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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雅明如何對待當年的新媒體:和陌生人在“聲音的陸地”談話

本雅明在1927至1933年間寫下了八十多個廣播節(jié)目(少數(shù)幾篇是與人合寫),主要在柏林電臺和法蘭克福南德電臺播出?!侗狙琶麟娕_》一書收錄了大約其中一半的篇目,分為四輯,前三輯內(nèi)容包括寫給孩子們的故事、戲劇、書評,還有一篇短篇小說,最后一輯則是集中思考廣播媒介的技術(shù)本性和處境。其中大部分作品為首次譯介成英語。
在電臺中用聲音進行“演出”曾是本雅明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當然更重要的是,作為左派知識分子,本雅明試圖借助廣播媒介使自己的哲學沉思與大眾相遇,他認為新技術(shù)可以改變?nèi)祟惖慕?jīng)驗結(jié)構(gòu),并更新當代人的生活。不過,隨著1933年希特勒擔任德國總理,加速對猶太人的迫害,本雅明被驅(qū)逐出境,流亡法國,同時其廣播稿也無法播出。尤為可惜的是,本雅明的廣播拷貝無一幸存下來,我們只能從文字中想象他的聲音。
被稱作“歐洲最后一位文人”的瓦爾特·本雅明作為最早反思大眾媒體社會功能的知識分子之一,他深知新的技術(shù)在某種程度上是超自然的:它們擴張物理的自然法則,在這種情況下增強我們自身的體力。當本雅明看到霍夫曼把巫師和怪物都想象成是憑空捏造子虛烏有的,同時又對空氣傳輸無線電波饒有興趣時,他也受到了啟發(fā)。1927年的時候,他開始在電臺這一當時的新媒體中進行了一系列實驗性的廣播。他和那些他沒見過、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進行了一些談話,這些談話的不確定狀態(tài)被他稱為“聲音的陸地”。而他關(guān)于這些廣播內(nèi)容的手稿則是首次被收集在一起。
本雅明認為電臺是教育的劇院,是“孩子的啟蒙”的絕佳媒介。比起電臺是文化產(chǎn)品的一個組成部分,本雅明更相信它是一個訓練聽眾判斷力、鼓勵他們獨立思考的新方式。他還寫了一些短劇,指導人們?nèi)绾吻擅罱鉀Q現(xiàn)代人生活中很有代表性的困難,比如怎樣向你的老板要求加薪,怎樣找你朋友借錢,這些方法在當時的經(jīng)濟危機時期都是非常有用的。
在本雅明的電臺廣播中,最迷人的節(jié)目是節(jié)奏很慢的、為孩子而設置的節(jié)目。他從來不以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去對待他的聽眾,盡管他會懷疑他講的那些故事是不是適合小孩。因為這些故事主要是對古代及現(xiàn)代人類歷史上的災難的思考。從柏林的急劇變化、龐貝古城的毀滅、里斯本大地震到橫跨泰河灣北部(位于蘇格蘭中東部)的鐵路的倒塌、1927年可怕的密西西比水災。本雅明還曾緊張地做過一期關(guān)于3K黨的廣播,他說3K黨的“功績”就是使兒童劇中的邪惡團伙看上去沒那么壞了。
在一部戲劇中,他設置了一個針對整個19世紀講話的諷喻聲音。這個聲音說歌德筆下的浮士德是德國資產(chǎn)階級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傳奇,接著他說浮士德這個木偶式人物展現(xiàn)了德國人的苦難和恥辱。本雅明對牽線木偶非常入迷,他說魔鬼統(tǒng)治這個世界就像希特勒統(tǒng)治德國,他們統(tǒng)治的方式是把人當做木偶,讓他們像機器一樣做出的每一個行為都是可預測的。在他關(guān)于大屠殺的廣播中,他批評了中國人在造成兩千人喪生的廣州劇院大火中表現(xiàn)出來的可怕的從眾心理——甚至比歐洲更嚴重。后來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的法西斯證明他錯了。
同時,本雅明沒有忘記收音機是家用電器,他說:“聽眾在家里收聽節(jié)目,在這里,收音機的聲音如同一個客人。”1933年后,德國納粹控制了電視廣播,電臺里再也沒有類似本雅明式的充滿智慧的聲音了,取而代之的是用最大分貝的聲音喊出來的長篇大論、激烈的演講。本雅明希望廣播可以成為鼓勵聽眾思考自我的一種媒介,后來卻成了面對全體大眾的演說,發(fā)布命令、通報戰(zhàn)況的工具。
本雅明對廣播的希望最終破滅了,可是他的這個希望或許也應該成為今天媒體人的一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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