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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FBI釣魚執法,低智青年被慫恿從事恐怖活動獲刑30年

2021-04-20 07:51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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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遠奇編譯 加拿大和美國必讀 收錄于話題#美國FBI1#恐怖活動1

前言:Rozina Ali在紐約時報上發表萬字長文,詳細描述了一個樂觀開朗、心無城府的穆斯林青年西拉杰在自己尊敬的導師堅持不懈的誘導和威逼下,說出了類似恐怖主義行動的激進話語。事后他沒有參與任何實質性的恐怖活動,還多次明確表示自己并不愿意參與行動。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尊敬的導師居然是拿著FBI薪水的線人,最終西拉杰被判30年監禁,并且被關押在所有通信都被監控和限制的特殊監獄里.

多年來,西拉杰堅持自己的無罪辯護,雖然律師找到案情的多處漏洞,并且西拉杰本身智商低于普通人,但是西拉杰窮盡了一切自救手段都沒有辦法給自己脫罪。如今,他已經在監獄中度過了整整16個年頭了。而他的精神導師,當年的線人,在輕描淡寫的負罪感下,他更介意的自己還沒有從FBI那里拿到滿意的報酬。

西拉杰 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Twitter

傻小子遇見了人生導師,FBI線人鎖定目標

沙哈瓦·馬丁·西拉杰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是在2003年夏末,他也許是在布魯克林灣脊區的清真寺見過他,后者在祈禱時痛哭流涕,匍匐在伊瑪目的身邊(注:伊瑪目是伊斯蘭教的首領,類似于宗教中的長老)。當這名男子走進西拉杰工作的書店時,他顯得熱情而隨和,他說他的名字叫奧薩馬·埃達伍迪,兩人意外的友誼由此開始。

21歲的西拉杰身材魁梧,說話時喜歡東拉西扯。他經常和附近的朋友在附近的店里閑逛,談論伊斯蘭教以及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他很難理解新思想,需要反復的解釋才能明白,但在朋友面前,他假裝自己懂得很多。

埃達伍迪是一位埃及宗教學者的兒子,他說自己學的是核工程。他對世界很了解,而且有一個特點,說話時喜歡手舞足蹈。令西拉杰高興的是,埃達伍迪對他很感興趣,鼓勵他繼續追求自己對計算機的夢想。從來沒有一個比他大兩倍、如此老練的成年人,如此認真地對待過他。

西拉杰的家人幾年前逃離了巴基斯坦,試圖逃離針對他們的什葉派少數教派的暴力。他們到達美國時,西拉杰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但他沒有上過高中,仍在努力獲得同等學歷。他的世界很小,包括在皇后區與父母還有姐姐合住的一間狹小的一居室公寓,以及一個同樣狹小的商場,里面有各種各樣伊斯蘭教書籍和長途電話卡,從灣脊區乘地鐵一個半小時能到。

當埃達伍迪開始讓他下班后搭便車時,西拉杰心里暗暗高興。年輕的小伙子聽著這個朋友關于個人責任和來自先知的忠告。幾個月后,西拉杰和埃達伍迪越來越親密,他會向埃達伍迪傾訴自己的經濟困境,以及他在網上認識的巴基斯坦女子瑪諾,他希望不久就能娶她。當埃達伍迪告訴他,他患有肝病,擔心這可能會致命時,他心煩意亂。西拉杰答應如果埃達伍迪出了什么事,他會照顧他的女兒,并開始用蹩腳的英語告訴他:“我就像你的兒子一樣。”

慢慢地,他們的談話走向了黑暗的邊緣。埃達伍迪向西拉杰抱怨說,聯邦調查局一直在騷擾他,大概是因為他是一個了解核工程的穆斯林。他們討論了阿布格萊布監獄丑聞,以及穆斯林在海外戰爭中被折磨和殺害的網上圖片。

當西拉杰看到一張被強奸女孩的照片時,他崩潰了,哭了起來。埃達伍迪似乎和他的朋友一樣憤怒。我們必須做點什么,做點能引起全世界注意的事。

他們一致認為,對美國經濟造成損害的襲擊將有助于拯救穆斯林的生命。但他們的目標應該是什么呢?西拉杰建議他們把目標鎖定在開車經過的橋梁、主要的地鐵站和鐵路線。2004年7月,西拉杰把埃達伍迪介紹給了19歲的詹姆斯·埃爾沙法伊,他是西拉杰打工的店里的常客。

詹姆斯也對美國對待穆斯林的方式感到憤怒,他甚至畫了一張史丹頓島大橋和警察分局的地圖作為攻擊目標,西拉杰和埃達伍迪分享了這張地圖。很快,朋友們開始討論方案的可行性。他們想到了華爾街但西拉杰不理解為什么它這么出名,還請埃達伍迪解釋了一下。

今年8月,西拉杰有了另一個主意:曼哈頓城中的先驅廣場地鐵站怎么樣?他在布魯克林和皇后區之間的通勤途中換乘了這個車站。為了給同伴留下深刻印象,他在地圖上標出了這個車站。它在一家購物中心的地下,也許他們可以在這里放置炸彈。

西拉杰沒有意識到,這一切不是空談。8月21日,這三個人參觀了先驅廣場,畫了一些埃達伍迪保留的圖紙。但是西拉杰開始猶豫了:這個車站非常繁忙,從來都不會空著。如果孩子受傷了怎么辦?如果有人因為他而死呢?西拉杰只是喜歡說些逞強的話,但這次不一樣,埃達伍迪似乎是認真的。

8月23日晚上,西拉杰坐在埃達伍迪那輛棕色豐田花冠車的后座上,詹姆斯坐在前面。埃達伍迪說,他聯系了州北部的朋友,把他們稱為兄弟盟,現在他們熱切地支持先驅廣場的想法。西拉杰很緊張。他下定決心要找出一條擺脫這個陰謀的辦法,但他又很害怕,兄弟盟聽起來很危險,埃達伍迪已經知道了關于他和他家人的一切,以及他們生活和工作的地方。西拉杰警惕地瞥了埃達伍迪一眼,他會不會有槍?

