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豆芽的屬性和監(jiān)管不明，其制發(fā)過程中使用的“6-芐基腺嘌呤”被認為是非法添加物，甚至是“毒物”。

        此前由于沒有標準而被作為“毒豆芽”認定、司法機關定罪量刑依據的添加物“6-芐基腺嘌呤”或將“正名”。

        《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豆芽》（草稿）11月6日向業(yè)內公開征求意見。澎湃新聞（www.kxwhcb.com）注意到，與現行的產品標準相比，該草稿明確將“6-芐基腺嘌呤”定性為“植物生長調節(jié)劑”，并將其列為豆芽生產中允許使用的物質，其理化指標被限定為小于等于0.2 mg/kg。

        中國食品工業(yè)協(xié)會豆制品專業(yè)委員會受國家衛(wèi)計委委托，是新標準的起草者之一。

        該委員會秘書長吳月芳11月10日向澎湃新聞確認，將“6-芐基腺嘌呤”正名為“允許使用物質”是此次征求意見稿的重點之一。但她強調，這僅僅是第一輪討論的結果，接下來還將進行多輪討論和意見征求，草稿最后能否通過食品安全評審委員會審定，還是未知。

將“6-芐基腺嘌呤”歸為“生長調節(jié)劑”更科學

        澎湃新聞9月27日曾報道，“6-芐基腺嘌呤”2011年被原衛(wèi)生部“作為植物生長調節(jié)劑”拉出《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GB2760）名單“按農業(yè)投入品管理”，但其在豆芽上的使用登記卻未能順利被農業(yè)部門“接收”。

        農業(yè)部此前給中國食品工業(yè)協(xié)會豆制品專業(yè)委員會的一份回函稱， “豆芽屬于豆制品，其制發(fā)過程不同于一般農作物的種植活動，生產經營應符合《食品安全法》的相關規(guī)定。”而關于豆芽制發(fā)中的農藥登記，該回函表示“目前尚無農藥產品在豆芽上登記使用，我部不受理植物生長調節(jié)劑在豆芽制發(fā)中登記”。

        因豆芽的屬性和監(jiān)管不明，其制發(fā)過程中使用的“6-芐基腺嘌呤”被認為是非法添加物，甚至是“毒物”。

        重典懲治食品安全犯罪背景下，檢測添加“6-芐基腺嘌呤” 被作為司法機關定罪依據。以“豆芽 有毒有害食品罪”為關鍵詞在最高法主管的“中國裁判文書網”做檢索，2013年1月1日到2014年8月22日期間，共有相關案件709起，918人獲刑。而判決書中證據多提到“豆芽中檢測出6-芐基腺嘌呤”。

        2014年5月，國家衛(wèi)計委正式下達《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豆芽》的修訂計劃，并委托中國食品工業(yè)協(xié)會豆制品專業(yè)委員會起草。按計劃，新標準將在2015年年底擬定，并作為《食品安全法》的配套標準施行。

        吳月芳10日告訴澎湃新聞，征求意見稿將“6-芐基腺嘌呤”定為“生長調節(jié)劑”還頗有些波折。此前“擔心農業(yè)部門不接受，就想做一個迂回的——在標準中模糊處理，不提屬性只作為添加物允許使用。”

        “但起草專家最后認為，新標準應該從專業(yè)和科學的角度給公眾提供正確的認識，生長調節(jié)劑的定性才符合它本身發(fā)揮的作用。”吳月芳解釋說，豆芽中使用的6-芐基腺嘌呤作用為調節(jié)豆芽生長，這是細胞分裂素的作用范疇；而食品添加劑是在食品加工過程中用于改善食品品質和色、香、味以及為防腐、保鮮和加工工藝的需要而加入的物質，——兩者的功能顯然不同。

        吳月芳說，從接到衛(wèi)計委委派修訂標準任務后，她所在協(xié)會組織業(yè)內知名的專家和40多家企業(yè)進行討論，此次草稿就是上一輪討論成果。

        她告訴澎湃新聞，下一輪討論將在11月15日舉行，目前的草稿還會再經過討論，而最后需通過衛(wèi)計委的食品安全評審委員會審定通過，才能正式施行。

采用比國外更嚴格的安全標準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征求意見稿將6-芐基腺嘌呤的殘留限量定為小于等于0.2 mg/kg。

        吳月芳告訴澎湃新聞，業(yè)內公認最嚴格的日本《肯定列表制度》針對包括豆芽的“其它蔬菜”制定標準，將6-芐基腺嘌呤最大殘留限量定為小于等于0.5mg/kg。這意味著前述征求意見稿采用了相比日本更嚴格的標準。

        “因為實際上，豆芽制發(fā)不需要也沒有這么高的6-芐基腺嘌呤殘留。”吳月芳說。

        GB22556-2008《豆芽生產衛(wèi)生標準》起草人之一、中國農業(yè)大學農學與生物技術學院教授康玉凡曾表示，中國農業(yè)大學課題組曾對6-芐基腺嘌呤做過風險評估，結果顯示，在黃豆芽上按照低濃度施用2次，3天后其殘留最高值為0.14mg/kg，而綠豆芽的殘留試驗最高值為0.13mg/kg。

