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電影如今是院線片的票房勁流,2014年我們看到了二十多部,盡管有部分電影出品于2013年,但它們在中國或外國的公映時間是2014年,以公映時間為主。總體趨勢有三:
第一,電影連續劇成為科幻大片的偏好,這或許能吸引固定觀眾群,積攢口碑,開發周邊產業,甚至節省各種成本。除《饑餓游戲》《人猿星球》《美國隊長》《變形金剛》等系列推出續集之外,2014年開啟連續劇第一章的電影,有《安德的游戲》《銀河護衛隊》《移動迷宮》《分歧者》,還有真人版《忍者神龜》等。
第二,原創故事越來越少,根據著名小說和漫畫改編的科幻片越來越多。一方面是書面科幻在概念上比科幻電影走得更遠,看科幻電影的人需要在電影中獲得心腦活動的愉悅感。另一方面,科幻片多半是商業片,它也需要依托一個好劇本,講一個能順利呈現主旨的好故事,甚至揭示某種內涵意義,重型武器打打殺殺不一定是好的商業片。
第三,經典科幻老電影會被翻拍成新版本,除了2011年啟動的《人猿猩球》系列翻拍在2014年出了第二部,這年還出現了新版《機械戰警》。這現象說明人類對好故事的癡迷。
原創科幻電影
在原創傳統科幻中,2014年最拉風的當屬諾蘭的《星際穿越》,毫無爭議的第一科幻大片,在中國的影響力和票房效應甚至超過在北美的成績。盡管電影非常主流,但它注定難以被死理性派和大部分基督徒接受。本片把愛提高到宇宙第一定律的位置,愛的驅動力成為通往真理方向的指南針,超乎一般科學解釋,這卻是堅信“神就是愛”的基督徒能接受而要被死理性派唾棄的。但一開始作為超自然神秘偉大力量存在、能在宇宙間制造蟲洞和黑洞的“他們”,竟然不是神,而是文明程度更高的人類,這又是死理性派喜聞樂見、基督徒無法接受的。
此外,“五維空間”里過去與未來相干預的環線時間狀態下,沒有任何超越過去的“意外”發生,既沒有《明日邊緣》那種“改變過去和現在就能改變未來”的積極時間觀,也沒有《前目的地》那種“回到過去只能做出同樣的選擇,最終令自己和世界的狀態更混亂”的宿命悲劇感。主角在時間里的行為選擇,更像是服務于諾蘭本人的劇情設定。
《超體》則是2014年評論兩級化的商業熱片。喜歡的人,認為它的節奏很贊,爽勁酷炫,甚至有點傷感的浪漫。但酷炫只是呂克貝松的一貫風格,主演之一崔岷植也是因為年輕時喜歡他的《碧海藍天》等代表作才欣然與之合作。不喜歡的,認為它純屬空洞無物的卷錢之作。其實這是部典型的科幻概念電影,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概念:滿足人們對百分百開發大腦的全部幻想。但貝松走得過遠,就算大腦開發至高,人也無法擺脫物理屬性,變成黑色一坨甚至U盤,這更接近玄幻而非科幻了。《超驗駭客》也存在與之類似的問題。
《機器紀元》與《星際穿越》撞期,注定是悲劇,評分與票房雙低。這部走文藝路線的西班牙科幻電影,處處流露著對《銀翼殺手》的傳承:惡劣的環境,終日下雨的高科技頹敗城市,為人類服務并最終反叛(遠離)人類的高智能機器人,對主角有朦朧情感的女性機器人,關于壽命和生存的討論,想干完這單就收手的疲憊主角(班德拉斯本人在好萊塢的狀態正與角色同)……這其實是一部賽博朋克電影。《銀翼殺手》當年票房慘敗,尚不如它的《機器紀元》也難逃此運。
2014年在民間有部口碑很高的cult科幻片《彗星來的那一夜》,其直譯名是“相干性”(Coherence),此片用量子物理的相干性原理講了個驚悚故事。封閉空間里幾個人聚會,這種形式一開始會讓人想起《這個男人來自地球》(2007年),但《相干性》制作成熟得多,劇情發展也更復雜。導演不放過任何可以埋伏筆的機會制造小細節,以不同可能性相互干擾造成不同現實,編劇理直氣壯、思路清晰地把觀眾繞暈,主旨倒是很清楚:在另一個可能世界里,另一個自己過著你所艷羨的生活,如果有機會,你會不會把TA殺死并取而代之?演員的表演很大部分是按導演要求臨場發揮的,所以真實感十足。
賽博朋克片《零點定理》除了講宅男無用論之外,看不出更多意思,主演克里斯托弗·沃爾茲的演技和美少年盧卡斯·赫奇斯的容顏,都難以挽救導演特里·吉列姆的敗局。
改編科幻作品
在改編劇本方面,先講小說改編的科幻作品。
《安德的游戲》對于沒看過奧森·斯科特·卡特的同名原著的觀眾而言,主角正太在權力之路上爬這么快讓我們略難適應。商業電影也需要一個打動人心的主旨,比如這里就是“愛你的敵人”,主角應對外界敵對人物和勢力的方式,是與之溝通,了解對方到了可以打敗他的地步,同時對他產生同理心和愛。
根據日本作家櫻坂洋的小說《殺戮輪回》改編的《明日邊緣》又是一部“游戲重啟模式”電影,類似老片還有《土撥鼠日》、《12:01》和《源代碼》等,這類電影有著不斷回到過去修復錯誤最終實現美好未來的積極時間觀,令有生命遺憾卻無法修復過去的觀眾獲得心理滿足感。但這部可能是同類題材中制作比較精致且耗資最高的,節奏短平快,沒有拖沓的文戲,非常符合成功商業片的效率。