先驅廣場地鐵站,By Pi.1415926535 - Own work, CC BY-SA 3.0,

西拉杰明確地說:“我不想。”

埃達伍迪給他的每個同伴發了一個背包,說是用來裝炸彈的。西拉杰看了看他的背包,他說:“好大啊。” 埃達伍迪似乎不太明白西拉杰什么意思,西拉杰以前在一家熟食店工作時,常常會用大袋子裝農產品。埃達伍迪問道:“這算大嗎?”西拉杰解釋說,這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然后他編造了另一個理由,說聯邦調查局在先驅廣場附近舉行的巴基斯坦日游行中逮捕了兩名穆斯林,現在那片區域太危險了。

埃達伍迪越來越生氣,提醒他,兄弟盟可都指望著他。西拉杰妥協了。西拉杰說,他已經跟兄弟盟在一條船上了。他可以在計劃方面提供幫助,除了安置炸彈什么都可以,而且需要清楚每個環節,還有一件事,他說:“我得,你知道的,征求我媽媽的同意。”

埃達伍迪被激怒了,他更直接地問西拉杰是否愿意放置炸彈:“你是不是不想去放炸彈?”

“不想。”

汽車駛過皇后區時,周圍一片寂靜。突然,詹姆斯說他要打扮成猶太人去行動,西拉杰開玩笑地說很支持這個想法,希望笑聲可以緩解緊張氣氛。埃達伍迪又問西拉杰是否愿意加入。

此時車已經開到西拉杰的家附近,西拉杰回答說,他可以去檢查一下車站的安全。但他再次澄清:他不會攜帶炸彈。他不想用手把它放在任何地方。

埃達伍迪把車停在了西拉杰的公寓大樓前。他們握了握手,但西拉杰能感覺到埃達伍迪的沮喪和失望。

“對不起,”西拉杰說著下了車。

西拉杰為他差點陷入的這件事祈求上帝的原諒。他考慮過報警,但那年早些時候,當他在書店與一名咄咄逼人的顧客發生肢體沖突時,紐約警察局以輕罪起訴了他,該案仍在審理中。他是一名穆斯林男子,在911襲擊事件后,他的庇護案一直懸著。他試圖使自己安心:埃達伍迪堅持說他是這個陰謀的關鍵,而西拉杰拒絕放置炸彈,這難道不意味著這個計劃已經失敗了嗎?他們甚至還沒有確定襲擊的日期。

四天之后,西拉杰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讓他到灣脊區的一個警察局討論他的輕罪指控。他在下午3點左右從書店出發,毫無征兆地,他被三輛沒有標記的汽車包圍了。一支槍指著他的頭,他的雙手被銬住了。一個小時后,他坐在曼哈頓下城的一間辦公室里,惴惴不安。

他要求給媽媽打電話,但被拒絕了。一張六英尺高的桌子把他和一名紐約警察、一名紐約警察情報探員、一名聯邦調查局探員和兩名聯邦檢察官隔開。西拉杰得知他因涉嫌密謀炸毀先驅廣場地鐵站而被捕,他的朋友埃達伍迪則是警方的線人。

當晚,司法部開始實施另一系列逮捕行動,逮捕了數百名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聚集的示威者。共和黨會議定于三天后在麥迪遜廣場花園召開,目的是抗議布什政府發動的戰爭。數周以來,警方一直在監視活動人士團體,并援引恐怖主義的神出鬼沒為由,為這些行動辯護。

隨著逮捕行動的繼續,司法部將媒體的注意力集中到他們最近在先驅廣場挫敗的陰謀上,這個廣場離大會舉辦地僅隔了一個街區,警方說,在西拉杰和詹姆斯擺脫監視并采取行動前,警方被迫逮捕了他們。局長雷蒙德·凱利在CNN直播的新聞發布會上說:“很明顯,他們有造成傷害、殺人的意圖。”

他說,殺人的動機是“仇恨美國”。當一名記者問凱利,這次逮捕是否涉及釣魚執法時,凱利斷然否認了這一說法。他回答說:“圈套嗎?不,就我所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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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BI尋找線人,慫恿弱勢群體參與恐怖活動

今年是911恐怖襲擊20周年。后來美國發動的戰爭成了永遠的戰爭,美國軍隊仍然活躍在世界各地。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已經成為每一屆政府的政治泥潭。如果說反恐戰爭改變了我們與世界交往的方式,那么它也從根本上改變了我們國內的民主。

襲擊事件為全面的立法和政策變化掃清了道路,當局甚至監視那些與恐怖主義沒有任何聯系的人。檢察官們現在可以根據侵入性情報收集來立案,這在以前是受限的。

美國司法部長允許執法部門在恐怖主義調查的最初階段就部署線人,這違反了等待有合理跡象表明有犯罪活動的既定做法,后來,司法部進一步放寬了限制,允許在評估潛在案件時就使用線人。

在審判中,政府提供由雇傭的平民線人收集的證據,這些線人鎖定低收入、弱勢群體和精神障礙者,慫恿他們參與陰謀,在一些案件中,線人甚至提供資金和物資來推動爆炸活動。

根據一個由雷弗·阿隆森(Trevor Aaronson)和瑪戈特·威廉姆斯(Margot Williams)維護的案件數據庫the Intercept,自2001年以來,與國際恐怖主義有關的起訴中,有近50%的案件涉及到這樣的線人。政府還開始利用一項很少使用的法規,該法規將向恐怖組織提供服務或資源(即所謂的物質支持)定為犯罪,這擴大了“支持”的定義,將目標對準與恐怖分子關系模糊的人。2010年,最高法院甚至認為,哪怕是培訓如何和平調解沖突的武裝組織都構成了物質支持。

根據Intercept數據庫的數據,自911恐怖襲擊以來,政府已經以與國際恐怖主義有關的指控關押了約800人。但這些數字掩蓋了一個復雜的現實,其中許多人沒有被發現有任何暴力行為。

盡管如此,政府還是獲得了很高的定罪率。那些被指控恐怖主義的人通常會主動認罪,這是因為他們會被寬大處理以換取情報,或者因為他們知道,如果他們進入審判并被定罪,他們幾乎肯定會被判更長的刑期。

如果證明恐怖主義的證據過于薄弱,檢察官有時會以其他罪名起訴嫌疑人,包括欺詐、移民、持有毒品或作偽證——司法部的一個分支機構國家安全局稱之為第二類案件——并將其列入打擊恐怖主義的勝利名單。例如,薩布里·本卡拉因涉嫌參與弗吉尼亞州的一個恐怖分子網絡而受到調查,2004年他被無罪釋放,但最終被判作偽證和妨礙司法公正罪成立。

國家統計局的一份報告稱:“阻止和破壞潛在的恐怖主義計劃和支持活動,使用第二類犯罪來起訴與恐怖主義有關的目標,通常是一種有效的方法,有時也是唯一可用的方法。”

法院的態度:寧可錯抓,不可放過

在911事件發生后的幾年里,政府官員曾指出,沒有發生重大襲擊事件,是反恐戰略取得成功的證據。但在某些方面,政府的反恐政策可能正在制造威脅。美國公民自由聯盟的國家法律主任戴維·科爾說:“你是在設法在人們犯罪之前抓住他們。如果你這樣做,你會把很多人成功關進監獄,而這些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真正犯罪。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參與恐怖活動呢?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法院不知道,政府不知道。但結果是,法院的態度是寧枉勿縱,因為他們相信‘安全總比事后后悔好’。”

