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位運動員而言，究竟怎樣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對乒乓球選手王皓來說，成功并非以世界冠軍衡量，他的18座世界冠軍只是職業生涯的點綴；同樣也非以單打奧運冠軍去比照，他的三次單打奧運亞軍同樣令人動容。

        他說自己的職業生涯很成功，因為成功并不意味著完美，而他恰恰是帶著不完美的完美告別。

        12月20日，這位奧運歷史上最偉大的亞軍宣布正式退役。拋卻一連串的冠軍和一手締造的直板橫打時代，他證明了一件事：敗者亦能為王——真正的偉大是超越曾經的自己。

到了離開的一刻有的只有不舍

        今年隨著王皓逐漸淡出巡回賽，人們知道這位31歲的乒乓球選手離退役已越來越近。

        12月20日，當他在隊友郝帥兒子百日宴上親口宣布退役時，這個早在意料之中的現實還是令不少人唏噓。

        “借帥帥孩子的百天酒，今天就算正式退役了！”王皓說人總有告別的時刻，就像誰也無法避免職業生涯的落幕。

        即便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說出“離開”的場景，但他還是選擇在隊友、教練，這些最了解自己的人面前親口告別。

        “在國家隊一隊呆了14年，二隊呆了2年，還是挺有感情的，首先我還是要感謝這個團隊，感謝劉指導、肖指導……很多教練都對我幫助挺大的，陪我一起成長，一直到現在……包括還要感謝這些隊友們……其實挺……”

        短短幾句話，王皓數度哽咽。“真正到了離開的一刻，所有的情緒一下都上來了。”他告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那一瞬間，自己的連最簡單的語言也組織不起來，“以前總會設想自己告別的時刻是怎樣的情緒，但真正到了離開的一刻才會知道，有的只是不舍。”

        這一年來，王皓想得很多，有時候一想就是一下午。最終他還是決定轉身離開。

        “不舍怎么能得？真的，我的年紀不小了，精力不能只分配在打球上，我現在所接觸的東西，需要處理的事比以前要多得多。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打球和訓練，但現在有了家庭，如果我再不出去接觸外界，就會慢慢和這個社會脫節。”

        于是，在內心的幾經撕扯后，退役也如期而至，“就算我再努力堅持四年、八年，但終究還是會退役的。”所以，他決定開啟下一段征程。

奧運三連亞不是傷口是烙印

        締造了直拍橫打的時代、攬下18座世界冠軍、兩度奧運團體冠軍，但不少人還在感嘆王皓連續三屆奧運單打亞軍留下的遺憾。

        只差一枚奧運單打金牌就能實現大滿貫，這看上去近在咫尺，但只有搏殺在球臺上，才知道這其中真正的距離。

        “奧運會并非我不可碰觸的傷口，而是我身上留下了烙印。”面對澎湃新聞記者的問題，回溯那八年里的波折，王皓語速平緩，不顯波瀾。

        2004年雅典奧運會，最后才擠上奧運名單的王皓一路殺進了決賽。決賽當天，王皓家擠滿了人。當地體育局官員帶去了幾十萬元的金牌獎金以及一臺大背投彩電。

        而面對從未戰勝過自己的韓國選手柳承敏，壓力之下的王皓被對手逆轉，丟掉了原本認為穩穩的男單金牌。在走出賽場的那刻，他腦子里一片空白。打電話給父母，王皓不停地抽泣，而體育局官員們也拿走了原本放在桌上的獎金。

        那場失利后，王皓失眠了好幾天，整個人也渾渾噩噩。“那時候根本沒想過輸，就是完全不知所措。”

        時光不能倒流，王皓也曾假設過雅典奧運會那場決賽不一樣的結果，但他很清楚，那次輸球對他的職業生涯并不是無法接受。

        “如果那天真贏了，或許我無法長期保持不錯的狀態，根本走不到現在。”他說自己能在十年的時間里，經歷多個時代，始終保持競爭力都源于那最初的失利，“輸球只是讓我更渴望冠軍。”也是因為雅典的失利，王皓原本不愿承擔壓力的毛病也逐漸改善。

        四年后的北京奧運會，王皓是無可爭議的奪冠熱門，但他輸給了隊友馬琳。整整一周，他都是整夜失眠，眼睛一閉上滿腦子都是那場決賽的情景。

        “2008年我覺得年齡、經驗和心氣都到了該拿冠軍的時候。滿腦子想著我就是來拿冠軍的。我記得奧運會前的訓練，我練了一個小時就好像已經過了三四個小時那么累，就是因為心理負擔太大了。”

        這些痛苦日后都成為他的動力，一年后他連續拿下了世乒賽和全運會兩個分量十足的男單冠軍。在教練和隊友的幫助下，他也逐漸拋開了心結，這才有了倫敦奧運會男團比賽上，丟掉男單的他引領一度松懈下來的張繼科拿下團體金牌。

        王皓說自己很清楚那是自己最后一屆奧運會，淡定地應對著所有的可能。在男單開賽前，他就告訴自己，“冠軍當然重要，但對我來說守住自己這條線更重要。”

        八年的青春，王皓也逐漸參透了這三連亞的背后，“到后來，我知道贏和輸都一樣，也不能證明我一下子就成為了一個多棒的人。參加了三屆奧運會，除了單打冠軍沒拿之外，其他該有的也有了，我覺得已經比較完美了。”

摯愛乒乓，在教練崗位發揮熱量

        18個世界冠軍不會因為三個奧運亞軍而失去成色，王皓還締造了直板橫打的時代。

        不過這一切在他內心都比不上一個理由——摯愛乒乓球。

        很多時候外人很難體會摯愛一項運動的感覺，但王皓以自己打了一個比喻，“如果你對乒乓球有夢想有愛，你才能一次次去爭取四年才有一次實現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在這四年中要經歷無數的可能性：突如其來的傷病、狀態下滑、經歷老隊員到年輕隊員的挑戰；還要擔負起越來越重的責任……”

        “你會為這樣的運動和這樣的愛堅持多久？”王皓反問道。而他自己為這樣的愛堅持了整整16年。

        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打多少分？當聽到澎湃新聞記者的問題時，王皓笑了，頓了頓道：“我覺得可以打99分。”還沒等澎湃新聞記者追問下去，他又說道，“丟掉了的1分，你知道是什么，就只差一個奧運男單冠軍。”

        他說那些失去的算不上遺憾，“我覺得自己最大的收獲，是從幾次刻骨銘心的失敗中積累了最寶貴的經驗，磨礪了我的意志，強大了我的內心，也明白了自己最在意什么。”

        他知道自己離不開乒乓球，所以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教練。王皓將擔任八一隊的教練，而未來還是他最熟悉的國家隊。

        而他也微博中這樣寫道：“乒乓球是我一生永恒的事業。我是一名軍人，軍人是喜歡戰斗的，運動員到教練身份的轉變讓我從一名前線戰斗的士兵變成一名指揮者，我的責任更大了，最開心的是我還會繼續為我熱愛的乒乓球事業繼續努力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