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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有人說圣殿騎士團是最早的跨國銀行？

2021-04-27 13:0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本文約 478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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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跨國銀行，是歐洲中世紀最富有、最神秘、最富傳奇色彩的武士僧團——圣殿騎士團建立和經營的。

圣殿騎士的故事要從十字軍東征講起，十字軍東征要從耶路撒冷講起。

耶路撒冷是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三大主要宗教的圣城。耶路撒冷是基督教朝圣者一心向往的圣所，但638年被伊斯蘭教所占領。1095年，羅馬教皇在宗教會議上發表了重要講話，鼓勵和指引信眾投入捍衛基督教的戰斗中。這一著名講話之后的200年間，繼位的教皇對圣戰和十字軍東征都一如既往支持。武士們也甘愿赴湯蹈火。

圣殿騎士的徽章

十字軍武士

參加十字軍東征的武士們主要有兩個來源。

一是定居于西歐，主要是英國和法國西部沿海的北歐海盜，即9至11世紀的維京人，包括瑞典人、挪威人和丹麥人。他們家鄉的土地非常貧瘠，只能養活很少一部分人，長子可以繼承父親的農場，姐妹可以嫁給當地的地主，而剩下的年輕男子就不得不自力更生。他們離開家鄉，去往海外尋找更好的生存環境。而他們采取的方式就是侵略和搶劫。到了9世紀晚期，他們已經將搶劫升級為大規模的占領和永久定居。從海盜職業退下來的人馬本身就是極大的不穩定因素，需要給他們創造就業機會。定居在諾曼底的維京人也產生了后來十字軍東征里最驍勇善戰的戰士。

二是沒有土地的武士。土地是大自然賜予人類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之一，而在中世紀，土地是除了人以外的唯一生產要素。在農業生產效率極其低下的時代，人口增長的壓力會非常快地顯現出來。這種“人口過剩”的壓力不光來自外部，也貫穿于社會群體的內部；不光發生在社會底層的自耕農、佃農和農奴身上，也發生在社會上層不斷積聚到沒有土地或是沒有足夠土地來維持自己生活方式的貴族武士身上。沒有土地的武士想要土地，而有了土地的武士想要更多的土地。

羅馬教皇們還給予那些投入圣戰的十字軍武士們各種激勵機制，包括精神和物質上的特權。

圣殿騎士

十字軍于1099年從穆斯林手中奪回了圣城耶路撒冷，之后大批基督教朝圣者接踵而至。大約在1119年，雨果·德·帕英與另外8位志趣相投的武士互相結盟而形成了一個騎士組織，他們結盟的地方就在耶路撒冷的圣殿山，這個組織因此得名為圣殿騎士。

圣殿騎士的徽章

教皇的背書與政策優惠

教皇英諾森二世于1139年正式為圣殿騎士這個僧團組織背書，并賦予了它諸多非同尋常的特權：圣殿騎士團只對教皇直接負責，獨立于任何世俗或其他宗教權勢之外；騎士們自己選舉騎士團首領，可自建教堂；享受免稅（任何人都要向教會繳付的十一稅）政策，而且還可以在自己土地轄區內像教會一樣征收十一稅，所得收入完全自留。

圣殿騎士團的雨果伯爵利用他在歐洲王室和貴族間的廣泛人脈，從一開始就使圣殿騎士團受到了各方國王、領主和貴族們的熱烈歡迎，之后還得到了來自基督教世界不斷的慷慨捐贈，這些捐贈包括土地、城堡、金銀和收稅權等等。

另外，有什么組織可以比這樣一支具有崇高宗教地位、高度自治、受到教皇直接保護而免受任何其他宗教和世俗勢力騷擾、紀律嚴明、軍事能力強、非常富有、在東西方世界每一個重要城市和重要貿易走廊一線都擁有城堡，而且還發誓信守清貧的騎士僧團，更適合在中世紀這個亂世里讓王室和貴族們信賴，以保護他們的財富呢？

最初的跨國金融網點

在13世紀圣殿騎士團的鼎盛時期，它擁有7000多名團員，870多座城堡，騎士團的分部和所屬的女修道院遍布整個歐洲、巴勒斯坦地區和敘利亞。事實上，他們的很多修道院也扮演著資金的清算結算中心的角色，這就好比網點對傳統商業銀行業務的重要性。這樣一個以保護從歐洲最西面的伊比利亞半島和英格蘭去耶路撒冷朝圣者沿途及各地的安全為使命，有無與倫比的基礎設施條件（在沿途和進入小亞細亞的各個要塞都擁有土地和城堡，擁有自己的地中海商業艦隊來運輸朝圣者、戰士和物資補給）的武士僧團，可以說是一個自然的跨國集團。到1240年，沒有哪個組織比圣殿騎士團更加勝任為基督教世界最富有和最有權勢的人提供全方位且多元化的金融服務了。

