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凌家灘遺址（曾被評為1998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之一)的考古的人員近日在凌家灘中心聚落的遺址外圍，發現了一條長2000米，最寬處30米，深約2-6米不等的大型環繞壕溝遺址，壕溝圍繞區域總面積超過40萬平方米，大約相當70個以上的標準足球場，是迄今為止同時期發現的最大壕溝遺址之一。這個距今5300至5500年前的遺址一時間又引發了“中華文明或可再推前”的議論，因為“考古上往往把出現大型公共建筑設施和集軍事、宗教和行政領導能力于一身的領袖人物的時代，叫做文明起源時代。”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教授高蒙河說。

壕溝修筑者或為“市長”“國王”級

        為何一條壕溝的發現能牽扯到文化起源？所謂“壕溝”，在考古術語上通常稱為“環壕聚落”，就是挖出壕溝把人類活動的地方圍起來，起到防御的作用。“環壕聚落”最早是把一個村子圍起來，后來發展到把具有區域行政中心的城鎮也圍起來，成為后代城市的“護城河”的源頭，在城市起源與發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復旦大學文物與博物館學系教授高蒙河告訴澎湃記者，“凌家灘這次發現的壕溝，可能正處在從村落向城鎮轉化的過程中。”

        在過去的新石器時代考古發現中，諸如長江下游的良渚古城，中游的湖北石家河古城，都不僅有環壕，還有城墻，古城形態頗具規模，然而其斷代上限都沒有超過公元前3000年。而此次凌家灘壕溝的發現可能將古城出現的時間向前延伸至距今5500年前。“加上規模巨大，不是一般村里的老百姓自發能修筑的，而是有權利、有組織、有管理的大型營建工程，這樣的領導者不會再是‘村長’而應是‘市長’或‘國王’一級的領袖。所以考古上往往把出現大型公共建筑設施和集軍事、宗教和行政領導能力于一身的領袖人物的時代，叫做文明起源時代。”高蒙河解釋說。

文明起源的因素

        何為“文明”？中國現代考古的奠基人之一的夏鼐先生在他晚年的《中國文明起源》一書中記載：現今史學界一般把“文明”一詞用來指一個社會已由氏族制度解體而進入了有國家組織的階級社會的階段。這種社會，除了政治組織上的國家以外，已有城市作為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活動的中心。而在論述較為成熟的殷墟商文明時，他提煉出了城市、青銅和文字三方面要素。

        2012年召開的中國文明起源形成與形成學術研討會上，中華文明探源項目負責人、中國社科院考古所所長王巍根據近二十多年來的考古新發現，已不再將文字作為衡量文明出現的必要條件，提出七條文明社會的基本特征，其中，部分手工業生產的專業化、出現隨葬高級物品的大型墓葬和專門墓地以及反映王權的高等級大型建筑和大規模公共設施等因素都在凌家灘遺址中有所體現。

早期國家的雛形

        作為中國文明探源工程之一的凌家灘1985年發現于安徽省含山縣銅閘鎮凌家灘村，遺址總面積約160萬平方米，經測定距今約5300年至5600年，是長江下游巢湖流域迄今發現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新石器時代聚落遺址。自1987年開始至今，安徽省考古所共主持了六次發掘，在聚落遺址內，發現了包括居址、墓地、祭壇、作坊以及紅陶塊建筑遺跡。

        出土的1000多件玉器涉及種類廣泛、制作精良、造型質樸，有別于之后的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的特色，而呈現出自己的風貌。其中尤為出名的玉龜，圓雕而成，分背甲和腹甲兩部分，上面鉆有數個左右對應的圓孔，龜腹與龜背之間有一玉片，上面刻有八角星紋，專家認為這應該為具有某種宗教意義的用品。

        2013年，考古隊員對凌家灘遺址的外圍韋崗遺址進行發掘，發現其周圍分布著規模不等的十幾處中小型聚落，證實了凌家灘“眾星捧月”式的聚落形態。

        另外，考古學家還發現了祭壇和祭祀坑和積石圈，紅陶土塊堆積的廣場遺跡，隨葬品十分豐富甚至奢華的墓葬，這批大型公共建筑的發掘，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凌家灘在當時已經具備社會組織和動員能力，出現明顯的等級分化，可以猜測當時已經出現了集軍事指揮、宗教祭祀和社會管理于一身的早期國家。

        誠然，用一條壕溝來決定中華文明的向前推進未免草率，但凌家灘確實已具備文明社會的許多基本要素，環壕聚落的發現或者是為這一猜測又添上了一枚砝碼。而中華上下五千年是否能夠再往前追溯幾百年，還有待更進一步的研究和發現。

附：【知識點】文明社會的基本特征是什么？

2012年召開的中國文明起源形成與形成學術研討會上，中華文明探源項目負責人、中國社科院考古所所長王巍根據近二十多年來的考古新發現，已不再將文字作為衡量文明出現的必要條件，提出七條文明社會的基本特征：

1.農業與手工業顯著發展，出現明確的社會分工，部分手工業生產的專業化；

2.重要經濟資源以及高等級手工業制品的生產和分配為權貴階層所掌控；

3.社會階層分化顯著，出現掌握軍權與祭祀權力貴族階層及其最高統治者——王；

4.形成維護社會等級制度規范的禮制，出現隨葬高等級物品的大型墓葬和專門墓地；

5.暴力與戰爭成為較為普遍的社會現象，原始宗教在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6.的高等級大型建筑和大規模公共設施；

7.出現王權管理的區域性政體——早期國家。

依據這些標準，夏王朝建立之前，部分史前文化諸如距今4500左右的山西陶寺遺址發現了面積達280萬-300萬平方米的巨型城址，以及大型宮殿基址、高等級墓葬、表明等級身份的一系列精美玉器或儀仗器具的隨葬等考古發現，可以認定當時已進入初期文明社會。距今5500年前后的紅山文化、仰韶文化等幾個主要區域屬于逐漸步入文明化軌道的重要節點，王巍指出“是探索中華文明形成確切時間的重要線索。”他還特別提及凌家灘遺址所代表的社會階層分化相當明顯，出現隨葬品豐富的大型墓葬，表明業已形成一個金字塔形的社會結構，有可能已進入初期文明階段。“但由于還缺少都邑遺址的發現，因此，目前還不能確定其已經進入文明社會”。 所以此次壕溝的發現，才顯得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