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冠疫情形勢近期持續(xù)惡化。據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統(tǒng)計數據顯示，截至北京時間2021年4月26日18時，全球新冠肺炎累計確診病例超過1.47億例，累計死亡病例超311萬例。過去一周，全球新增確診病例超過570萬例，新增死亡病例近9萬例。全球周新增確診病例數近幾周均持續(xù)增長，新增死亡病例數也維持在高位。

在這一輪疫情反撲的浪潮中，印度的情況尤為嚴峻。4月26日，印度單日新增確診病例超過35萬例，連續(xù)5天的單日新增確診病例數創(chuàng)下全球紀錄。而25日正是印度正式開啟新冠疫苗接種工作的第100天。

4月20日在印度高哈蒂拍攝的一處新冠患者隔離中心。 本文圖片均由新華社發(fā)

1月16日，印度于全國范圍內啟動疫苗接種時曾“雄心勃勃”：按計劃，首日應該有30萬人完成接種；印度總理莫迪承諾，至今年7月，印度3億醫(yī)護人員和一線工作人員要完成接種。

然而實際數據卻潑了冷水。接種首日，僅19萬人成功接種第一劑疫苗，略顯“出師不利”；《印度斯坦時報》4月25日報道指出，接種工作的頭99日，印度共完成1.4億余劑新冠疫苗接種。盡管印度方面宣稱這意味著印度是世界上最快完成1.4億劑疫苗接種的國家，但印度完成第一劑接種的人口約為1.2億、完成第二劑接種僅約為2230萬，也就是說印度只有1.5%左右人口完整接種了兩劑疫苗。

4月25日，莫迪再度敦促印度公民接種疫苗。莫迪說，新一波“疫情風暴”已動搖了整個國家。印度能否加快國內疫苗接種工程？素有“疫苗工廠”之稱、試圖推行“疫苗外交”的印度為何無法通過接種疫苗抑制本國疫情？

4月20日，工作人員在印度班加羅爾為醫(yī)用氧氣罐充氧。

緊急開放接種，疫苗夠用嗎？

今年年初，印度疫情本已經有放緩的跡象，每日新增確診病例降至1萬多例。但在中央與各邦政府皆疏于管理、民眾不遵守防疫規(guī)定、宗教與政治集會繁多的影響下，印度疫情形勢不斷惡化。印度各地醫(yī)院收治新冠病患的重癥監(jiān)護病床、藥物、氧氣供應吃緊，甚至有多個邦和市政府禁止氧氣運輸車輛離境，也禁止當地的氧氣運出。

印度醫(yī)療產業(yè)發(fā)達，有“疫苗大國”之稱。中央政府本有自信通過大規(guī)模生產并接種疫苗來戰(zhàn)勝新冠疫情，甚至積極接受海外的疫苗生產訂單、以捐贈和售賣的形式向海外出口疫苗，頗有“救世主”的架勢。隨著國內疫情形勢緊張，印度已經暫緩向海外出口疫苗的計劃。

為對抗來勢洶洶的疫情，印度政府正試圖加速疫苗接種。據印度媒體Scroll新聞網22日報道，印度中央政府4月19日調整了疫苗接種政策。此前疫苗接種僅向45歲以上人口開放，5月1日起，所有成年人均有資格接種。

4月20日，莫迪于西孟加拉邦參與選舉活動時還突然向全國發(fā)表講話，要求每個邦要讓外來務工人員在未來幾天都完成疫苗接種，稱否則他們將很難保住自己目前的工作。隨著印度疫情吃緊，許多外來務工人員因擔憂感染新冠、無法在封城下獲得收入選擇返鄉(xiāng)，再度掀起“返鄉(xiāng)浪潮”，而這一情形去年也曾發(fā)生，還出現了傷亡。

Scroll指出，印度政府改變疫苗政策多少能緩解疫情。另外，印度大多數務工人員并無居家辦公的條件，封城與隔離政策意味著他們可能失去收入；如果廣大勞工也能接種疫苗，他們就有機會繼續(xù)工作。

