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汪涵在序言里的說法，主持人有一套“出鏡、出名、出書”的標準程序。41歲時，在《爸爸去哪兒》中擔任“村長”的李銳，終于走到了第三步。8月19日晚，李銳攜新書《別拿村長不當干部》在北京西單圖書大廈簽售，來的讀者很多都帶著孩子。因為《爸爸去哪兒》，這名曾經的新聞主播，成了中國最有名的親子節目主持人。

        李銳坦言，自己是一個想到哪做到哪的人，雖然沒有擁有最優秀、最完美或有最好機緣的人生，“但只要你別放棄，繼續做下去，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本書所得，李銳將全部捐給芒果微基金，用于資助貧困地區的留守兒童和城市品學兼優的孩子。

“村長就像幼兒園畢業班的老師”

        “有一些愛即使分開也沒有太難過，但相聚時卻會淚流滿面。”錄完《爸爸去哪兒2》內蒙古場，“村長”李銳發了一條微博。

        起因是第一季小成員石頭與天天的回歸。闊別大半年，倆小子長高一圈，見到李銳卻仍然親熱地上來就抱。石頭故意把李銳的頭發弄亂，天天就再幫他撥正回來。嘉賓開飯時，兩人舉著吃的滿場找李銳讓他嘗第一口：“他們知道他們可以吃飯的時候，工作人員是餓著肚子的。”8月19日下午，李銳在接受澎湃新聞（thepaper.cn）專訪時動情回憶。

        這期客串結束，天天問李銳：“村長我能不能再回來？”“當時他就把我問愣到了，我就說，村長歡迎你回來。”李銳說。

        自認為比較“爺們”的東北漢子李銳，錄完這期哭了很久，解釋原因時，他特地拉了兩百人墊背：“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整個團隊200人，當這兩個孩子走到鏡頭里來的時候，每個人的嘴巴都往上翹著，眼里卻含著淚，連后勤、攝像都掉眼淚了。”

        他把第一季的合作稱為“天作之合”，每個家庭各有特色，每個孩子各有性格，而村長對孩子們來說，有著神一般的地位。天天的口頭禪是：“好的村長！保證完成任務！”而石頭則會繞過攝影機偷偷端來一碗飯，“村長你先吃點，我再去給你夾肉”。第一季有生氣時要“把村長裝進籃子里”的Angela，也有只用三個動作就能躥上村長肩膀黏著的女漢子森碟，至于離不開爸比的Kimi，這次在臺灣見到村長也是一臉眉開眼笑：“村長我好想你哦！”

        李銳覺得，第一季于他像初戀，不一定最完美，但一定最難忘。當得知第二季將替換所有家庭后，他專門找到節目組，希望至少能做到3+3或3+2的組合，保留部分第一季家庭。“我當時的心情，和很多特別不接受換孩子的觀眾是一樣的。”李銳回憶。而如今讓第一季家庭在第二季中客串，也算是對此的一種彌補。

        當然，最后他還是接受了節目組的安排：“村長就像幼兒園畢業班的老師，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一批孩子，又迎來新的小朋友。”

“當孩子的‘自己人’”

        但村長的受歡迎程度，在第二季中似乎大打折扣。上周的記者會，Feynman、Joe和Grace都給村長投了“不喜歡”，只有楊陽洋和貝兒是堅定的“喜歡”陣營。“第二季我們有一些困難，方式、方法一直在調整，我們自己也在總結一些經驗。”李銳說。

        相對而言，第二季的環境、任務的難度都高于第一季，比如剛到第一站就要走濕滑陡峭的山道，“姐姐”Grace被嚇哭，吳鎮宇一路只能通過罵騾子發泄不滿。“鎮宇哥還開玩笑，說還以為《爸爸去哪兒》就是帶孩子到動物園去看看動物，結果現在他自己變成猩猩了。”

        第三站的時候爸爸們負責手工榨油，這一任務不僅需要技巧，也需要體力：“像黃老師，他明白節目需要的是什么，他的意思是打一碗出來拍到了就可以，但節目組要求打出一桶。結果老爸們累得要死，回去就躺下，也沒心思跟孩子互動了。”

        這種做法容易遭致家長和孩子的一致抵制。貝兒是第二季里第一個表示喜歡村長的孩子，拍攝第一天，她一看到村長就狂奔過來：“村長你好帥啊！我好喜歡你啊！”惹得陸毅在一旁飛醋不已。但看到爸爸被村長折磨，她也第一個跳出來說“打倒村長”。李銳說：“她很清楚是村長下的任務，她就會不滿，說‘村長是個懶豬，村長老讓我們干活，他自己啥都不干’。”

        “在這種環境下，村長就很危險，被他們推到水里的情況會發生。但我也很聰明，我會轉移斗爭矛頭，告訴他們村長只是一個小干部，所有的事情是總導演安排的。所以后來爸爸們打年糕的時候，喊的口號就是‘打倒謝滌葵’。最好笑是幫忙的村民不知道‘謝滌葵’是什么意思，以為是個勞動號子，也跟著喊‘打倒呵呵呵’。”

        在李銳看來，兩季之間更大的不同在于，第一季的孩子是快熱型，第二季則慢熱。“這與誰是老大相關。第一季石頭和天天是大哥哥，帶著弟弟妹妹玩，整體感覺就特別能‘瘋’，小朋友跟著大朋友起哄。而第二季領頭的是姐姐（多多），團隊就顯得內斂和靦腆。”