隨著越來越多的穆斯林因與恐怖主義有關的指控而入獄,逮捕行動本身就成為了威脅的證據。西拉杰不隸屬于任何恐怖組織,但對政府機構和新聞媒體來說,他的案件證明需要提高警惕,專家們在有關激進化的研究中指出了西拉杰。

2007年,兩名紐約警局的情報分析師為政策制定者和執法部門準備了一份報告,詳細描述了灣脊區的伊斯蘭書店是如何成為西拉杰和詹姆斯的“極端主義孵化器,帶領他們一步步走向激進化”,

2008年,紐約市長邁克爾·布隆伯格在國會聽證會上說:“先驅廣場爆炸案的陰謀證明,紐約警察局的情報和反恐部門是全球打擊恐怖主義的關鍵因素。”

如今,政策制定者幾乎沒有交代這些措施是否能讓我們更加安全,相反,國內恐怖主義事件的增多激起了進一步擴大政府反恐機構的呼聲。2017年,政府問責局報告了美國本土發生的導致死亡的“暴力極端主義”襲擊的數量。2001年9月12日至2016年底,“伊斯蘭激進暴力極端分子”實施了23起此類襲擊,其中62人被“極右翼暴力極端組織”殺害。

過去幾年里,由于“對政府或執法部門越權的不滿、對社會政治條件和立法行為的反應”而驅動的國內極端主義運動,FBI一直深感擔憂。2019年,代表1.4萬名現任和前任特工的聯邦調查局特工協會敦促國會動用聯邦政府的力量來應對這一威脅。

今年1月,特朗普的支持者沖進國會大廈后,這一呼吁被再次提起,拜登政府指示情報部門對國內威脅進行評估,并指示國家安全委員會優先處理這一問題。

但許多憲法和民權律師擔心,這種打擊極端主義的新活力將會錯判西拉杰案件,政府的反恐策略模糊了言論和行動之間的界限,擴大了將誰列為威脅的范圍,削弱了憲法對所有人的保護。

斯坦福大學法學教授希林·辛納爾說:“我們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而不是普通的法制來對待恐怖主義,恐怖主義案件沒有普通的監督或民主問責制。”

西拉杰的世界如今已經縮小到大都會拘留中心的一間單人牢房的四面墻,大都會拘留中心是紐約的一個聯邦機構,就在灣脊區北部。這里不能保釋。氣溫寒冷。霉菌在食物中生長,熒光燈日日夜夜閃爍個不停。

在911事件后的幾個月里,該監獄關押了數十名穆斯林男子,他們在沒有受到指控的情況下被捕。警衛把他們猛撞在墻上,在他們脫衣搜身時嘲笑他們,并用死亡威脅他們。后來,監獄的條件有所改善,但程度有限。幾周過去了,西拉杰看到他的父母,坐在桌子旁,他帶著手銬走近他們。

他和他們敘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他們一致認為他什么也沒做。他們討論了認罪協議:如果認罪,他可能在10年后出獄。這個提議使他的家人感到困惑。他為什么要承認自己是恐怖分子?而且,他沒有任何關于圣戰分子的信息可以提供給當局。

西拉杰相信陪審團會識破這些指控,但他甚至無法集中精力進行審判。當接手他案子的民權律師馬丁·斯托拉爾拜訪他討論辯護策略時,西拉杰只談論監獄的條件。

斯托拉爾律師說:“他完全陷在里面了。”

審判于2006年4月24日展開,從他被捕到開庭已經過去了15個月了。西拉杰是唯一的被告。詹姆斯同意認罪,并做了污點證人指證他的朋友,他將被判五年徒刑。包括布魯克林和皇后區在內的紐約東區的檢察官需要詹姆斯的合作。在西拉杰被起訴之前,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官員擔心線人埃達伍迪在案件中起到的作用太重了。FBI和司法部沒有回復記者的置評請求。

紐約南區對曼哈頓有管轄權,在起訴備受矚目的恐怖主義案件方面已經有相當多的經驗,其中包括1993年的世貿中心爆炸事件。

當時在那里工作的一名律師回憶說,該辦公室對“線人利用被告的心理健康問題”也有類似的擔憂。他告訴我:“我們總是非常咄咄逼人,尤其是面對恐怖主義,如果我們不受理一個案子,通常是有相當充分的理由的。”

東區歷來關注黑手黨和幫派案件,因此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在2001年9月之后,恐怖主義案件的需求量很大。

斯托拉爾律師有很長一段保護人們不受警察攻擊的歷史。20世紀70年代,當FBI和警方利用線人,滲透左翼和黑人政治團體的消息曝光后,整個國家陷入混亂,斯托拉爾當時正在參與一起針對紐約警察局不當監控政治活動的集體訴訟。

這一訴訟最終導致了Handschu指南的實施(Handschu指南是規范紐約市警察在政治活動方面行為的一套指導方針),該指南規定,如果沒有一些事實依據,該部門不能調查懷疑犯罪活動的政治或宗教團體。但在2003年,在有關部門的要求下,該指導方針有所放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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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的無罪辯護之戰

斯特拉爾律師在西拉杰的案子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模式,他打算以誘捕為由進行辯解:證明線人埃達伍迪沒有阻止一個危險的陰謀,反而誘騙一個溫柔謙和、把他當做朋友的年輕人,并引誘他走向犯罪。

西拉杰根本不能成為檢察官所指控的恐怖分子主謀的樣子,他想表現得強勢而有見識,但事實上他很容易被說動。斯托拉爾律師告訴陪審團和法官尼娜·格爾森:“他不是什么特別聰明能干的人。”

與其他基于普通法的刑事辯護不同,誘捕法在100多年前誕生于美國,當時人們擔心,政府可能會制造犯罪,誘捕那些本來不會犯罪的人。

但誘捕辯護是一種很有難度的辯護,它要求被告首先承認自己的罪行,然后證明如果沒有警察的引誘,他就不會犯罪。那年春天,在布魯克林法院,中心問題是如果沒有遇到埃達伍迪,西拉杰是否會策劃對先驅廣場車站的爆炸。

檢察官可以通過指出被告過去曾有過類似的行為來反駁誘捕的說法。但恐怖主義案件帶來了一個棘手的問題;許多像西拉杰這樣的被告,他們并沒有恐怖主義歷史。因此,為了證明西拉杰即使在沒有警方參與的情況下也會執行該計劃,檢方將依靠他的講話作為證據。也就是說,他們需要證明,在911事件后成為穆斯林移民的西拉杰有暴力傾向。