印度政府倉促宣布擴大疫苗接種范圍，卻沒有同步頒布完善可行的疫苗接種方案。隨著接種人群范圍擴大，將有至少6億人有資格接種。從4月19日宣布擴大范圍至5與1日正式開放接種僅有兩周時間，印度政府無法保證獲得新的疫苗供應。此前印度政府已承認45歲以上人口與18歲至45歲年齡段人口均存在疫苗供應短缺的問題。

即使是在5月之后，印度疫苗供應仍可能吃緊。根據《印度時報》報道，假如印度6月疫疫苗生產能力提升，三個主要疫苗供應商印度血清研究所（生產Covishield，即牛津-阿斯利康疫苗）、印度巴拉特生物技術公司（生產本土疫苗Covaxin）、雷迪博士實驗室（Dr. Reddy's，生產俄羅斯“衛(wèi)星-V”疫苗）能夠每月供應1.15億劑新冠疫苗，這一產能也僅能覆蓋總需求的10%，印度中央政府在8月前讓該國4億易感染人群完成接種的目標也難以達成。

在供應之外，病毒的有效性也因病毒突變而令人擔憂。研究顯示，印度有新冠病毒出現了雙突變。這一病毒株于上月10日就在印度被發(fā)現，呈現出很高的傳播性，與英國發(fā)現的變異病毒相當。今年1月，該病毒株在印度還不常見，但在4月該毒株比例已經突破50%。多家媒體指出，目前的新冠疫苗能否對這一突變病毒有效還有待研究。

4月22日，居民在印度東北部城市高哈蒂的體育場排隊接種新冠疫苗。

碎片化、私有化疫苗政策引混亂

Scroll等印度媒體批評稱，莫迪政府的疫苗政策顯得“莫名其妙”。針對如何擴大疫苗供應，印度政府僅宣布，將讓“疫苗的定價、采購、資格獲取和管理變得更開放和靈活，讓所有利益相關方都可以靈活地根據當地需求和疫情動態(tài)定制（規(guī)則）。”

印度政府“開放和靈活”的疫苗政策的具體體現是私立醫(yī)院有資格參與疫苗接種計劃，這意味著市場化行為更多地介入到了印度的疫苗分發(fā)和接種過程之中。根據新政策，18歲至45歲的成年人可以從私立醫(yī)院購買疫苗，45歲以上的成年人、醫(yī)護人員等抗疫一線工作者則可以繼續(xù)在政府指定的疫苗接種中心免費接種。

在疫苗的采購與分發(fā)方面，印度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中央政府與私營企業(yè)之間的關系將變得更加復雜。根據新政策，印度中央政府僅負責對接50%的疫苗供應，中央政府將根據“活躍病例數、績效、浪費率”等指標將這部分的疫苗供應分發(fā)給地方各邦，同時優(yōu)先將這些疫苗供給45歲以上人群以及抗疫一線人員。

剩下的50%疫苗供應，部分由邦政府直接采購，另外的一部分也可以由私立醫(yī)院和業(yè)界機構采購。這部分疫苗可以提供給所有18歲至45歲年齡段人口。分析指出，這意味著有至少6億印度人的疫苗接種費用將由邦政府或個人來承擔，中央政府不會承擔這些費用。

盡管印度中央政府規(guī)定疫苗生產商必須明確疫苗供應價格、私立醫(yī)院在收費接種疫苗時也必須“明碼實價”，但這一帶有明顯“自由化”“市場化”色彩的疫苗供應政策仍引起了巨大的質疑和批評聲浪。

在與疫苗供應商談判時，中央政府擁有比邦政府更強大的議價能力。根據報道，印度疫苗供應商提供的主要疫苗是本土疫苗Covishield，邦政府的購買價格約為400盧比（約合人民幣35元）一劑，私立醫(yī)院購買價格約600盧比一劑，都比中央政府購買價格157.5盧比高了許多。

目前，僅有血清研究所等制造商根據中央政府指令明確疫苗供應價格。就算明確定價、不會出現競標抬價，但也有批評聲音指出，中央政府是將壓低價格的議價空間拱手讓出；而且在供應有限的情況下，供應商自然需要考慮市場規(guī)律來規(guī)劃疫苗供應對象。加上物流、儲存等因素，印度民眾最終可能需要付出更多錢才能打上疫苗。Scroll報道稱，如果自費接種兩劑疫苗的花費超過1200盧比，許多印度人可能無法承擔。部分邦的首席部長更是寫信向中央政府抗議，稱后者的政策會給各邦帶來巨大的財政負擔。

