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圍繞國民黨將領張靈甫的爭論越來越多，其中便有很多關于張古山戰斗的爭論。現根據中國大陸和臺灣、日本三方目前公開的戰史和資料，還原一場更符合史實的張古山戰斗。之前關于這場戰斗的描述，都是基于中國方面的記述，而筆者根據日軍戰史，揭示戰爭的更多細節。   

中日兩軍都將目光瞄準了張古山

        1938年9月下旬，武漢會戰進入決戰階段，日軍在贛北方向投入了4個師團又一個旅團十余萬人，可是戰局依舊陷入僵持，在這種情況下，日軍迫切需要打開一個突破口。為此，日軍第11軍司令岡村寧次下令第106師團從瑞昌和南潯之間突擊，向中國軍隊縱深穿插。

        9月23日，日軍106師團在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中將的指揮下向中國軍隊防線側后的德安迂回，但是在106師團剛剛鉆入防線時就被發現，國軍第一兵團偵查到日軍有一個師團鉆入側翼。于是，時任第一兵團司令的薛岳一面向第九戰區申請調集重兵圍殲，一面要求部隊誘敵深入，分進合擊，待日軍深入后再聚而殲之。至此，中國戰史中的萬家嶺戰役（日軍戰史稱之為“德安迂回戰”）正式拉開帷幕。

        10月2日之后，第九戰區先后調集12個師十余萬人將106師團包圍在萬家嶺附近的崇山峻嶺之中。10月6日15時，負責前線指揮的吳奇偉，下令各個軍師于10月7日16時對被包圍的日軍發起總攻。

        

        按照薛岳的部署，這個包圍圈呈一個反八字，反八字的袋底就是張古山。張古山雖然只是一座海拔不足300米的小山，但地勢險峻、灌木叢生、易守難攻，是萬家嶺戰場的重要制高點，在張古山上可俯瞰整個萬家嶺戰場。更為重要的是，張古山下的一個叫雷鳴鼓劉的小村莊正是106師團司令部的駐在位置。薛岳把攻擊張古山這個至關重要的山頭的任務交給了74軍51師師長王耀武。

        

猛牛一樣的日軍大隊長

        王耀武收到命令后，召開作戰會議，會議上有人指出，張古山居高臨下，如果正面仰攻傷亡會很大。根據時任74軍作戰參謀吳鳶的回憶，當時是153旅旅長的張靈甫主動提出派一個團乘夜間從小道偷襲上山，偷襲得手后，正面主力再展開攻擊，師長王耀武當時就同意了這一做法。

        153旅轄305、306兩個團，王耀武擔心兵力不足，又將302團配屬給153旅，三個團進攻張古山。而日軍非常明白張古山的重要地位，106師團147聯隊聯隊長園田良夫大佐派第一大隊大隊長鬼冢義淳少佐率領一個不滿員的大隊約800人防守。

        147聯隊主要由預備兵組成，中小隊長大部分都是招募軍官。鬼冢義淳少佐生于薩摩郡，那里民風彪悍。日軍戰史《鄉土部隊奮戰史》中這樣描述出身士官學校的鬼冢大隊長：這個男人皮膚黝黑，個子矮小，但仿佛全身充滿斗志。他目光銳利，是一個身先士卒、勇往直前的野戰軍官。他經常出現在第一線，像猛牛一樣戰斗。

        10月8日凌晨，在旅長張靈甫的安排指揮下，國軍開始了對張古山的夜襲。俞濟時在10月9日發給蔣介石的戰報電文這樣記載：當晚，以305團向張古山北部，306團向長嶺北部之敵分別進攻。而占據該處之敵，憑險頑抗，該師官兵奮不顧身，每爭奪一山頭，輒反復肉搏，而于張古山最北端之頂點，互以白刃手榴彈往返沖殺，歷兩小時，卒將敵擊退，占領張古山。根據吳鳶回憶，張靈甫并不是像一般流傳的說法那樣親自帶隊夜襲，而是在旅部指揮戰斗。這次戰斗153旅損失很大，305團營長王之干少校在激戰中英勇陣亡。

        

        而日軍戰史對這次夜襲的描述則更為詳細：凌晨四點，分散在密林里的中國軍隊大部隊，向鬼冢大隊發起了充滿力度的強烈反擊。中國軍隊分散成數條線，交互投擲著手榴彈，毫無間斷地高聲大喊著打過來。手榴彈毫無空隙地陸續飛來，鬼冢大隊連頭都抬不起來。

