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簡與大地藝術的守護者：美國迪亞藝術基金會新空間開放

文/Roberta Smith 編譯/錢雪兒

2021-05-04 09:30

來源：澎湃新聞

近日，美國迪亞藝術基金會（Dia Art Foundation）的故事拉開了新篇章。經過近30年后，基金會重返西切爾西區，在修繕一新的2萬平方英尺公共空間中展開了新的展覽。迪亞藝術基金會以收藏極簡、觀念與大地藝術作品著稱，而在切爾西的新空間，首展呈現裝置藝術家露西·雷文（Lucy Raven）的兩件委任作品，向人們展示了這個發展于上世紀70年代的藝術基金會所保持的品位與視野。

迪亞切爾西新空間圖：Elizabeth Felice

迪亞藝術基金會由藝術經紀人海納·弗雷德里希、收藏家菲利帕·曼尼和海倫·溫克勒于1974年在紐約SoHo創立。迪亞”（Dia）一詞取自希臘語，意為“穿越”，基金會收藏的作品在想象力和規模上也往往超越了傳統博物館或畫廊的范疇，除在切爾西和貝肯的兩個展示空間定期舉辦展覽外，還會贊助和維護藝術家在世界各地的大型項目，例如詹姆斯·特瑞爾在美國亞利桑那州沙漠中的諾頓火山口計劃——將死火山口改建成天文和光景觀測中心；以及沃爾特·德·瑪利亞在墨西哥平原的閃電原野計劃——用400余根避雷針組成的接近兩平方公里的巨大地景藝術。

1987年，迪亞藝術基金會離開紐約SoHo，在切爾西區的一幢20世紀初的廠房中創立新空間，并展開一系列展覽。它的出現帶動了商業畫廊的涌入，后者反過來對其造成了一定的壓力：因為迪亞收取門票，而畫廊免費開放。不過，迪亞切爾西空間底層的大型書店免費向公眾開放，并成為人們的聚集之地。

2003年，迪亞藝術基金會將大多數的業務搬到了紐約州的貝肯市，使那里30萬平方英尺的工廠煥然一新，成為迪亞貝肯美術館?；饡谇袪栁鞅Ａ袅寺淠_點：兩棟單層建筑繼續容納展覽，另一棟6層建筑為其提供辦公空間與租金收入。但事實上，迪亞已經離開了這個社區。

迪亞切爾西新空間

如今，兩棟單層建筑經過重新設計，成為新迪亞切爾西美術館的東展廳與西展廳。它們與隔壁的建筑在底層相通，從而加入了新的入口、大廳、大型演講室以及書店。通過磚墻的微妙圖案，這些空間在外觀上得到了統一。

與此次重新開放同時拉開帷幕的是來自裝置藝術家露西·雷文（Lucy Raven）的兩件委任作品。這位藝術家以聲音和動態等作品著稱，其中探討勞動、技術，以及美國西部礦產資源和開采的紀錄片尤為出名。

露西·雷文（Lucy Raven）圖：Matthew Barney

自1974年在SoHo誕生以來，迪亞走過了漫長的歷程。彼時的迪亞堪稱“男孩俱樂部”，為沃爾特·德·瑪利亞（Walter de Maria）、丹·弗萊文（Dan Flavin）、唐納德·賈德（Donald Judd）等極簡主義、觀念主義和大地藝術的藝術家們提供了大筆資金。作為一家非營利機構，年輕的迪亞基金會卻成為了最早的大型畫廊，似乎在告訴人們：錢不是問題，但只有少數藝術家真的值得關注。

不過，到了20世紀90年代，由于經濟損失，迪亞的花費大幅縮減。隨著時間的推移，其“花名冊”上的名字也變得越來越多樣化。迪亞早期最重要的女性成員是德國觀念主義家漢納·道波溫（Hanne Darboven）。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后，又有路易斯·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等一批女性藝術家加入行列。

不過，迪亞一直是極簡、觀念與大地藝術火焰的守護者。在這里，你仍然能夠相信，現代藝術是去蕪存菁、充滿進取精神的藝術運動。迪亞持久的生命名利讓人想到法國作家保羅·瓦勒里（Paul Valéry）的名言：“一切都在變化，只有前衛藝術不變。”

雷文的兩件委任作品構成了完美的開館秀。它們截然不同，一件非常出色，另一件要遜色一些，這樣的組合讓人聯想到迪亞的潛力和局限。

稍遜一些的作品位于較小的東展廳，出自藝術家的“腳輪”（Caster）系列。它由兩組射燈組成，特制的電樞能夠讓它們在固定于墻面的同時進行旋轉，并根據藝術家自己編寫的電腦程序指向各個方向。四個聚光燈在移動的過程中變化著速度、形狀和大小。它們點亮了展廳的內部，一點點地展示出剛剛修繕好的鋼梁與磚墻。但是，除了這種數字化的精確性，整個過程幾乎并未展現出極簡主義對于空間的癡迷，以及將空曠的展廳視為藝術的漫長傳統。它太像是古老的劇院把戲：聚光燈投射在空舞臺上，讓人期待看不見的演員展開對話。

《腳輪》，迪亞切爾西展覽現場

而在較大的西展廳中，雷文的另一件委任作品《調制好的混凝土》（Ready Mix）或許是一件真正的杰作。從礫石的采挖到大型的鑄件，這個視頻裝置跟蹤了混凝土的使用周期。影片以迪亞核心的極簡、觀念及大地藝術作為基礎，增加了經濟、生態與文化的含義，并提供了大量讓人可以去觀看與思考的東西。

《調制好的混凝土》被投影在一塊幾乎從地板直抵天花板的曲面屏幕上，由一個漂亮的鋁梁結構支撐。藝術家設想的是汽車戲院，但鋁制的看臺座位更多讓人聯想到夏季的戶外電影。

《調制好的混凝土》，迪亞切爾西展覽現場

銀色的鋁與黑白電影的優雅質感形成互補，構建了一個沒有色彩的世界，在這里，關于兩臺設備的故事娓娓道來。第一個是最終產出混凝土的大型戶外機械組合，包括了礫石坑、推土機、自卸車、傳送帶、巨大的溜槽和混凝土攪拌車。這一切都排列在陽光下愛達荷州平坦的空曠地帶，似乎它們都是自己運作的，直到最后都看不到一個人。

《調制好的混凝土》影片截圖

第二個是攝像機本身，它通過一組混亂的特寫鏡頭，記錄下這個隱含著殘酷的過程，有時帶我們進入機器內部，有時用無人機俯瞰令人眼花繚亂的景色。我們看到大量的巖石和卵石經過機械分類，填滿了屏幕。礫石有時是靜止的，幾乎呈現出抽象性；有時又會一晃而過。隨著相機與推土機或傳送帶同步轉動，剛才這樣的動作會突然地接上俯瞰的景象。無論如何，影像都具有難以測量卻讓人著迷的尺度。

這是一部美麗迷人而又發人深省的影片，也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由雷文與作曲家兼打擊樂手Deantoni Parks共同創作的背景音樂強化了它內在的戲劇性?？傊?，影片提供了一個讓人難忘的視角，讓我們看到21世紀工業所具有的毀滅、過度建設、浪費和污染傾向。最終，我們看到混凝土被澆筑成巨大的建筑砌塊，鑄成一排排高墻，仿佛要隔離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