據The Wire新聞網26日報道，德里特區(qū)、北方邦、阿薩姆邦、中央邦和喀拉拉邦等地方政府已經宣布，無論如何，本邦的邦疫苗接種中心將向邦內所有成年人免費提供疫苗。這一做法或許會讓其他邦政府感到壓力，進而效仿免費提供的舉措；但因中央政府并未提出強制要求，部分邦的成年人口最終很可能還是需要自掏腰包接種疫苗。

Scroll指出，新的疫苗政策可以讓印度中央政府宣稱自己已經按照各邦和特區(qū)要求開展抗疫工作，同時又將疫苗短缺或價格高昂的問題“甩鍋”給別人。報道質疑稱，如此不透明、碎片化的、公立私立混合的疫苗接種計劃，有可能在最短時間內讓盡可能多的印度人接種到疫苗嗎？提供疫苗的最終目標不是形成疫苗的自由市場，而是在最短時間內讓盡可能多的人接種，進而保護人們的生命。

4月24日，人們將新冠患者送入印度新德里一家醫(yī)院。

“疫苗外交”略顯尷尬

因國內疫情嚴峻與疫苗供應吃緊，印度政府已暫緩向國外出口新冠疫苗的計劃。

資料顯示，印度血清研究所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疫苗生產商，新冠疫情暴發(fā)前每年生產15億劑各類疫苗，其中80%用于出口。今年1月，印度血清研究所表示今年有能力生產15億劑新冠疫苗，并計劃在年底前將年產能力提高到25億劑。

今年年初印度疫情增速減緩時，印度政府多次強調將向世界多國提供平價乃至于免費的新冠疫苗。《印度斯坦時報》等印媒曾報道，截至2月26日，印度已經向其他國家提供了3600萬劑新冠疫苗，其中675萬劑為捐贈。彭博社等西方媒體還曾宣稱，印度在“疫苗外交”的競爭上以其低廉的價格和“不附帶政治條件”的方式擊敗了其他國家。

美國《紐約時報》3月報道指出，印度血清研究所在世衛(wèi)組織（WHO）主導的疫苗分發(fā)計劃“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COVAX）中地位重要。世衛(wèi)組織文件顯示，COVAX計劃于今年一、二季度分發(fā)的疫苗就有2.4億劑來自印度血清研究所。隨著印度緊急叫停出口計劃，世界多國的疫苗供應都受到了影響。

更尷尬的是，因去年4月時任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動用《國防生產法》對疫苗生產原材料實施出口管制，印度疫苗生產被“卡了脖子”。新華社25日引述印媒稱，如果美國不提供37種關鍵原料，印度的疫苗生產線將在幾周內停產。據路透社報道，直到美國當地時間4月25日，美國總統(tǒng)拜登才宣布美國將立即恢復對印度的疫苗與醫(yī)護裝備原材料供應，幫助印度闖過疫情難關。

彭博社4月22日刊登評論稱，印度在國內疫情都難以穩(wěn)定的情況下，還去談“世界藥房”顯得毫無意義。評論指出，印度國內生產總值中公共衛(wèi)生支出占比一直很低，僅在1%左右。在政府預算中優(yōu)先考慮醫(yī)療的國家排名上，印度于189個國家中排名第179。簡而言之，印度從未真正關注公用醫(yī)療基礎設施的建設。莫迪政府在醫(yī)療保健上的私有化政策更擴大了印度家庭在醫(yī)療上的支出。評論稱，以營利為目的的醫(yī)療產業(yè)很難實現降低死亡率和發(fā)病率的醫(yī)療衛(wèi)生目標。

目前看來，比起以“疫苗外交”支援世界，印度更需要避免國內疫情波及更多國家。事實上，與印度有直航的十幾個國家和地區(qū)均發(fā)現了疑似與印度本土疫情有關新冠病例。目前，中國香港、新加坡、印尼、意大利、加拿大等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已宣布了針對印度旅客和航班的限制措施。新加坡政府抗疫小組負責人黃循財稱，受印度疫情影響，新加坡政府擔憂國內移民工人社群再度暴發(fā)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