        而澎湃新聞拿到的一份農業(yè)部農產品質量風險評估實驗室（杭州）2013年9月10日出具的“豆芽中6-芐基腺嘌呤殘留的膳食風險評估報告”認為，“即使按照最大風險原則進行評估，各類人群的6-芐基腺嘌呤攝入量也遠低于每日允許攝入量，風險完全可以接受”。

        在豆芽屬性這一問題上，吳月芳認為，雖然國家食藥總局正在積極與農業(yè)部進行溝通，但是進展緩慢。“要靠部委間相互協(xié)調來解決問題非常困難，只有靠主管這些部門的國務院出面，責成有關部門對類似豆芽這樣特殊產品生產過程的管理進行分工。”

        事實上，農業(yè)部對豆芽的屬性定義頗顯曖昧甚至矛盾。

        澎湃新聞在農業(yè)部第1490公告（2010年11月26日發(fā)布）看到，在用于農藥最大殘留限量標準制定的作物分類列表中，“綠豆芽，黃豆芽”被作為“芽菜類”的代表作物。這意味著“肯定”豆芽的農作物身份，然而該部門前述給中國食品工業(yè)協(xié)會豆制品專業(yè)委員會的回函卻又否定豆芽種植屬“一般農作物種植”。

        在吳月芳看來，我國食品分段管理由來已久。“對豆芽的監(jiān)管實際是對我國食品安全監(jiān)管的一個考驗，如果能處理好，食品安全無縫監(jiān)管就又進了一步。”

有關政策或有大調整

        “毒豆芽”爭議在報道后備受關注。一位接近有關部委的知情人士向澎湃新聞透露，相關部委或將做出政策調整，“而這種調整可能會很大。”

        不過，調整的方向還不明朗。

        《南方周末》此前援引一位參與了衛(wèi)計委11月2日組織的豆芽食品安全標準的討論協(xié)調會的人士的話稱，有官員口頭表示，有可能恢復相關物質“食物添加劑或助劑”的身份。

        但澎湃新聞11月5日聯(lián)系國家衛(wèi)計委新聞發(fā)言人毛群安，試圖核實“政策調整”的相關信息，其表示，將“了解一下（情況）”，但截至發(fā)稿，澎湃新聞未收到信息反饋。

        而在2014年9月上旬，吳月芳又以個人名義向最高法有關研究室發(fā)去“關于豆芽案件有關法律法規(guī)”的材料，并在下旬再次以協(xié)會名義向最高法發(fā)去《關于請求解決“豆芽案件”的建議函》。

        最高人民法院新聞局10月初向澎湃新聞回應稱，相關業(yè)務部門正在對“毒豆芽”的法律爭議進行研究，但因為暫未有結果，暫時不便披露。

        吳月芳11月10日告訴澎湃新聞，最高法刑庭近日向她口頭回復稱，“非常重視，正在研究中”。

        在她看來，這是一個好的信號，意味著有“實質進展”。

 各地“毒豆芽案”還在發(fā)生

        然而，與中央各部門討論、研究的態(tài)度不同的是，各地“毒豆芽”案件依舊層出不窮，新的“整治行動”還在繼續(xù)，更多芽農被以涉嫌“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送上審判席。

        山東壽光市芽農盧中（化名）的案子11月3日一審開庭，和他共案被審還有其他15人，芽農們被控告從一位豆子批發(fā)商處購買含有6-芐基腺嘌呤的“無根水”用于豆芽制發(fā)。

        該案3日上午審理完后未當庭宣判。本案律師之一張月林告訴澎湃新聞， 在2013年下半年，壽光市公安部門曾突查逮捕，并羈押了一批芽農。“據我了解，已經有8位芽農被判實刑。”

        張月林稱，代理本案后她曾與法官和檢察官溝通，但對方堅持認為，“這就是犯罪，沒有緩刑一說，最少判6個月。”

        而對于山東煙臺芽農趙修月來說，命運仍然未卜。趙修月的兒子趙凱告訴澎湃新聞，他父親的案件于10月24日一審開庭，盡管他們堅持無罪辯護。“但公訴人認為認罪態(tài)度不好，建議判2-3年”。

        趙凱說，法院沒有當庭宣判，但休庭后有法官勸其父“認罪，不然可能判的更重”。

        11月10日，澎湃新聞以關鍵詞“豆芽，有毒有害食品罪”在最高人民法院主管的“中國裁判文書網”檢索，僅2014年9月1日至今，又有7起相關案件被判。

        而在搜索引擎中檢索，各地公安機關“打掉毒豆芽作坊”的有關報道還在繼續(xù)。

        附：《食品安全國家標準 豆芽》（草稿）業(yè)內征求意見地址：http://www.cbpanet.com/dzp_news_show.aspx?id=73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