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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提醒我了,還欠《快本》一聲再見
原創 毒Sir Sir電影
最近一句話念經式地灌進Sir的耳朵——
「20210403,快樂大本營封神!」
Sir瞬間的心情,像是收到了失聯多年小學死黨的婚訊。
阿強?
結婚了?
娶的是當年的阿珍嗎?

回憶越涌越兇,從甜蜜到唏噓——
我們當年怎么認識的?
我們第一次拜把子在哪里?
還有,我們后來……怎么失聯了?

《快本》某程度上,就是你我的“阿強”。
曾經,每周六晚八點準時赴約,熱熱鬧鬧兩個小時,屏幕后笑趴在地;
現在,Sir刷到《快本》的消息,心態甚至不是好奇。
而是——
怎么不興奮了?
01
點開最近被說“封神”的那期《快本》,Sir還是堅持看完。
回春了?
還是改版了?
都不是。
還是一樣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只不過當期嘉賓是《山河令》的主演,聯手撒糖,粉絲嗑足癮了。
Sir承認,這期節目是笑點密集的,設計巧妙的,嘉賓也搭配得好。
但仔細瞧瞧,喊“封神”的都是誰?
《山河令》的粉絲;
毛不易的粉絲;
甚至《追光吧!哥哥》的粉絲……

發現沒,問題不在“封神”。
而在于——
我們現在說的“快本封神”,到底跟《快本》有多大關系?
那句著名的吐槽你們都聽過:
“當年的快本誰上誰火,現在的快本誰火誰上。”
吐槽歸吐槽。
實話也是實話。
當年的快樂大本營有多火?
那是真正的“封神”——
北京火車站的小旅店,紛紛打出“本店可以看湖南臺《快樂大本營》”的招牌,以招攬顧客。

甭管多金字塔頂尖的明星,都抵不住快本的邀請。
貝克漢姆首登娛樂綜藝節目舞臺,北京奧體中心,快本錄制;
Lady Gaga中國內地綜藝首秀,快本專訪;
王菲《幻樂之城》前,內地唯一地方臺綜藝,2000年快本的千禧之夜跨年……
連那英當年上節目,出場就吐苦水:抱怨快本的門檻高,要不是發新專輯,根本上不了。


一個字,夯。
哪怕人氣不高,上一次節目也能拿到“頂流體驗卡”。
正因為這份影響力,2006年起快本便實行明星一律不給通告費,節目組只負責行程和酒店費用的規定。
即使憑《太陽的后裔》大火的宋仲基,當初也是零酬勞。
它憑什么夯?
可以說——
在綜藝不多的那些年,快本幾乎是唯一能讓觀眾看到明星普通人一面、甚至出糗的舞臺。
張藝興初次登上快本,因英文名“Lay”和累發音相同,被何炅和維嘉用長沙話瘋狂調侃;
劉昊然早期錄快本,被主持人逼著表演土味秧歌;
應該都記得《宮鎖心玉》這期。
馮紹峰和楊冪在臺上毫不顧忌,互揭“黑料”。
馮紹峰說拜訪楊冪家時,楊冪和家人說話“損”。
楊冪更來勁。
搶過話,直接自曝:“我媽問帶東西了嗎?沒帶東西就別來了”“水不用喝了,東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說高興了,楊冪還開始爆料馮紹峰愛撒嬌,讓馮紹峰當著觀眾演示一遍。
于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電視上一臉正經的馮紹峰,歪著頭、抱著胳膊,嬌嗔地喊著楊冪:
“冪姐~”

出糗之余,還特會“搞事”。
當年林志玲錄制《快本》,導演組可夠壞——
現場播放言承旭的情感專訪,暗示兩人曾經的戀人關系。
何炅還在林志玲面前朗讀了言承旭的自傳,林志玲忍不住當場眼眶濕潤,一度轉身拭淚。

