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國前往海外留學的中小學生數量急劇增加，擔任代理監護人的“代媽媽”群體也在不斷壯大。

        根據英美等國的要求，未成年留學生如果不和父母一起生活，就需要在留學當地指定一名監護人，男女不限。由于從業者多為女性，“代媽媽”的稱呼應運而生。她們往往不光只做監護人，根據中國家庭的生活習慣，“代媽媽”還要負責小留學生的衣食住行，其實就相當于媽媽的角色。

        連日來，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輾轉采訪了3名“代媽媽”和3名小留學生，記者發現，小留學生普遍比較叛逆，自控能力不夠強，而家長的期望又很高，讓一些“代媽媽”成為夾心人。

        另一方面，“代媽媽”群體良莠不齊，有專業的注冊監護人和未注冊的個體戶。如果“代媽媽”不負責或素質不佳，會對小留學生的成長造成負面效果，有些孩子甚至在國外逃學、賭博、吸毒、偷竊。

“代媽媽”職責：生活、學習都要管

        低齡留學的趨勢愈演愈烈，據統計，2005年至2006年，僅有65名中國中學生前往美國私立高中念書，而7年后，這個數字飆升至23795名，增加了365倍。

        以貴族教育聞名的英國，同樣也是眾多中國家長的首選地。大不列顛獨立學校協會抽樣調查了英國千所中學，發現超過三分之一的海外學生來自中國。伊頓公學和哈羅公學等名校正招收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增長比例為每年10%至15%。

        對于這些小留學生來說，異國求學、生活都面臨著巨大的考驗，父母又遠隔重洋，鞭長莫及。一紙監護委托書，不僅是所有發達國家對獨自離家的小留學生的要求，也引發父母千愁萬緒。

        這些小留學生的監護人中女性占絕大多數，這個群體又被稱為“代媽媽”。

        在一家國際教育集團工作的的華裔英國人蘇珊就是一名“代媽媽”。她表示，“只要父母和未成年的孩子不在一起生活，就需要一個監護人，所以哪怕是英國孩子，父母在海外服役，也同樣需要監護人。”

        “雖然是監護人，其實我就是一個媽媽的角色。” 在英國工作的職業監護人曾女士這樣評價自己與留學生小琴的“監護”關系。曾女士不僅負責照顧小琴的起居，還要關注小琴的學校表現。例如，收到學校的通知后，曾女士去參加了小琴八年級的家長會。她有兩件事要處理，一是與小琴的導師討論下學期換藝術選修課的事，二是老師告訴她小琴抄襲同學作業，她要了解情況。

        美國SYA（海外學年）學校的中國項目主任、美國中美國際學校校長畢杰夫（Jeff Bissell）認為，送孩子出國學習最重要的就是尋找一位理想的、富有責任心的監護人。監護人就是小留學生的最大保護，

        他會在生活上、學習上、社會交往上為小留學生提供幫助和指導。如果沒有這樣的監護人，急于送中學生甚至是小學生出國學習是不明智的。同時，和監護人家庭朝夕相處，為小留學生提供了好的語言學習、文化交流的機會，往往比在學校的所得還要多。

能力：應變、 溝通、親和力都需要

        “英國政府規定，做學生的監護人（代家長）只需滿足兩個要求：一是英國永居身份；二是25歲以上的成年人。”英國留學生監護服務中心的夏老師總結道。

        最初，“監護人”不足以成為一種行業，一般中國家長都是找親戚朋友做監護人。而隨著小留學生日益增多，個人行為開始走向團隊合作，兼職賺外塊的也并不少見。

        但要真正做好監護絕不容易。蘇珊認為，監護人自身素質很重要。對于小孩要有足夠的親和力，對于家長和學校要有不同的溝通方式，還要能夠同時應對多項工作，“例如我會監護40個孩子，很多孩子打電話來說手機沒錢了，手機被偷了，學校打電話說學生跟人打架了……你要能分清輕重緩急。”不過最重要的是對瑣碎的事情保持熱情，“要保證手機24小時開機，比如說夜里小孩突然生病，你要像家長一樣照顧他。”

家長抱怨回饋信息慢，學生厭惡管束太多

        為了了解大眾對于海外代理監護人的看法，澎湃新聞（www.kxwhcb.com）在新東方、太傻等各大留學論壇及天涯、百度貼吧發布了調查問卷。問卷顯示，有31.2%的學生認為，監護人的性價比和寄宿家庭相比并不高。

        一名在英國讀高中的學生稱，倫敦的監護人服務平均收費為450英鎊一學期，有的公司還要收取注冊費100英鎊和將近500英鎊的押金。據該學生了解，身邊很多同學都認為監護人的服務并沒有公司所保證的那么周到。部分受調查學生還抱怨監護人對自己的管教過多，對自己和父母的要求無法做出及時回應等。

        近三成的家長對監護人這個角色沒有很大好感，甚至認為他們只是為了掙錢而不做實事。已經聘請了監護人的家長則期望很高，近半希望監護人能完全擔當起父母的角色。兒女在外學習，父母最關心的就是安全問題。

        2014年3月14日，剛畢業于武漢外國語學校的一名女孩在澳大利亞因事故意外身亡。據該女生的同學稱，監護人強行要求她們關掉手機，不許她們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消息。因而事故發生9小時以后，女生的母親才被告知。由于事發地事故頻發，而監護人沒告知孩子安全注意事項。

        這樣的極端事例雖少見，但是近年來小留學生在國外生活浪費、聚眾賭博甚至違法犯罪的負面報道屢見不鮮。多數學生可能不至于那么嚴重，但是虛度光陰、學無所成歸來的也大有人在。這些現象都和監護公司和監護人的失職不無關系。

