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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梁最后的日子:病榻迷糊時提及“奧運”卻能令他短暫清醒
由于病情較重加之藥物副作用,病榻上的何老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與奧運相關的任何話題,對他而言都是一味清醒劑。
這位老人渾身上下插滿了人造血管,每一次血透,都耗盡了體力。當胸前的插管口因出現血栓而被迫棄用時,煙頭大小的洞眼無聲告訴你老人承受著怎樣的病痛折磨。可即便如此,何老仍是積極而樂觀的。
身邊人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何老在80多歲高齡的情況下仍然為了南京青奧會的舉辦奔波,為此他還一度中斷過治療。而在最近幾個月時間中,何振梁還在關注北京冬奧會的申辦。

2015年1月4日下午,中國奧林匹克運動的巨大貢獻者,中國首次申奧成功的決定性人物何振梁老先生因病逝世,享年86歲。
何振梁被譽為體育外交家、新中國體育先行者、新中國體育歷史的見證者,他參與了1993、2001兩次北京申奧的陳述。
申奧過程中的兩次淚水
“主席先生、國際奧委會的委員們,無論你們今天做出什么樣的選擇,都將載入史冊。但是只有一種決定可以創造歷史。你們今天這個決定可以通過體育促進世界和中國友好相擁在一起,從而造福于全人類。”
13年前的2001年7月13日,何振梁在莫斯科國際奧委會全會上為北京申奧所做的最后陳述已經被當做范文。開頭這幾句話,直到現在很多人都能夠脫口而出。
莫斯科之夜,北京是最后的勝利者。當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口中念出“Beijing”后,作為中方陳述人的何振梁眼含熱淚,與排著隊上前祝賀的國際奧委會委員逐個握手、擁抱,輕拍對方的后背。
當中國臺北委員吳經國含著淚水走過來與何振梁擁抱,并說“中國人最高興的事情終于發生了”時,何振梁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當年72歲的何振梁說:“北京拿到了奧運會舉辦權,我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這是何老第一次在公眾場合為奧運流淚,這一刻他或許想到了1993年北京申奧失敗的那一刻,薩馬蘭奇宣布2000年奧運會主辦城市是悉尼,何振梁邁著緩緩的腳步,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第一個走向澳大利亞委員高斯帕與他握手祝賀。
晚上,何振梁和夫人梁麗娟從會場返回飯店后,許多朋友打來電話向他們表示慰問。何振梁總是壓抑著傷感鎮靜地交談。
直到深夜北京的女兒打來電話:“爸爸,我看了電視,您別太難過了,要保重身體,我愛你們。”這時,何振梁的淚水奪眶而出……

1993年何振梁已經是北京申奧團的陳述人之一。當時北京代表團的所有發言,由何振梁親自用法語和英語交替串聯。首先他深有感情地說出了這樣的開場白:“1981年,當我當選為國際奧委會委員并莊嚴宣誓——我愿意竭盡為奧林匹克運動服務的時候,我心中升起一個愿望,就是看到奧林匹克運動會能在我的祖國——中國舉行……”
8年時間,何振梁終于實現了自己當初的夢想,“1993年,我是強忍著淚水去應對世界上所有的媒體鏡頭和采訪,等到四周沒人了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從8年前的兩票之差到現在的得票情況創造紀錄(得票遠遠高于第二位城市),何老的臉上蕩漾著微笑,他說:“這次不同,自己是幸福與激動相交在一起,用情不自禁的淚水,奔放而自由地表達和宣泄自己的感情。”
其中的艱辛,或許只有何老自己才能體會。第一次申奧期間,何振梁以國際奧委會副主席的特殊身份,頻繁地與各國奧委會委員接觸,超負荷地運轉著。
在3個年頭里,他多次出訪,累計飛行路程超過64.6萬公里。最緊張時,他連續作戰,三天之內竟兩次邁出國門,這對于當時已過花甲之年的何振梁來說,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已是超負荷了。

2001年申奧前5個月時間,何振梁有69天在國外或飛機上,出訪11次,走了20多個國家與地區。北京申奧研究工作,更少不了請他參與。送交國際奧委會的重要文件、20多萬字的《申辦報告》,何振梁是英法文審定者之一。
為了使北京的申辦報告更為出色,他以自己精通英、法語言的優勢字斟句酌。申辦報告完成了,他卻因過度勞累住進了醫院……
“我對自己說,小車不倒只管推。”何振梁說。
從領導人翻譯到國際奧委會委員
何振梁在1993年申奧最后陳述中說自己是在1981年當選為國際奧委會委員的,彼時他如何與奧林匹克結緣?1980年,國際奧委會要求中國推舉一名國際奧委會委員。
中國奧委會考慮到何振梁熟悉國際體育業務,又懂法語與英語,便推薦他為候選人。
1981年在德國巴登城舉行的國際奧林匹克代表大會上,何振梁用流利純正的法語代表中國代表團發言,震動了全場,之后他以全票當選為國際奧委會委員。
小時候的求學經歷讓何振梁打下了良好的外語底子,1929年12月29日出生于江蘇吳錫的何振梁在1938年搬到上海法租界,他轉到離家近的中法學校就讀。
好學的何振梁在中法學校上初級班時,曾跳過三次班,中法學校7年為他日后的法語打下了扎實的基礎。聰穎的何振梁順利考上入了上海震旦大學,選讀的是理工學院電機系,雖然全部課程用法語講授,對從中法學校升上來的他來說并不困難。