        李銳說，自己與孩子建立感情的辦法，是當他們的自己人。“其實我這樣的塊頭，要不是心甘情愿逗他們開心，怎么可能被一群小家伙一會推到河里，一會推到泥里？濕漉漉、臟兮兮的村長，才是他們的自己人。”

        最難征服的是多多，李銳回憶，最初多多的口頭禪是“村長都怪你”，他還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孩子，謝滌葵卻笑了：“這就是大女孩對男人的態度。”當李銳穿著自覺很帥氣的飛行服走下飛機，孩子們興奮地跑向村長的時候，多多在半途卻停下腳步。“她想擁抱村長，但又害羞了。”李銳分析。

        直到錄到第三站，多多才遠遠地向村長跑來，一下撲進懷里，“那時候我知道，這個團隊里最大的孩子已經真正從心底接受了村長。”

        小孩子容易以大孩子為榜樣，李銳覺得自己在孩子中的地位高起來了。尤其是楊陽洋，都開始愿意向村長透露對彩虹許的愿：“多多姐姐嫁給我吧！”專訪現場，李銳笑著模仿。

        這一季的孩子都“走內心戲”，不僅字幕組加大解讀力度，村長還需要各種角度了解孩子。吳鎮宇曾經摟著Joe，問他為什么任何選擇都要跟妹妹反著來：“是不是大人總要你讓著妹妹，你不開心？”Joe點頭道：“我不想什么事情都聽她的，我就想聽我自己的。”然后把頭扭到一邊哭了。在一旁偷偷關注的村長，“心里猛給他點贊”。

        每一期播出后，網友評論往往就揚此抑彼，不僅是在孩子之間，乃至第一季第二季都要比較。李銳認為，“我們應該多向孩子學習，學習孩子那樣以善良的心去看待別人。”現在最令他掛心的，是第二季的錄制又快結束了，好不容易與這批慢熱的孩子建立起感情，卻馬上又要“再難過一次”。

“村長”曾經很迷茫

        2013年開始，李銳突然變成了全中國最著名的村長。大街上老太太哆哆嗦嗦拉著他的手：“村長，你們那個‘五好家庭’節目，我們全家都愛看。”

        《爸爸去哪兒》開播即紅，總導演謝滌葵跟李銳感慨：“兄弟，咱終于咸魚翻身了。”“從此‘村長’正式取代了叫了十幾年的‘銳哥’，成了我的新代號。”李銳說。

        對于很多觀眾來說，“李銳”等于“村長”。但在十多年前，這個新聞主播的名字，上過母校北京廣播學院的教材。1999年開始，李銳以主持湖南衛視《晚間新聞》聞名，他與節目制作人謝滌葵首創“說”新聞的方式，將這檔原本只有兩個廣告的后半夜節目，做到了同類節目收視率第一、廣告收入第一。時任總理的朱镕基還曾致電湖南省委夸獎湖南衛視、《晚間新聞》和主持的小伙子。

        因為貼近民生的風格，李銳也被觀眾所信任。2006年，長沙發生劫持人質事件，劫匪誰都不見，點名要見《晚間新聞》的銳哥。李銳什么防護都沒有地去談判，竟然以情動人說服了劫匪。

        在整個湖南衛視都在拼青春、拼娛樂的那幾年，《晚間新聞》停播了，李銳也在幾個節目中進行了“年輕態的努力”，但這幾乎暴露了他所有的短板，“首先這一臉褶子就暴露了年齡”，其次他覺得自己天生動作不協調，聽說要跳舞就想死。別的主持人輕輕松松跟觀眾打招呼：“耶！你們還好嗎？”擱在他身上，“擰巴出內傷”。

        那時候他有種“對人生無法交代的迷失感”。去汶川地震現場，災民棚里一位大姐跟他嘮嗑：“生活還好，就是看不到你的《晚間新聞》了，什么時候時候再播啊？”他無言以對。

        不過那幾年的經驗，用到《爸爸去哪兒》，卻像是厚積薄發。李銳回憶，最后一名嘉賓簽約時，離正式開拍只有幾天，“這么短的磨合時間，對其他團隊或許太倉促，對于我們這個團隊，卻是綽綽有余：《晚間新聞》的生動平實，《變形記》的戲劇化沖突，《勇往直前》的競技設置……紀實、綜藝、戶外，再加上細節的判斷、分寸的拿捏，以及對普世情感和價值的呈現，共同形成了《爸爸去哪兒》的超強爆發力。”

        這個團隊像是一口勁憋了多年，終于使出來了。《爸爸去哪兒》近百臺攝像機，24小時不間斷拍攝，工作人員輪流吃飯，睡在臨時搭的帳篷里。早上6點開拍，攝像們通常3點就待在機位旁，很多人背著機器跑出滿腳血泡。后期機房從不關燈，剪輯、字幕帶著牙刷來上班。

        “曾經以為在我的職業生涯里，《晚間新聞》就是頂點了。誰也沒想到過了40歲，沉積了一年多，還能收獲《爸爸去哪兒》這樣一個奇跡。盡管奇跡被創造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有多艱難。”李銳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