現狀：未注冊的個體監護人，出問題難問責

        每年數以萬計的小留學生，促發了海外代理監護人的市場欣欣向榮。在英國，監護人分為兩種：專業的注冊監護人和未注冊的個體監護人。前者收費大約1500英鎊/年，后者收費一年幾百英鎊，但是出了問題就很難追究。

        談及收費標準，“代媽媽”曾女士介紹，她所在的中介機構收費情況大致是：代理監護16歲以下的學生每學期1000英鎊，16到18歲是每學期600英鎊。

        不過，就算開價至數千英鎊，還是會發生監護人工作沒有落實到位的問題，有的學生發生意外卻聯系不到監護人，有的學生子在國外無心學業，養成了不良習慣。

        目前，尤其是華人在國外開辦的職業監護人公司，處于創業之初，尚未走向正軌。據英國《英中時報》報道，這類公司特別是小型公司，操作方式猶如家庭作坊，勞務成本雖低，但存在很大的流動性。

        “英國留學生監護服務中心”的網站顯示，監護人家長最為關心的問題大致有幾個：幾歲以下的孩子需要監護人；如果委托了監護公司服務具體由誰來照顧子女；如果子女發生意外事件，需要進行醫院緊急治療，誰來做此決定；因為大多數公司是海外華人開辦，如果對服務有投訴或爭議，應該用什么途徑發表意見或獲取賠償。

        近幾年來中國 小留學生的各類人身傷害事故頻頻曝光，這也讓準備送孩子出國的父母對監護人的信任度有所下降。

        不少低齡留學生的家長都經歷過更換監護人的煩惱，監護的學生太多以至于無力顧及每個孩子；監護人和學生距離太遠，平時聯系不上；監護人素質不佳，都是促使父母更換監護人的主要原因。

對話：曾有“代媽媽”讓6個孩子打地鋪擠一間

       澎湃新聞：一個“代媽媽”一年監護多少個學生？

        蘇珊（任職于大不列顛國際教育集團）：一年50-70個學生，白金服務的上限是30個，針對的是年齡較小、家長期望值比較高的孩子。

        Amanda Xia（任職于英國留學生監護中心）：我們的監護老師分工管理，而不是按人數：有的專門與學校聯系，有的負責學生的成績報告的翻譯，有的安排學生的假期寄宿家庭，有的是與家長溝通與聯系及信息反饋，還有專門與學生聯系的。

        澎湃新聞：工作中有哪些困難？

        Amanda Xia：太多了，很多時候家長希望馬上得到學校里的信息，還有學生考完試后委托我們跟學校請假提前離校，不去參加之后一系列的校內活動，無故請假會影響日后的簽證。

        蘇珊：有一個孩子來的時候13歲，常常考“鴨蛋”，社交能力也很糟糕，最后查出來是自閉癥，好在經過治療，送到合適的學校，現在已經讀預科了。

優秀的學生也有煩惱，有一個孩子喜歡經濟，只想去倫敦政經學院，但父母都希望她去牛津或劍橋，甚至全家移民進行勸服，我們調解了很久。

        曾娟子（任職于可佳監護）：因為每個學生和家長都不一樣，不能用同一種方法來對待。而且，這個年紀的孩子逆反比例很高，自控能力也不強，學生不愿意與家長溝通，不回復或者掛父母的電話。這時候家長就會聯系我們，我們就做“中間人”。

        澎湃新聞：監護人主要職責有哪些？

        Amanda Xia：監護人的工作是很瑣碎的。首先是協助中國家長聯系英國辦公室及學校進行各種事宜的溝通等工作，每天第一件事是檢查處理各種郵件及留言，然后要將家長的問題歸集后，發郵件給英國的同事要求落實處理。此外，還要定期檢查學生的假期時間和機票時間，跟蹤學生往返中英的情況，關注英國教育及政治方面的最新信息。

        蘇珊：我和學生每天都聯系，將信息及時轉達給家長。作為“代媽媽”，媽媽做什么，我們當然也要做，而不只是把孩子喂飽。我們關心孩子學習狀況，如果長期不好，會找補課老師加強。孩子心情低落的時候，也會找各種辦法鼓勵他。第一年管得比較多，之后就慢慢放手，讓孩子學會獨立。

        和學校的交涉很重要。在英國貴族學校讀書的英國孩子，家長都是有頭有臉的，比如銀行家或者貴族，所以家長聚會也是一種社交場合。如果監護人穿得不體面，別人就會輕視你的孩子。英國學校很重視家長會，家長需要和每一個老師單獨會面，每個會面5分鐘，6個老師就是半小時。在這半小時里，你態度和行為表現不好，英語不好，或者不懂英國學制，都是不行的。

        澎湃新聞：目前代理監護人行業總體情況如何？

        蘇珊：中國人做監護人的，有的是在公司做，有的是“跑單幫”的。我們公司有制度，團隊里都是英國碩士畢業的女生，都可以代表家長與學校溝通交涉。現在招聘到合適的人不容易，之前花了半年篩選才招了一個人。個人跑單幫的，有的放假時讓六個小孩打地鋪睡在一個房間里。很多人覺得做監護人很容易，但這個行業沒有休息的概念，其實很辛苦。

        Amanda Xia：目前在中英兩國專業做留學監護的機構，據我所知并不多，絕大部分都是移民、留學一把抓。因為沒有法律及官方監管，有些魚龍混雜，那么就會出現很多收費極低、監護工作落實不到位的監護人，這些代家長大多有其他職業的兼職工作，有的學生因為沒人管，甚至會逃學、賭博、吸毒、偷竊。每到學期中途，我們都會接到轉到我們公司的學生和家長，都是因為最初隨便找了一個監護人，然后出現各種狀況后緊急換監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