1950年4月,青年何振梁聽從新中國黨和人民的呼喚,被團中央選調到首都北京,在團中央國際聯絡部當翻譯。
很快他就與奧林匹克結緣:1952年何振梁與中國體育代表團一起前往赫爾辛基第15屆奧運會,他從事代表團的翻譯工作,當時代表團中有團中央書記榮高棠。
回國后何振梁繼續做翻譯工作,擔任過毛主席和周恩來等領導人的翻譯。 后來國家體委成立后,榮高棠調任國家體委副主任,為了給國家體委尋找人才,新官上任的榮高棠馬上想到了與自己同往赫爾辛基的得力助手——“翻譯官”何振梁。
在他推薦下,何振梁被正式調到國家體委國際司。其實,在被推薦成為國際奧委會委員前,在國家體委工作的何振梁已經為奧林匹克在中國的進程努力。
1978年,薩馬蘭奇第一次訪問中國,當時中國在國際奧委會的合法席位還未恢復,為了讓中國早日重返國際奧林匹克大家庭,何老與身為國際奧委會副主席的薩馬蘭奇積極溝通,邀請后者說服歐洲國家的國際奧委會委員接受中國奧委會。
1979年,中國在國際奧委會的合法席位終于恢復。

在國際奧委會,何振梁的地位很高,1985年他以全票當選執委,1989年又以全票當選國際奧委會副主席,像這樣在短時間內連續“三級跳”的委員在國際奧委會內是不多見的。
1999年6月,他第四次被全票當選奧委會執委。他兩度被德國體育周報評為“世界上最有影響的體育領導人之一”;1993年被亞奧理事會授與奧林匹克勛章;
1999年年底,奧林匹克論壇在世界199個國家和地區的奧委會進行20世紀五大體育領導人評選,何振梁是前30位入圍人選,亞洲入圍的僅有4人……
最后幾個月還在關注冬奧會申辦
“今天下午3點50分,何老去世了,悲痛欲絕。從1990年亞運會前夕跟隨何振梁,25年了,何老將奧林匹克理想傳遞給我們,又和許多熱愛奧林匹克的人民把奧運會帶到中國。何老今天走了,很是傷心。”
4日傍晚17點左右,中體產業競賽集團副總裁、中體明星體育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經理、中國明星足球隊領隊王奇懷著悲痛地心情在朋友圈和微博敲下了上述這番話。
何老去世了,很多人都對這個消息感到很突然。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中,媒體上很少出現關于何振梁的消息,最新的消息來源于何老的家鄉媒體《無錫日報》,2014年9月5日,《無錫日報》記者來到位于北京協和醫院帥府一號院516室,這個房間是何老的病房,文章是這樣描述何老當時的狀況的:
由于病情較重加之藥物副作用,病榻上的何老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與奧運相關的任何話題,對他而言都是一味清醒劑。 漸漸地,何老與我們的交流不再局限于眼神、握手等肢體語言,而是有了傾聽,有了簡單的語言回應,諸如:“好!”“可以!”“很好!”“同意!”等等,雖然言語簡單,但響亮而有力。殊不知,這位老人渾身上下插滿了人造血管,每一次血透,都耗盡了體力。當胸前的插管口因出現血栓而被迫棄用時,煙頭大小的洞眼無聲告訴你老人承受著怎樣的病痛折磨。可即便如此,何老仍是積極而樂觀的。
“他這幾天狀態不是很好,元旦的時候住進了ICU,我多少有一些思想準備。”王奇對于何老的離世非常難過,在他眼里何振梁對國家的忠誠是任何人無法相比的。
令王奇印象深刻的是,何老在80多歲高齡的情況下仍然為了南京青奧會的舉辦奔波,為此他還一度中斷過治療。而在最近幾個月時間中,何振梁還在關注北京冬奧會的申辦。


“他是一個無私的人,從來不為自己,是奧林匹克的傳播者。”王奇說。
“他是中國體育外交史上,能將中國的體育走出去,又能將奧林匹克帶進來的一位非常重要的、劃時代的人物。”在國際奧委會委員,短道速滑奧運冠軍大楊揚眼中,何老的形象是亦師亦友,“他原來是我的領導,但沒有官架子,我第一次當選青奧會評估委員會主席時,他還給我打來電話,特別祝賀了我,能夠得到老人家的認可非常開心。”
“對于何老的去世,北京冬奧申委深表哀悼,他生前對國際奧林匹克事業做出重要貢獻,為推動奧林匹克運動在中國的發展發揮重要作用,也是成功申辦和舉辦2008年奧運會的功勛。”北京冬奧申委4日在何老去世后表示,成功申辦2022年冬奧會是何老的愿望,“我們將全力以赴,扎實工作,用實際行動挖成申辦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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