埃達伍迪首先出庭作證。2002年底,紐約警察局來到埃達伍迪的家門口,說他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有一個可疑的大包裹被送到了他在史丹頓島的公寓。埃達伍迪曾嘗試過幾種銷售工作,從服裝到食品,但都沒有成功。他解釋說這些包裹只是他打算轉售的皮夾克。警察沒有進一步盤問他,而是問他是否愿意為他們工作,他同意了。

在法庭上,埃達伍迪解釋說,他經常去城里各處的清真寺,并向他的上級報告“任何好事或壞事”。在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參加了575次祈禱儀式。在埃達伍迪的敘述中,事情很簡單:西拉杰對美國殺害穆斯林感到憤怒,并建議轟炸先驅廣場。埃達伍迪的角色是同謀者,在他們的談話中,經常提到暴力的是西拉杰。

檢察官提供不利于西拉杰的證據包括:詹姆斯繪制的史丹頓島地圖,西拉杰給埃達伍迪看的兩張關于制造炸彈的CD,包括廣為人知的《無政府主義者食譜》(一本包含制造炸藥、初級電信竊聽裝置和相關武器說明的書籍),以及西拉杰推薦給詹姆斯的書,這些書在書店里都可以買到。

政府的目擊者說,紐約警察局派埃達伍迪去貝里奇調查清真寺與哈馬斯恐怖組織和德州的一群恐怖主義嫌疑人的潛在聯系,西拉杰是在2004年3月成為嫌疑人的,也就是兩人認識5個月后。

檢察官還播放了兩人30小時對話錄音中的一些零星片段:在其中一段錄音中,西拉杰笑著稱警察為“豬”;在另一封郵件中,他建議在第59街地鐵站放置炸藥。他提到內華達州的51區可能有制造炸彈的材料,不過他稱之為“52區”。

其中一段錄音來自他們最后一次乘車。對檢察官來說,這揭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西拉杰下了車,同意做放風者。但是他們沒有提到的是,西拉杰在那次談話里拒絕放置炸彈1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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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作案武器,也沒有實際行動,審判成了一場證詞之間的拉鋸戰。

審判進行到第21天,也就是5月15日,西拉杰被傳喚出庭作證。他步履沉重地走到證人席上,穿著在大部分訴訟過程中一直穿的細條紋西裝。他看上去非常疲勞。他說,過去幾周,大都會拘留中心的獄警一直在半夜叫醒他,把他轉移到不同牢房。他強迫自己記住兩年前的對話,但細節已經變得混亂。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西拉杰還是揭示了一段錄音中沒有闡明的關系:他和詹姆斯都把埃達伍迪當做是宗教導師,正因為此,埃達伍迪引導他去看那些令他不安的網站和圖片,包括伊拉克人在阿布格萊布監獄被美國士兵虐待的照片,他們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西拉杰承認,他是在他們三人談到損害美國經濟時提出地鐵計劃的。他想給埃達伍迪留下深刻印象,但他也害怕埃達伍迪和兄弟盟。

控方的一些證據證實了西拉杰的部分證詞。埃達伍迪在紐約警局的聯絡人承認,是他自己在和西拉杰的談話中第一個提到了“炸彈”。

詹姆斯說,他同意參與地鐵陰謀的部分原因是埃達伍迪告訴他,殺害美國士兵是他的宗教職責的一部分,他還作證說西拉杰曾試圖退出計劃。

就連控方播放的錄音也暗示,埃達伍迪扮演的導師角色是多么的徹底。在其中一個故事中,西拉杰向他吐露了他對瑪諾的愛,埃達伍迪答應幫他把瑪諾帶到美國。

由于沒有任何武器或詳細計劃供檢察官參考,審判變成了一場含糊不清的證詞之戰。

然后,政府出人意料地披露了另一名目擊者:一名化名卡米爾·帕沙的臥底紐約警察局警官,在埃達伍迪出現之前,他在灣脊和西拉杰說過很多次話。這名官員對法庭說:“我問過美國是否會發生自殺式爆炸,他說,‘是的,因為美國支持以色列。’”帕沙的證詞證明西拉杰的證詞是假的。因為西拉杰說,在他見到埃達伍迪之前,他沒有談到過針對美國的暴力。

不過,這樣的評論很難被界定為意圖,這名警官承認,在他與西拉杰的70多次談話中,西拉杰從未說過要襲擊先驅廣場。

檢察官花了三個星期的時間來陳述他們的案情。辯方用了兩天的時間來陳述他們僅有的兩名證人:西拉杰和他的母親,他們都不是很自信,英語也說得不好。西拉杰的母親穿著一件傳統穆斯林服裝,通過烏爾都語翻譯作證。斯特拉爾本來也希望能把凱利局長帶到證人席上,讓大家明白警察局的反恐戰略是有缺陷的。

在交叉盤問中,埃達伍迪作證說,他經常向警察部門報告一些普通的細節,比如伊瑪目布道的主題或教徒的車牌號碼,他還說他沒有見過任何恐怖基地組織成員。

在斯特拉爾律師看來,這證明了被警察收買的埃達伍迪,實際上并沒有找到什么極端分子,所以他才會咬著西拉杰不放。但是格爾森法官駁回了凱利局長出庭的請求。

5月24日,也就是西拉杰24歲生日的前兩天,格爾森法官把所有人都叫上了法庭。陪審團商議了10個小時,作出了有罪的裁決。后來,一些陪審團成員告訴《紐約時報》記者,這個案件的裁決并不完全令人信服:至少有三人不愿給西拉杰定罪。其中一人說:“我們不確定發生了什么,他當時可能被誘騙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

雖然誘捕辯護很難取勝,但也不是不可能。但這次不一樣。斯托拉爾告訴我:“如果被告是穆斯林,在911之后的幾年里,他被指控從事恐怖活動,那案子基本上就沒救了。”

雖然律師們已經成功地在其他刑事案件中使用了誘捕辯護,但我采訪過的律師或專家中沒有一個能證明誘捕辯護在恐怖主義案件中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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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拉杰智商低于常人,但仍被判刑30年

隨著量刑聽證會的臨近,斯特拉爾律師開始擔心一直困擾他的事情。雖然地方執法部門主導了對西拉杰的調查,但聯邦當局接管了這個案子。斯托拉爾猜測原因是:政府可能會在聯邦案件中要求更嚴厲的處罰。