電影《圣殿騎士》劇照

來自黎巴嫩金融專業人士

圣殿騎士團擁有如此特殊地位，更重要的是招攬了有能力管理財富的人才：他們就是來自黎巴嫩的基督徒，他們是腓尼基人的后代。

這個比古希臘還古老的文明給腓尼基人留下了很多才能：他們就是建造所羅門圣殿的極具神秘色彩的石匠，在古希臘和古羅馬之前就已經是地中海貿易的主要商人和航海船只的建造者。他們的后裔不僅會書寫，還掌握多種語言，天生就有祖先遺傳下來的經商才干，在東西方都是一流的談判高手，并且他們的行事風格高度隱秘。他們的這些才能好像注定是為圣殿騎士團的傳奇而準備的。

11、12世紀的歐洲文盲率非常高，很多貴族的文化程度也很低，只會簽自己的名字而已。這些黎巴嫩的基督徒加入圣殿騎士團后，文化程度較高的一部分就成為團里一個高度專業化的群體，不僅打理著騎士團這個龐大的跨國集團的各項銀行和商業業務，而且成為騎士團內部的隨軍教士。

匯票的蓬勃發展

“我們除了他們沒有更加可信的中介”

十字軍東征的直接經濟影響就是大幅增加的強制性稅收和貸款，用以為戰爭提供巨額資金。圣殿騎士被國王們雇傭來替自己收稅，在不同的領地，比如英格蘭和愛爾蘭之間、英格蘭和法國之間押運稅款。教皇們也雇傭圣殿騎士幫自己在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征收教會的稅款并通過巴黎的圣殿騎士城堡再分派至各地，款項有時達幾千盎司黃金。教皇對騎士們的信任一方面緣于常年合作中產生的默契，另一方面也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教皇洪諾留三世道：“我們已經習慣了經常通過圣殿騎士和醫護騎士護送稅款和其他錢物，我們除了他們沒有其他可以更加信任的中介。”

圣殿騎士團利用他們在十字軍東征沿途各國擁有的領地和城堡的便利，使長途匯票業務得到了非常普遍的運用，這種匯票業務也是他們為到處打仗的國王們提供的一項主要金融服務。與起源于宋朝四川一帶交子前身的匯票業務僅僅是解決商旅等攜帶鐵錢的不便和支付的快捷不同，匯票業務在中世紀的歐洲還包含著外匯交易，就是在另一個地方，并且通常是以另一個幣種來交換的可轉讓票據。

提升地中海貿易

“他們不僅可以到處吸收存款，

而且還可以在任何需要資金的地方提取”

匯票業務給國際貿易所帶來的促進作用和效率的提升無疑是非常巨大的。

13世紀時，蒙古帝國橫掃歐亞大陸，在歐亞大陸被阻斷的貿易通道只能通過轉向西面的地中海貿易來彌補。阿拉伯和波斯商人也成群結隊地涌向這個歐亞大陸最西邊的港口阿克里，與威尼斯的貿易商人和圣殿騎士們頻繁地進行交易。此時圣殿騎士已經是敘利亞的主要銀行家了。

阿克里的地理位置在戰略上極其重要。圣殿騎士的艦船從這個地中海東部的港口往來于地中海沿岸的各個主要港口，可以方便地連接到：歐洲的心臟巴黎、羅馬、馬賽和布倫迪西；地中海重要的小麥、馬匹、兵器、衣服、橄欖油和朝圣者的集散地巴里和布倫迪西；連接加泰羅尼亞和普羅旺斯與西西里的港口墨西拿；以及位于亞美尼亞的西利西亞王國的港口阿亞斯。

阿亞斯是13世紀的白奴交易中心。被販賣的奴隸通常是被土耳其或蒙古人賣掉的土耳其人、希臘人和俄國人。圣殿騎士團所經營的匯票和跨境匯兌業務給往來于地中海沿岸的這些貿易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不僅如此，匯兌業務還特別受到長途跋涉的朝圣者的歡迎，加之它還規避了不許收取利息的天主教法規，因此很快就成為他們的主營業務。

圣殿騎士團對專業經營也一絲不茍：

“無論是在巴黎、阿克里，還是別的什么地方，圣殿騎士團里的綠衣教士每天都對每一筆賬進行核對，包括賬戶名、經辦人、日期、交易性質、金額和賬戶信用的使用細節。這些日記賬之后被轉到一個分總賬上，成為一個巨大和永久檔案庫的一部分。圣殿騎士每年還發布幾次賬戶概要，包括借、貸雙方及其對應的來源和使用細節。加之在環地中海兩端的分支機構和在巴黎與倫敦的強大把控，他們不僅可以到處吸收存款，而且還可以在任何需要資金的地方提取。”

