡、機場道路、公車線路等交通動脈；還有醫院、看護中心、警局、消防局、學校附近；也包括重要經濟樞紐、地區，如購物區、娛樂區、碼頭工業區等。第二重要的，包括行車量較大的主干道的代替道路、居民區聯通主干道的道路等，第三重要的，就是一些交通量小、影響較小的道路。網站上也可以看到另一個地圖，是按照道路清掃的頻率標識的。民眾輸入郵編，就能了解附近積雪清理情況。

        2010年暴雪時，現任市長白思豪當時還是公益維護人，其工作就是對市長進行批評監督。當時，他就批評彭博沒有宣布進入雪情緊急狀態——因正值圣誕節，很多人因暴雪被堵在回家路上，人們被迫棄車躲到避難所里，這些車也給清理造成了很大障礙。正是在那次暴雪后，負責統籌市府各部門應對緊急災難的緊急事務辦公室（OEM）開始啟用雪情緊急狀態機制，在大雪來臨時，通知民眾盡量不要駕駛出行，盡量將道路空出，方便清掃街道。

白思豪：“用力過猛”的尷尬

        這次，白思豪周日（1月25日）在清潔局位于曼哈頓的二號站（Manhattan 2 Garage)舉行記者會，他宣布，為應對超強暴風雪，每天將有兩隊清潔工分別輪班工作12小時，每隊有2400人，會出動500輛食鹽融雪機（salt spreader）、1500臺掃雪機。整個紐約市需要清理多少道路呢？白思豪給出的數字是6000英里，大約是從紐約到洛杉磯一個往返。如果雪情嚴重，需要反復清理，工作量甚至更大。

        周一（1月26日），他在OEM的總部召開記者會宣布紐約進入緊急狀態，將在當晚11點后對道路施行禁行，他還表示清潔局、311熱線、911熱線、流浪者服務部門（Homeless service）、市立公園，警局、火警等部門都已經在準備迎接暴雪。他宣布，紐約進入“藍色警報”（Code Blue），一般氣溫低于32華氏度（約為零下17攝氏度）就會啟動藍色警報，流浪者服務部門啟動一系列救助機制，將街頭無家可歸的人帶入紐約市內的避難所，也會有一些流動車，供流浪漢們歇腳取暖，為他們提供食物（注：夏天過熱，超過90華氏度，即32攝氏度時，會啟動紅色警報）。紐約市健康醫療總局旗下的醫院增加了醫藥儲備、保障足夠的人手，啟動相應應急預案。

        這次暴雪，紐約的地鐵系統完全關閉，這樣的決策在歷史上非常少見。管理紐約地鐵系統的是大都會捷運署（MTA)，受州政府管轄。2010年12月的暴風雪帶來了大約2英尺降雪，30多輛地鐵在雪中被困，6百多輛巴士因積雪路滑陷在雪里。數千名在地鐵中被困的乘客還發起了集體訴訟狀告MTA。這次，州一級的決策層按照天氣預報，擔心暴雪加上疾風，會再次出現地鐵被困、地面車禍增多的情況，決定將地鐵巴士服務都關閉。

        到了周二早上，由于這次暴雪對紐約市的影響實在跟預測差太遠，關閉地鐵系統和施行禁行令也讓州長庫默和市長白思豪成了被質問的對象，美聯社報道稱，預計大雪和交通暫停令紐約市損失了2億。庫默和白思豪在一早的記者會上、電視采訪中也不得不為自己的決策辯護，主要也是強調：民眾的安全是無價的。

        在美國當政客真是不易。少做被罵，做過了還是得挨批。不過，在紐約的幾年來，確實能看到在群眾的“罵聲”中，政府在災難應對中的進步，越來越公開透明，也越來越注重溝通與提前準備。

        受氣候變化的影響，紐約市近幾年頻頻遭遇災難天氣，近幾個冬天，降雪量的增加給城市管理者帶來巨大挑戰，掃雪清路費用的增加給財政預算也帶來不少壓力。紐約市財政審計主觀主計長斯靜格（Scott Stringer）辦公室最近就發布了一份新報告，分析近10年來紐約掃雪花費：平均每年用于清雪的花費是5530萬美元，去年降雪量大，花費高達1.307億美元。斯靜格稱，研究過去的支出，能幫助紐約市更好地安排未來的預算，保障市府資源合理利用。

        再以政務社交媒體賬號為例，紐約的市長辦公室、紐約清潔局（DSNY)、緊急事務辦公室(OEM)、MTA的推特，其反應都非常及時迅速，在災難前都會引導市民上政府網站，提醒市民需要做哪些應急準備，政府服務有什么樣的變化。比如：地鐵線路是否有延遲，是否要換邊停車，是否有垃圾清理服務等。在聯邦政府方面，自2012年起，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FEMA和聯邦通信委員會FCC與美國的多家通信企業合作，多家公司的手機內都有無線緊急警報（WEA）功能。

        雖說這次紐約市府和州府被指鬧了個大烏龍，不過，紐約州早已行動了。州長庫默去年起就開始將聯邦政府的桑迪颶風救濟款中的2400萬美元用于建立紐約州自己的高科技氣象探測系統，在紐約州內，該系統將有12個站點，迅速收集實時的風速、雨量、雪量、洪水威脅等，而且還將增強建模預測能力。這些數據信息也會與國家氣象局和州級緊急事務應對部門，幫助改進決策。

        (作者系雪城大學馬克思威爾公民與公共事務學院國際關系碩士，現供職于紐約華文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