在審判期間,斯特拉爾和西拉杰的母親反復說西拉杰不聰明。斯特拉爾希望能說服法官對他從輕判決,于是請一位心理學家對西拉杰進行檢查。考試結果顯示他的智商為78。這位心理學家指出:“與普通人相比,他的整體詞匯量、判斷和推理能力以及抽象思考能力都有障礙。”

2007年1月,在有罪判決8個月后,西拉杰回到布魯克林法院接受量刑判決。他說:“法官大人,我想為我在錄像中說的話道歉,我希望我能收回那些話,但這是不可能的。”格爾森法官決定給他一個最低限度的“加強量刑”指導方針,指導那些被判犯有外國恐怖主義罪的人。西拉杰將在監獄里度過接下來的30年。

西拉杰每天早上6點起床整理床鋪,他的床鋪就是一塊磚板,上面鋪著薄薄的藍色床墊,到處都是約束。不過,大多數日子里,并沒有什么床鋪要整理,在床墊下發現蟑螂后,他就直接睡在磚板上了。床腳邊放著一堆儲物柜,對面,一個不銹鋼馬桶、一個水槽和一個淋浴器擠在一起。從散熱器上方的一個小窗口,西拉杰可以瞥見印第安那州特雷豪特的天空。下雨時,水就會漏進來。

牢房的門會打開,他會走到用餐區,在那里,有人遞給他一盒麥片和牛奶。他可以整天在與監獄其他地方隔離的牢房里閑逛。監獄里有一間很小的洗衣房,還有一個健身區,里面有一輛固定自行車和一臺跑步機,囚犯們在那里用拖把和水瓶練舉重。有一個室外籃球場,他們在那里打手球。它被一個鐵絲網籠罩著。

西拉杰被關押在一個曾經關押死刑犯的牢房里。它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用過了,他被安排工作,清理死老鼠,把空牢房的墻壁刮干凈。他知道他是在為其他人的到來做準備。

特雷豪特是一座實驗性監獄,被稱為交流管理局。聯邦監獄管理局在西拉杰受審幾個月后,才剛開放該設施,這里關押“需要加強監控”的罪犯,“保護公眾”免受那些人的傷害。

第二年,另一個交流管理局在伊利諾伊州馬里昂市設立。西拉杰以前從未聽說過這種類型的監獄,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是“交流管理”。

他認為一名明顯是為聯邦調查局工作的男子出現在監獄,觀察那些被監禁的人,閱讀他們收發的信件。當西拉杰不得不去診所或看牙醫時,監獄的其他部分被鎖起來,他被護送通過一條黑暗的地下隧道。

斯托拉爾律師認為他的當事人被當做如此危險的人物,完全沒有道理,政府自己也協助了犯罪。

事實上,交流管理局剛成立時,監獄管理局并沒有書面標準來決定誰將被安置在那里。

憲法權利中心的律師雷切爾·梅羅波爾告訴我:“局里實際上是根據他們派到這個部門的人來制定標準的,而不是根據標準來決定派到這里來的人,完全本末倒置了。”

然而,對西拉杰來說,最大的困難是與家人的分離。聯邦監獄的犯人每月通常有300分鐘的通話時間。但在交流管理局,西拉杰不得不把他想對父親、母親和妹妹說的話壓縮到每周15分鐘之內。

西弗吉尼亞州馬丁斯堡的情報分析人員監聽西拉杰的電話,他會打印出詳細的報告。

在回答我關于西拉杰被安置在交流管理局的問題時,監獄管理局的一位發言人說,它不提供關于具體案件的信息,該單位關押“需要加強監管的罪犯”,分析人員監視“與極端主義意識形態一致的”囚犯。

由于找不到家人傾訴,西拉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他母親寄給他的照片。他會癡迷地看著父母臉上的表情、瑪諾的微笑、妹妹嘲笑的眼神。有一次,他看到一道亮光,抬頭一看,一個警衛用手電筒照著他,命令他睡覺。看守告訴他,他盯著那些照片,沒日沒夜地坐在床上好幾天了。

在簡短的電話中,他的母親也會傳遞來自瑪諾的信息給他,但過了一段時間,信息就中斷了,他告訴過她,要向前看。

外面的世界,他過去的生活,開始瓦解。

圖片來源:PRM Twitter

特殊監獄里的那些“恐怖分子”

他的新生活是由他的鄰居們組成的,在這個管理局里有十幾個人,住在相鄰的牢房里。

35歲左右的馬蘇德·可汗,在911之后去了巴基斯坦,參加一個激進分子訓練營;他被指控屬于弗吉尼亞州的圣戰組織,并被判處終身監禁。

2001年春天,“拉克萬納六人組”的幾個年輕也門裔美國人訪問了本·拉登所在的阿富汗訓練營,這六人對物質支持的指控供認不諱,但政府無法解釋這六人到底打算在美國做什么。

隨著時間的推移,又來了一些人。來自佛羅里達州的海特姆·法里茲承認為巴勒斯坦恐怖組織籌集資金,圣地救濟與發展基金會曾是美國最大的伊斯蘭慈善機構,其兩名領導人因向哈馬斯提供資金而被判有罪。

亞辛·阿雷夫,一名奧爾巴尼市庫爾德人的伊瑪目,在看到一名線人假裝借給朋友一些錢后,被判定犯有提供物質支持罪,線人聲稱這筆資金是通過出售導彈發射器獲得的,將用于刺殺一名巴基斯坦大使。

阿雷夫不能流利地講英語,他說他不清楚他所目睹的一切意味著什么。當政府承認一個翻譯錯誤導致官員錯誤地認定他是一名軍事指揮官時,他認為他的案件的荒謬性最終會被揭露。然而等待他的卻是這里。

西拉杰與另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人關系最親密,那人名叫哈亞特,當時25歲,來自加利福尼亞州的洛迪,童年時曾與腦膜炎作斗爭,險些喪命。911襲擊發生后不久,聯邦調查局雇傭的一名平民線人與哈亞特成了朋友,兩人討論了伊斯蘭極端組織和圣戰訓練營。

當哈亞特全家去巴基斯坦旅行時,線人打電話給他,強迫他去參觀一個營地。哈亞特找借口,但線人不依不饒,最后,他惱羞成怒,說他可能會去。哈亞特回到美國,幾天后就被聯邦調查局逮捕。經過數小時的審訊和剝奪睡眠后,他承認參加了訓練營,盡管沒有證據表明他參加了。(他后來否認了這一供詞。)檢察官指控哈亞特提供物質支持,聲稱他們已經粉碎了基地組織在加州的一個潛伏組織。