堅守存款合約

“接受每筆存款時都發誓只有存款人來取時

才會放款”

圣殿騎士在接受每筆存款時都發誓只有存款人來取時，才會放款。

而且，放在今天的金融語匯下，就是活期存款有百分之百的準備金基礎。至少到13世紀末，他們對非常規存管合約百分之百準備金的要求都不曾動搖。

在英格蘭，人們習慣將重要文件、金銀珠寶和各種細軟存于圣殿騎士團駐地。亨利二世在1182年的遺囑里將自己留給圣地的遺產委托給圣殿騎士。這樣做的人不在少數。如果托管的是這種不可互相替換的特別物品時，這樣的合約就是一個標準的存管合約——保管人必須在托管人要求時原物奉還。更多情況下，存在圣殿騎士那里的是可替換的金錢和物品。

家族信托和私人理財

“將自己的財產交給圣殿騎士

是當時西方基督教世界的一種時尚”

圣殿騎士們還經營家族信托業務，他們的第一個客戶就是英王亨利二世。

亨利二世在繼承英格蘭王位前曾經是諾曼底公爵，他在諾曼底心儀的幾個城堡，被法王路易七世從他上任國王手里奪走了。亨利二世于是為自己還在襁褓中的兒子包辦了一樁婚事，對象就是路易七世的女兒。條件是當他們到結婚年齡時，法國公主的嫁妝要包括這幾座城堡。而在她1182年成年之前，這幾座城堡就都被委托在第三方——圣殿騎士團的監護下。

騎士團經常被皇室和貴族們委任為職責執行人，包括各種禮物的贈予、嫁妝安排、養老年金發放和遺囑執行人，等等。有些朝圣者和要東征的騎士們也會在出發前將他們的所有財富都托付給圣殿騎士或醫護騎士，或是抵押給這些武士僧團。

不像今天八卦新聞里報道的各國王室家族成員財源滾滾，各國歷史上的君主們很少有自始至終手頭都很寬裕的。中世紀的國王們手頭實在是非常的緊，他們向猶太人借錢，等把猶太人的錢都借光了以后就向意大利商人借錢，英格蘭國王約翰二世還經常向圣殿騎士借錢。約翰二世在他在位的最后四年里，就經常住在圣殿騎士的城堡里。也是圣殿騎士在英國的首領艾默里克·德·圣莫爾建議約翰二世與貴族們于1215年6月15日簽署了著名的《自由大憲章》，圣莫爾的名字不僅出現在憲章上，而且他還被約翰二世任命為自己的遺囑執行人之一。約翰二世從圣殿騎士個人和機構借錢的數量從一個金馬克供自己開銷到上千金馬克供給軍隊。

請圣殿騎士幫助自己解決個人財務困境的還不止君主和貴族。法王路易九世的母后和兄弟普瓦捷伯爵阿爾方斯將自己私人所有的財務事宜委托給圣殿騎士來經營，進行日常支付和管理。將自己的財產交給圣殿騎士來管理當時是西方基督教世界的一種時尚，貴族男女紛紛效仿，就好像今天的中產階級會攀比自己的私人理財是在一個本地小銀行還是國際投行一樣。

圣殿騎士所提供的服務安全、便利，其經營的內容基本囊括了現代商業銀行和部分投資銀行的主要業務：跨國匯兌、吸存放貸、保險箱業務、家族信托、私人理財、代收稅款、貿易融資、土地開發、戰爭融資，等等。所以無論是按推理或是傳說，他們都積累了巨額財富。

圣殿騎士團的隕落就像他們的興起那樣突如其來。顯然，他們所擁有的巨大財富是讓他們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之一。野心勃勃又急等用錢的法國國王腓力四世首先將那些沒有靠山的債權人，主要是猶太人和倫巴第銀行家驅逐出法國，然后沒收他們的財產，拍賣他們的私人物品。腓力四世不僅可以將自己欠他們的債務一筆勾銷，還將他們的債權據為己有。

有教皇背景的圣殿騎士也不能幸免。腓力四世于1307年10月13日突然將在法國的圣殿騎士全部逮捕，包括他們的大團長雅克·德·莫萊，而這一天恰好是星期五，這就是金融市場上人們談之色變的“黑色星期五”的由來。

傳說圣殿騎士們在被殘酷地逮捕、處刑前，秘密藏下了巨額寶藏以及各種圣物。他們的寶藏在哪里呢？沒有人知道，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去聯想……由尼古拉斯·凱奇主演的美國電影《國家寶藏》講的就是一個與圣殿騎士和共濟會有淵源的美國歷史學家為尋寶藏而去美國國家圖書館偷竊美國《獨立宣言》原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