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擎：請做一個能反思的現代人

2021-05-16 08:44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前段時間，微信十周年聯合《十三邀》做了一場特別策劃，主題是：成為更好的自己。節目組邀請了許知遠、蔡康永、劉擎等5位嘉賓。

劉擎教授在節目里說了這樣一段話：

他說，微信具有反諷的雙重性。

一方面，它是便捷的，豐富的，開放的，自由的，帶給我們全新的美妙的體驗；但另一方面，當我們本能得，不具有反思性得去使用它的時候，它會在便捷中帶來輕率；在豐富中會導致另一種貧乏；在開放中可能會固化我們已有的見解，讓我們變得封閉，變得有偏見；而在自由當中，我們也會變得放縱，容易失控。

劉擎老師談到自己的學生，他說：“我發現，現在學生的閱讀能力下降了。我當時做系主任的時候，要求學生務必要讀一定數量的經典讀本，我當時推薦了24本書。我規劃的是，3周讀一本，我覺得應該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但后來我發現這其實對于他們來說，是有困難的，因為他們把太多時間花在微信和其他社交媒體上面。”

我們每天都在瀏覽大量的訊息，不同的資訊，圖片，短視頻。其實多數時候，我們是被這些信息帶著走，每個時間好像都是喜悅的，轉眼間，一個小時溜走了。這樣就會導致一種現象：成年人的童稚化。

童稚化最大的標志就在于，我們不太能夠延遲滿足。

我們沉湎于大量的，豐富的，好玩的，有意思的資訊。當然這方面也會讓我們變得更見多識廣，但是任何一種成長，他需要的是一種深長緩慢的閱讀，是長程深入的思考，而不是短平快的。

很多人會有這樣一種感受，當你閱讀了大量的信息后，還是茫然若式，我們記不住看過的信息，感知不到自己獲得了什么，這就是劉擎老師所說的“在豐富中變得貧乏”。在這些閱讀中，沒有力量促使我們變得更好，而且這些行為，它不區分本能的欲望與反思性的或者理性的需求和欲望。

我們睡覺前一刷就是2-3個小時，第二天醒來，根本不記得自己看了什么，心里會產生一種失落感，但是等到晚上睡覺，還是忍不住刷，這就是“在自由中反而有一種失控”。

即使如此，劉擎教授在節目中也表示，我們不希望采用家長式的管理方式，比如讓大家都徹底不用微信了。

微信本身是中性，真正的自由是自己能把握自己，引導自己，向著更好的方向成長。

什么叫更好的自己？

用劉擎教授的原話說：更好的自己就是我們能夠通過理性的掌控，變成自己喜歡的人，能夠講好自己的故事，如果我們是沉湎的，放縱的，失控的自己，必然只能講一堆很紛亂的故事。

更好的自己是需要克制的，需要用理性主導我們，需要反思。

那個反思的自我，反思時間是非常重要的，但同時在當下這個時代，也是缺失的。

能做一個清醒的，能反思的現代人，是很不容易的，但也只有我們人類才能做到，這是我們區別于其他生命的稟賦：即意識到自己已經意識的事物。

舒馬赫在《解惑：心智模式決定你的一生》一書中說，世界有四大存在層次：無機物，植物，動物與人類。

第一個層次是無機物，比如我們日常用到的桌椅。在沒有外力的借助下，無機物是一個不會生長，不能動的，沒有生命的物體，它是被動的。

第二個層次比無機物高一個層次，是植物。和無機物相比，植物具有生命力，植物會吸取營養，然后光合作用，它會生長。

第三層則是動物。

很明顯，動物又比植物更復雜了一些，它又多了一層東西，叫做意識。我們能看出植物具有生命力，但是我們拉它，砍它，或者把它推倒了，它都沒有反應，只能被動的接受。但是動物不一樣，它是有反應的，比如我們很多人喜歡的汪星人，它會表達，它會意識到你回家了，要吃飯了，你要出去帶它玩了，我們如果對狗狗做出傷害它的行為，他會躲避甚至攻擊我們，這就是動物的意識。

第四層就是我們人類。

與動物相比，我們又高了一個層次，我們有了自我意識，這是我們獨有的稟賦。我們能夠自我反思，我們不只會將自己所經歷的簡單相加，我們還可以對這些經歷以及他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進行深入的反思，并基于這些意思做出選擇。

從無機物，到植物，到動物，然后到人，其實就是一個從被動到主動的過程。這種主動權，讓我們人類擁有了掌控自我的能力，我們可以通過個人選擇，稱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2019年夏天爆火的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讓很多觀眾記住了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

這句話是哪吒在劇中的臺詞，原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是誰只有我自己說了算”。

“生而為魔”，是哪吒被上天安排好的命運，就算是神仙也無力改變。如果被動的接受，那么哪吒的后路只有一條：魔丸降生，身負天劫，注定被天雷劈死。

但當哪吒怒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從無機物的一端走到人類的一端，從被動走向了主動，完成了一場自我意識的重塑。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確實有些許雞血，但也足夠觸動一個成年人，因為在自我意思下做出選擇，是我們唯一可以抗衡命運的法門，而且人人皆有。

這個世界可以很豐饒，也可以非常的貧乏。我們會很被動，也可以很主動，關鍵在于我們存在的層次偏向于無機物那一端還是人類那一端。

希望我們都可以像劉擎教授期盼的那樣，在豐富中不落入貧乏，在自由中不至于失控，做一個能反思，能掌控自己的現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