在特雷豪特,西拉杰漸漸習慣了這里的生活節奏,他在廚房里端菜,和哈亞特開玩笑,讀古蘭經。大多數時候,他在墻上一排電視前的一張塑料椅子上看“神奇寶貝”。阿雷夫告訴我:“他還是個孩子,他是個大個子,但在他心里,他不過10歲。”

一天,當阿雷夫看新聞的時候,他看到當局逮捕了四名來自紐約紐堡的黑人穆斯林,他們涉嫌計劃襲擊美國軍事基地和猶太教堂。有個線人幫助警方立案了。

阿雷夫認出了他:這就是他案子里的那個線人。(這名線人擁有一家豪華轎車公司,有欺詐史,目前因參與2018年紐約州北部的一起車禍而被通緝。那次車禍造成20人死亡,是美國近10年來最致命的交通事故。)

紐堡案例中的人都很貧困,線人承諾,如果他們同意實施襲擊,就給他們25萬美元和一輛豪華轎車。其中一位名叫大衛·威廉姆斯的男子需要錢來支付弟弟的癌癥治療費用,另一位名叫拉蓋爾·佩恩的男子有心理健康問題的病史。

事實上,執法部門似乎總有辦法找到那些弱勢群體。

詹姆斯·埃爾沙法伊小時候曾受到虐待,他需要服用治療精神分裂癥和抑郁癥的藥物。

26歲的艾哈邁德·費爾哈尼因密謀炸毀一座猶太教堂而認罪,他在一名臥底的慫恿下,從另一名臥底那里買了一把槍。艾哈邁德從十幾歲起就屢次被送進收容所,最近,他在監獄里試圖上吊自殺。

何塞·皮門特爾是一名皈依穆斯林的人,他和一名線人一起吸食大麻,并做出了有罪的陳述,他的情緒似乎很不穩定,他甚至曾嘗試自行割禮。

這些人都沒有對他人實施暴力行為,但他們都進了監獄。這些“恐怖分子”被送到全國各地:一些人被送到普通人口監獄,一些人被送到科羅拉多州和紐約州安全級別最高的監獄,還有一些人被送到中西部新建的限制森嚴的監獄。

2010年初,西拉杰待在特雷豪特監獄的三年里第一次有了訪客。他穿著監獄統一發放的汗衫,坐在樹脂玻璃后面,盯著對面的兩個女人。母親臉上的皺紋加深了,他的妹妹更高了,不再是他當初離開時的孩子模樣了。西拉杰意識到他在家人眼里一定也很奇怪。當他到達監獄時,醫生給他開了治療抑郁和失眠的百憂解。藥物使他的體重增加,在健身房鍛煉了幾個月后,他的體重變成了肌肉。

他想把母親抱在懷里,但在交流管理局是不允許身體接觸的,就像在普通監獄一樣。

到那時,特雷豪特的監獄已經擴大到大約50名男子,大多數是阿拉伯人或南亞人,他們中的大部分是穆斯林。如果他們大聲朗讀《古蘭經》,或者集體禱告,衛兵就會斥責他們。辯護律師和被監禁的人給這個設施起了個名字:“ 小關塔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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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達伍迪急于跟記者聊聊,因為跟FBI的酬勞還沒有算清楚

埃達伍迪是911襲擊后警方和聯邦調查局招募的數千名線人之一,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仍保持匿名。政府不愿討論使用線人的具體情況,但多年來,通過審判和訴訟,有關線人招募和工作的細節已經浮出了出來。

一些拒絕成為線人的人說,他們面臨報復性措施,包括被驅逐出境或被列入“禁飛名單”的威脅。禁飛名單是指禁止一個人飛進、飛出美國或在美國境內禁止乘坐飛機。一名男子說,他曾被要求當線人,但他拒絕了,后來被判提供物質支持等罪名成立,目前他仍在獄中。

為了搜捕恐怖分子,政府急于尋找線人,無意中創造了一個激勵機制。許多人犯了罪,同意與當局合作以換取寬大處理,其他人則得到了移民援助的承諾。2004年11月,一名線人擔心他的家人會因為他在聯邦調查局的工作而成為目標,于是在白宮前自焚。

西拉杰被判刑后不久,埃達伍迪實際上就消失了。新聞里沒有提到他,社交媒體上也找不到他的蹤跡。我在另一個州找到了一個名字相似的人的可能地址。

去年10月一個溫暖的日子,我來到一個安靜的郊區社區,街道兩旁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家家戶戶的車道上都停著汽車。我走近一棟棕褐色的雙層房子,敲了敲門時,我想起了西拉杰父母的家,那是位于杰克遜高地一座擁擠大樓里的二樓小公寓。車道上停著一輛豐田凱美瑞,但沒人接電話。我等了一個小時,把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投進郵筒就走了。一周后,我收到了埃達伍迪發來的短信。

在電話里,他告訴我,審判結束后不久,他和妻子搬到別處重新開始,但他要求我不要公布他的新地點。埃達伍迪也拒絕告訴我他找到了什么類型的工作。

他說:“我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我沒有什么具體工作,我什么都干。”

然而,他急于告訴我西拉杰案件的“全部故事”,其中大部分集中在政府是如何背叛他的。他說:“他們告訴我,‘你會受到保護的,’”。但他抱怨說,警方并沒有兌現這一承諾。他指出,最近他打電話給一個警方聯絡人,舉報一個騷擾他的知情人,但他沒有得到回復:“案件結束后,他們就不在乎我了。”

埃達伍迪認為,在911襲擊后的幾個月里,當局監視了他的公寓大樓,后來竊聽了他的電話,甚至在他的車里裝了竊聽器。他說,當時他和妻子、女兒住在史丹頓島一套廉租房公寓里,警察來找他做線人。據埃達伍迪說,他一直對讓西拉杰陷入麻煩感到不安,甚至一度想退出。他告訴我:“我根本不想讓西拉杰陷入那種境地,我想逃離這一切。”

然后,有一天,兩人在書店,西拉杰拿出了詹姆斯畫的史坦頓島地圖。埃達伍迪驚慌失措,他回憶道:“我告訴他:‘把它藏起來!我不想看!’”