        日軍敢死隊多次反突擊，第一波手榴彈幕下，日軍大多死傷，第二波手榴彈幕下，完全將日軍擊垮。鬼冢面色通紅，大聲訓斥，但是中國軍隊的戰斗力比預想的還要強大。敢死隊一從壕溝里沖出去，就倒在濃密的彈幕下。一線、二線及前進陣地陸續被攻克，中國軍隊乘勝一氣攻上山頂。兩軍將士的尸體堆成了小山，鮮血橫流，淹沒了壕溝。     

失而復得，張古山的慘烈拉鋸戰

        10月8日清晨，日軍得知張古山丟失，大驚失色，以20余架轟炸機密集轟炸張古山陣地。根據吳鳶的回憶，上午10點，日軍反攻。張靈甫離開旅部，到305團陣地一線督戰，下令死守張古山，但是日軍白天有強大的炮火優勢，在飛機和大炮的轟擊之下，戰至黃昏，305團損失殆盡，團長唐生海在與日軍肉搏中重傷，代團長于清祥剛剛接任即壯烈犧牲。305團被日軍壓下山去，張古山又被日軍攻占，對日軍的包圍圈出現了一個大缺口。

        薛岳得知張古山失守后，立刻要求王耀武督促各部反擊，限期收復張古山，因為一旦張古山丟失，日軍借此為跳板可以在包圍圈上撐開一個大口。根據臺灣史政局編寫的《抗日戰史·武漢會戰》，薛岳在10月9日15時下達命令，要求第51師組織500人的敢死隊，并于19時向張古山、嗶嘰街方向發起反攻，限明日達成任務。

        得到命令的王耀武隨即開始組織敢死隊，交由張靈甫指揮，向張古山突擊。而網上一直流傳張靈甫親自組織敢死隊奪回張古山，這是不符合史實的，敢死隊其實是由薛岳下令，王耀武組織，張靈甫率領。張靈甫并未參與到組織敢死隊的工作中。

        

        張靈甫指揮500余人的敢死隊，利用炮兵掩護，在灌木叢中接近日軍，日軍剛剛發現有人接近，躍出戰壕準備迎戰，突然中國敢死隊打開手電，黑夜中日軍被強光刺眼一時來不及反應，隨即國軍機槍掃來，日軍紛紛倒下，死傷狼藉。

        張古山上的日軍鬼冢大隊經過連日血戰，實力已經非常虛弱了，無力抵擋國軍的強攻。當晚鬼冢義淳給147聯隊聯隊長的報告這樣寫道：

        一、山上未受傷的士兵只有十幾名。尸橫遍野。

        二、傷兵為了鬼冢部隊的名譽，一個都沒有退下戰線。

        三、還剩重機槍一挺。

        四、在山上竭盡全力，這是最后的戰斗，山上不要援兵但是希望能夠從中國軍隊背后派遣重機槍部隊進行攻擊。

        園田聯隊長閣下

        

        這份報告真實說明了日軍當時的慘重損失，一個800余人的大隊，在幾天血戰后只剩幾十人。147聯隊園田聯隊長趕緊讓少尉率領聯隊最后的預備隊增援，和中國軍隊展開了慘烈的拉鋸戰，雙方反復爭奪陣地，當晚張古山易手達五次之多。但是最終張古山還是被中國軍隊徹底攻克。

        日軍戰史《鄉土部隊奮戰史》如此描述這場血戰：“茂密的樹林在兩軍激烈的炮火攻擊下灰飛煙滅，變成了光禿禿的山，兩軍士兵的尸體漫山遍野。實在是非常艱苦的戰斗。這是德安迂回戰中出現的最大死傷人數。”

        

逝去的戰士

        日軍147聯隊第一大隊除了十幾人逃脫，其余幾乎全被中國軍隊消滅。而51師的損失是空前的，306團團長常孝德、301團團長張漢鐸、302團團長林秀峰負傷，加上之前負傷的唐生海團長和陣亡的于清祥團長，51師參戰4個團，傷亡5個團長，而根據戰后74軍軍長俞濟時的狀況報告，51師傷亡3000余人。

        在張古山附近的血戰中，中日兩軍都付出了非常慘重的損失。由于10月8日正好是中秋節，147聯隊聯隊長園田良夫回到日本后，友人贈送他兩句詩：“張古山天一輪圓，千秋萬古照忠魂。”更是說明日軍在張古山上慘重的損失。

        根據日軍戰史《熊本兵團戰史》，日軍106師團在武漢會戰期間共計死傷17311人，其中大多數都是在萬家嶺戰役中損失的。可以說，正是有了張古山的勝利，才有了萬家嶺的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