《猩球崛起2》即《猩球黎明》,其實不算翻拍自小說,而是1973年版《決戰猩球》的故事重制。從2011年開始的整個新版人猿星球系列,推翻了老版基于皮埃爾·布爾原著小說《人猿星球》中與太空穿梭有關的設定,讓人猿進化到高智能生物的方式來自生物實驗室,這也是這些年變僵尸、生瘟疫的經典設定。與上部《猿族崛起》相比,這部節奏較緩慢,在imdb分數卻更高。文戲多于武戲的敘事,展現猩猩幫的宮廷爭斗如何打擊了凱撒王認為猿性高于人性的樂觀態度,以及凱撒最后的反攻勝利。《決戰猩球》是當年該系列最后一部,結局是猿族與人族幾百年相安無事,但新版末尾是猿族與人族陷入難免相戰的死局,下一部就是原創故事了。
由米歇爾·法貝爾的小說改編的《皮囊之下》,華麗的外表無法掩飾空洞的內涵。若除去MV一般的藝術化形式,把女外星人的身份換成女鬼或者女妖,就是典型的香港三級片。拼內涵,它拼不過1976年同樣講述外星人披著人皮與人類相處的慢節奏電影《天外來客》,拼怪誕形式,又拼不過2012年萊奧·卡拉克斯的《神圣車行》。
《移動迷宮》改編自詹姆斯·達什納的同名反烏托邦三部曲小說第一部。男主角有種偏執狂的特質,他的對立面是瘋狂科學家團隊。外國作品中的科學家時常是邪惡勢力,這里更是上升到把不同人種的青少年關起來做實驗的喪心病狂程度。但這部電影的整個格局并不大,甚至沒有《饑餓游戲》那種完備的社會體系。《饑餓游戲3:嘲笑鳥(上)》,是基于蘇珊·柯林斯三部曲小說改編的電影之第三部,此片將于2015年春到中國上映,但基本可以猜想,這一部的水平與前兩部差不多。
2015年初上中國院線的《前目的地》,確切地說,譯名是“宿命論”(Predestination)。科幻影迷對非商業性科幻片的要求,是略微挑戰他們的智商卻又不到完全看不懂的程度,看完此片他們剛好能理清導演蘊含在復雜編劇中的線索,懂得導演要表達的基本意圖,同時獲得一種智力運動的愉悅感。《彗星來的那一夜》也有這種效果。不同的是,《宿命論》有濃濃的懷舊情緒和人類無法改變宿命的悲劇感,這種悲劇感賦予電影優雅和美麗。此片玩的套路不是首例,有羅伯特·A·海因萊因原著小說《你們這些還魂尸》在先,后來還有《恐怖游輪》、《罪惡時空》這些可怕的時空輪回電影,都是細想起來恐懼至極的重口故事。
那些漫威英雄
再說說漫威那些拯救世界的英雄。漫威群英在超級英雄電影中占最大頭,它們從審美到故事都很親近青少年,但也能兼顧成年漫畫迷的興趣。
《超凡蜘蛛俠2》是標準的青少年向科幻。托比·馬奎爾的老版,更貼合80后審美:不得志、不會把妹的少年和他同樣不得志的小演員女友,情緒擰巴糾結,氛圍陰郁懷舊。新版蜘蛛俠則是當代青少年代表,他可能要google“什么是羅斯福?”,卻會在墻上貼David Bowie、昂山素季、《放大》等海報:面對世界,我只關心我在乎的東西。他也很會追女孩,而女孩不僅是學霸,還有很強的自我意識,總是強調“這是我的選擇”,蜘蛛俠差點實現的選擇,竟是追隨女友的步伐,“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蜘蛛俠與長輩過分親密的關系,也映照他們正頭疼的問題。男二號小綠魔,比老版詹姆斯·弗朗哥更叛逆邪惡,也更脆弱可憐,這也很對青少年的胃口。
《銀河護衛隊》更中二,星爵為搶救媽媽留下的“勁歌金曲”磁帶不惜性命是典型的中二行為,但我們能在影院聽到David Bowie、the Runaways、Jackson 5這些人創作的70年代金曲,還得感謝他的中二病。配角里樹人和浣熊里肯定有一只是你想養的,3D效果好到連浣熊的胡子都是根根直豎的。《X戰警逆轉未來》里的配角“快銀”也為電影增彩,盡管主角之一萬磁王也塑造得不錯,他突然反轉立場,把進攻戰役一步步推向劇情高潮,使敘事變得跌宕起伏。《美國隊長2》里,斯嘉麗·約翰遜飾演的黑寡婦戲份很多,僅次于隊長本人,與隊長前緣深厚的冬日戰士冷峻酷帥,安東尼·麥基飾演的“獵鷹”在黑人影星中外形出眾,演正方老大的薩繆爾·約翰遜演技精湛……配角們的光彩蓋過主角。《忍者神龜》?天哪,難道你不是去看辣妹梅根·福克斯的!
2014年還有部漫畫改編的科幻電影《雪國列車》,韓國導演奉俊昊拍出了他首部成熟的西方(好萊塢)電影。因為改編自法國人Jean-Marc Rochet的漫畫,電影在故事方面概念大過細節。列車就是世界的縮影,這里打破社會死循環、尋求出路的,是宋康昊飾演的知識分子。世界末日和人類全殲的氛圍,也許會受到《新世紀福音戰士》粉絲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