埃達伍迪決定不立即告訴他在紐約警局的聯絡人斯蒂芬·安德魯斯有關地圖的事,他說。只有當偵探問西拉杰有沒有給他看什么東西時,埃達伍迪才不得已地“記起”那張地圖。

埃達伍迪說:“我嚇壞了,我很害怕。”實際上,他從未想過會看到這樣的計劃。而且,他告訴我,當安德魯斯追問他西拉杰可能會跟他說些什么時,他變得更擔心了。

埃達伍迪懷疑警察局在繼續監視他。不久之后,他開始記錄他和西拉杰的對話;他想向警方證明他沒有隱瞞任何事情。

埃達伍迪的回憶并沒有遵循審判時呈現的時間線:錄音開始于2004年6月,西拉杰在7月向他展示了地圖。然而與此同時,在錄音發生之前,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警方聯絡人安德魯斯曾在法庭上承認,當埃達伍迪今年5月向他報告西拉杰談到攻擊美國時,他感到驚訝。這似乎是西拉杰的一個突然的變化,警察局指示埃達伍迪繼續監視他。

埃達伍迪說,在最后一次乘車旅行和西拉杰被捕的兩周前,他已經和檢察官會面討論這個案子。

他否認曾向西拉杰出示過任何照片,并向我重復了他在審判中說過的話:西拉杰一直想干一番大事,甚至不惜殺害平民。然而,這與他們的談話錄音相矛盾,在他們最后一次乘車旅行中,西拉杰告訴埃達伍迪,殺人是不可接受的。

在他的結案陳詞中,首席檢察官告訴陪審團,如果有人說他們打算炸毀一個地鐵站來表明一個政治觀點,每個人都會回答,“你瘋了嗎?”但是埃達伍迪沒有這樣做。據西拉杰說,當他把先驅廣場的想法告訴埃達伍迪時,老人回答說他會和兄弟盟談談。西拉杰后來告訴我:“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如果他的導師阻止他的想法,那故事也許會有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關于此案的細節仍然讓埃達伍迪感到惱火:他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報酬。他說,在審判前,他的工作酬勞約為2.5萬美元,幾年來,他一直定期收到報酬——開始時每月3000多美元。但是,他堅持認為,他應該得到更多。他說,由于審判即將開始,警察部門和檢察官迫使他放棄了一份報酬豐厚的海外工作,他對他們從未補償他放棄的六位數薪水感到失望。

這筆損失的錢讓他煩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埃達伍迪告訴我紐約警局向他做出了承諾。事實上,在西拉杰受審幾個月后,埃達伍迪就給當時還是州參議員的希拉里·克林頓寫了一封信。他解釋說,他曾在一起恐怖主義案件中擔任線人,并曾得到財政保障的承諾。這封信是一種上訴。他寫道:“因為這個案子,我們在財務上負債了,尊敬的參議員,我真的需要抹去我10歲女兒的眼淚。”

在得知這封信后,西拉杰的律師利用它要求重新審判和無罪判決,但法庭拒絕了這兩項請求。(紐約警察局和紐約東區拒絕詳細說明此案。在書面聲明中,雙方都指出西拉杰已被定罪,上訴失敗。東區亦強調,他曾宣誓認罪,并在作證時作了虛假陳述。)

埃達伍迪很樂意談論他認為自己被拖欠酬勞的事情,但當我問他關于西拉杰的事時,他就變得不那么確定了。盡管他堅稱西拉杰想要對美國進行報復,但他似乎并不完全相信西拉杰構成了政府所宣稱的威脅。他真希望西拉杰接受了認罪協議。他告訴我:“當我得知小杰被判了30年監禁的時候,我真的很震驚。”

他相信他從一個危險的人手中拯救了公眾嗎? 埃達伍迪猶豫了。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了。

埃達伍迪說:“我不去評判他是否是個危險人物,我只能說,小杰,如果他在一個好的環境里,他會是一個好人,他會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為了莫須有的罪名,他2030年才能出獄

西拉杰已經在監獄里度過了16年了,如果表現良好,他2030年就能出獄。在交流管理局的特雷豪特監獄呆了四年之后,他被毫無解釋地轉移到了奧蒂斯維爾,一個位于卡茨基爾的中等安全級別的聯邦監獄,他后來就一直呆在那里。

在過去的一年里,我一直在用英語和烏爾都語與他通話,通過電話、電子郵件、短信和信件。自從被捕后,西拉杰獲得了他的同等學歷,并學會了鉤織毛絨玩具,他喜歡制作神奇寶貝。

這些年來,他給他母親寄了許多畫,有一天,他也給我寄了一幅。它描繪了他在特雷豪特的房間,其中的細節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磚墻上的線條,水槽下面的管道。審判他的證據之一是他在埃達伍迪的敦促下畫的先驅廣場地圖;埃達伍迪指出,這張地圖畫得非常詳細。我意識到西拉杰也許只是喜歡畫畫。

在我們的對話中,西拉杰從未否認與埃達伍迪討論過炸彈陰謀;他說他后悔自己的愚蠢。但是,他經常告訴我,他實際上從未實施過襲擊,他甚至試圖退出。

一位曾在情報部門工作的前紐約警官告訴我,他聽說西拉杰的案子是“莫須有,完全沒有東西。”多年來,一些政府官員也質疑“恐怖分子”陰謀破壞所構成威脅的嚴重性。一位來自紐約的前檢察官告訴我,雖然誘捕行動很重要,但在一些恐怖主義案件中,“政府似乎確實在誘導被告的思維方面發揮了作用。”

在奧蒂斯維爾,西拉杰一直在關注他在特雷豪特的伙伴們的消息。

法里茲服滿了刑期。

阿雷夫也是如此,他在獲釋后被驅逐到伊拉克。

馬蘇德·可汗是所謂的弗吉尼亞圣戰分子網絡的一部分。最高法院在另一項裁決中發現,對他的指控“在暴力犯罪中陰謀使用武器”不合憲法,含糊不清,于是他被釋放了。

西拉杰還讀到關于2003年23歲的烏茲爾·帕拉帕的報道,他被控向基地組織提供物質支持等罪名。最近,包括哈立德·謝赫·穆罕默德在內的三名基地組織成員在關塔那摩灣拘押中心上發表的解密證詞,反駁了政府關于帕拉帕在知情的情況下幫助恐怖分子的指控。帕拉帕現在41歲了。他在監獄里呆了17年,其中大約有一半是單獨監禁。

西拉杰對一個案件特別關注:2019年末,在被監禁14年后,他的朋友哈米德·哈亞特的定罪被推翻,因為一名法官發現他的律師在審判中“沒有完全代表其當事人”。

哈亞特被釋放后,我找到了他。他告訴我很難適應家鄉的生活,有時他醒來時還以為自己還在牢房里。他和西拉杰近十年來,第一次通過電話交談了。

根據Intercept數據庫的數據,自2001年以來,已有500多名因恐怖主義相關指控而獲罪的人在刑滿釋放,但還有許多人仍在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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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辜者尋求立法支援,但沒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2010年,由憲法權利中心代表的阿雷夫和其他幾名原告起訴了監管監獄管理局的司法部。這場訴訟持續了很長時間,期間司法部長換了五個人:埃里克·霍爾德,洛蕾塔·林奇,杰夫·塞申斯,威廉·巴爾和梅里克·加蘭。在過去的十年里,法院駁回了原告對司法部的幾乎所有指控。

2016年,在兩起質疑警方監控的訴訟之后,紐約警察局同意允許一名文職官員監督涉及政治和宗教活動的調查,但和解協議并未禁止有爭議的調查方法,也沒有恢復Handschu最初的指導方針。

在過去的兩年里,一個公民自由聯盟,為那些卷入反恐法網的人爭取權利的非盈利組織,呼吁推動一個《自我救援法案》,該法案將縮小物質支持法規和限制執法使用線人的范圍。

在疫情之前,該聯盟在國會山會見了近60名眾議員和參議員,包括共和黨人和民主黨人。一些人對這些家庭的故事感到驚訝,據該聯盟的一位成員說,其中一人甚至評論道,“這種事發生在美國?”但沒有人愿意提出該法案,稱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行的聯邦法律對國內和國際極端主義的刑事定罪有不同的規定,這使得檢察官有更大的余地對外國恐怖分子立案。

在呼吁解決極右極端主義崛起的情況下,兩黨都支持通過聯邦立法,對國內恐怖主義采取同樣嚴厲的刑事處罰。

這就意味著針對像西拉杰這樣的人的戰術:積極使用線人、物質支持指控和高度監控的監獄,現在可以用來對付任何被懷疑是國內極端分子的人。

一位高級政府官員告訴我,白宮已經注意到了過去20年的失誤和成功。這名官員說:“過去反恐努力的某些批評在我們耳邊回響,我們正在深入調查此事。”

政府正在考慮幾種新方法,包括將一些右翼組織的外國分支機構列入美國國務院的外國恐怖組織名單,這樣就會把物質支持及其對公民自由的所有影響納入國內反恐領域。

紐約南區前檢察官理查德·扎貝爾堅持認為,聯邦國內恐怖主義法是必要的,這不僅是為了懲罰犯罪和保護少數群體,也是為了發表強有力的聲明。他解釋說,將暴力右翼極端分子作為殺人犯起訴,“與將他們作為恐怖分子起訴,其社會目是不同的。”

然而,雖然這類立法成功地凸顯了社會對民族主義的不寬容,并保護非白人社區不受最暴力行為者的傷害,它也可能會付出代價。1995年俄克拉荷馬城爆炸案發生后,國會通過了《反恐與有效死刑法》,該法案制定了刑事物質支持法,也幫助政府針對即使是輕微違法的移民,并將其驅逐出境。

即使沒有針對國內恐怖主義的廣泛聯邦法律,政府也能夠利用現有的反恐基礎設施來對付它認為是國內威脅的恐怖主義。近年來,警方利用社交媒體追蹤“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者,并部署線人滲透示威活動。去年夏天,“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遍及全國,時任司法部長威廉·巴爾宣布成立了一個新的工作組,應對“反政府極端分子,”其中一個主要理由是“充分理解這些群體,我們可以把這樣的暴力事件扼殺在搖籃里。”

5月下旬,在紐約抗議活動的第二個晚上,兩名年輕律師因涉嫌向一輛空警車的破窗戶投擲燃燒彈而被捕。他們受到多項聯邦指控,包括縱火和內亂,在等待保釋聽證會期間被單獨關押在大都會拘留中心。他們將面臨終身監禁。

盡管不能以國內恐怖主義罪名起訴他們,但保守派評論人士稱他們被控的罪行是“對恐怖主義的物質支持”,并暗示其中一名律師是一名外部煽動者,他在去巴勒斯坦旅行期間變得激進。

穆斯林權益保障組織CUNY CLEAR 的主任拉姆齊·卡塞姆說:“針對黑人和非黑人穆斯林社區完善的工具現在將被用來對抗“黑人的命也是命”運動。”

曾被關押在特雷豪特和里昂市的交流管理局的人把這些監獄描述為政治監獄;他們中的許多人認為,他們被送到那里是因為他們對美國外交政策的看法,或者是因為他們的政治活動。

丹尼爾·麥高文是一名前環保活動家,他告訴我,他是從普通監獄轉移到交流管理局的,原因可能是普通監獄里關了太多的穆斯林人口,監獄管理局正面臨著批評,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公開發表關于他案件和監獄條件的言論。

我問憲法權利中心的律師瑞秋·梅羅波爾,既然現在美國當局正把注意力轉向國內的威脅,交流管理局是否可以用來關押其他類型的囚犯。

她說:“我認為這完全有可能,這個部門可以用來鎮壓‘黑人的命也是命’活動人士或安提法組織,或者是任何監獄管理局在當時,認為在政治言論和與外界溝通方面有最大威脅的人。”

“先驅廣場炸彈客”將是他一身無法擺脫的污名

自從西拉杰最后一次見到那個不可逆轉地改變了他生活的人已經過去15年了。西拉杰被判刑時,埃達伍迪并沒有出庭。他告訴我,西拉杰就像他的兒子一樣,他不想看到他被捕。

但即便他對自己的角色感到懊悔,這份懊悔似乎也沒有給他帶來什么壓力。他知道我和西拉杰有聯系,但他沒什么想對這位朋友說的,他們曾經開車穿過皇后區的街道,聊著女人,夢想和未來。

西拉杰知道埃達伍迪在紐約警局工作是有報酬的,但他不能接受他的朋友,一個被他視為第二個父親的人,僅僅為了報酬而促成他坐牢幾十年。

西拉杰在電話里告訴我說:“我只想問他一個問題:他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

如果西拉杰認罪并承認自己是一名“恐怖分子”,如果他放棄了誘捕辯護,他現在很可能已經自由了。他已用盡了所有的上訴。當奧巴馬總統離任時,西拉杰的家人和朋友寫信請求赦免。今年1月,他們又向特朗普發出了請求。

下個月就39歲的西拉杰列出了他外出時要拜訪的人的名單。歲月已經帶走了許多他珍愛的人:他的姨媽,他的表親,他的祖父母。

他想象著和他媽媽站在廚房里,看著他們做飯,他想象著他將來的孩子。但他知道,他永遠無法擺脫生活上的污點:他是“先驅廣場炸彈客”。他被釋放后,很可能會被遣返回巴基斯坦。無論他想做什么工作,定居在哪里,他都將永遠被認為是一個被定罪的恐怖分子。

在給我的一封信中,西拉杰寫道,有時很難在鏡子中看清我自己。他問我:“我是個什么樣的人?當你讀到我的故事的時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原標題:《紐約時報:美國FBI釣魚執法,低智青年被慫恿從事恐怖活動獲刑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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