幾個月后,言承旭做客快樂大本營。
何炅又將林志玲的這段視頻回放,言承旭看完整整一分鐘沉思沒有說話。

之后,更是淚灑現場。
這放到現在……你猜猜要熱搜“爆”幾天?
更別提,陳思誠和佟麗婭從戀情曝光到婚禮舉辦,都是快樂大本營一條龍套餐承包。
總的來說——
那時的快本就像一本處在資訊最前沿的娛樂雜志,好玩、有料、有故事。
試問,這樣一個有笑點、有話題、有溫度的節目,誰不想看?
現在吐槽快本的人,當年不也是一到周六晚上就一邊吃飯一邊等《啦啦歌》旋律。
當年有多輝煌,現在就多讓人好奇。
從制造熱度到蹭熱度,《快本》的電源是怎么被拔掉的?
02
疲態始于主持人。
快樂家族雖說成員有5個,但黃金時期,主打的還是何炅和謝娜二人。
和《康熙來了》相似:
何炅對應蔡康永,負責掌控全局和調配節奏;
謝娜對應小S,主打女丑人設,制造笑點。
(硬要加的話,被欺負的海濤功能等同于陳漢典。)
何炅,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是綜藝界“教父”般的存在。
滴水不漏的談話藝術,樂于提攜后輩的處事風格,贏得一致好口碑。
何炅人緣好,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就是“何榜”。
所謂何榜,就是何炅生日當天,微博底下的留言排位。
哪怕何炅連微博生日提醒都關了,也擋不住大半個娛樂圈“披荊斬棘”地前來留言祝福。

這盛況,猶如一場娛樂圈的KPI競賽。
但“紅久必黑”的規律,何炅終究是逃脫不掉。
神壇待久了,總要下來走走。
何炅的“老好人”人設第一次遭遇滑鐵盧,是節目里,維護歐陽娜娜的一段言論。
何炅談起先前歐陽娜娜在演技類綜藝所受到的批評,表示自己對此很憤怒。
他這里面還包括了節目剪輯和表演老師的問題,并不只是歐陽娜娜的個人過錯。

這段話本身問題不大。
但。
說的不是時候。
很長一段時間,內娛受制于全民狂歡的“流量時代”。
何炅的圓場作風,某種程度與粉絲高喊的“保護我家愛豆”是在一條戰線上的。
流量洶涌,粉絲感激。
流量褪去,觀眾清醒。
以結果為導向的新評價體系里,觀眾不再愿意看到動不動就煽情、賣慘、力求圓滿大結局的主持風格。
在這一體系下,何炅相悖的老好人之路必然“翻車”。
而說起謝娜。
知乎“謝娜為什么這么招人討厭”的話題被瀏覽了4.29億次,大概謝娜本人都曾因此頭疼過。
曾幾何時,謝娜搞笑功力一絕。
披著“馬欄山坡主”的稱號,謝娜貢獻過許多四川方言名場面。
名場面要數“火鍋美女”——
穿著夸張怪異的服飾,一出場便無厘頭地炫耀著自己的美貌和品味。
最后又冷不防地背后拿出一個火鍋,原地帶貨。

但謝娜的搞笑也有局限。
謝娜屬于表演型,所以有關她早期的搞笑視頻更多是一段段獨立小品。
但綜藝舞臺上最難的其實是:日常的拋梗和接梗。
這恰恰是謝娜的大弱項。
拿小S為例最為恰當。
說謝娜是“內地小S”,更多是當年肯豁得出去的內地女藝人實在不多。
但要真論起搞笑功力,謝娜恐怕連小S的背影都看不到。
小S的搞笑才華在于無時無刻,都能做出最快的反應。
比如當劉真開始介紹3D擬真教學書時,小S脫口就能講出“科技很厲害,但是舞技不厲害”這樣的金句回懟。

反觀謝娜,兩次登上《康熙來了》都被網友批評尬場。
故事還沒講完,自己就先笑起來了。
這里,又涉及到第二個喜劇的點:分寸感。
謝娜曾在快本里提到一次借吳昕家浴室洗澡的經歷。
她看到浴室里泡著一盆“抹布”,拿起來才發現是內衣。
好笑?
場面只有尷尬,彈幕也清一色指責謝娜不該公開聊女生隱私。

總結起來,謝娜在快本舞臺上的限制主要兩點:
她的搞笑與主持無關,需要獨立空間,會與嘉賓搶戲;
她的主持與搞笑無關,無法控場,偶爾還無法自控。
說完何炅和謝娜,另外三位主持人的遭遇也并沒有更好。
最折騰的吳昕,這幾年斜杠青年式的演藝經歷。
演戲、時裝周、拍雜志......什么都嘗試過了,水花不大,徒留一大堆槽點。

海濤最安全,也最黯淡。
李維嘉主持功力不差,卻始終沒有找到足夠差異化的定位。
當然,《快本》不好看不全在于“內憂”。
還有日漸崛起的“外患”。
03
國綜市場終于發力。
尤其是2014年左右,國綜每年都有新爆款。
戶外綜藝有《跑男》、選秀有《創造101》、談話型綜藝有《奇葩說》《吐槽大會》......
這些綜藝的崛起,讓快樂大本營不再是獲取“快樂”的唯一選擇。
觀眾漸漸對這檔玩老梗的節目不再感興趣,對快樂家族的主持風格也感到疲勞。
為了增加收視率,快本不是沒做出過“改革”。
最明顯的,兩個手段。
一,不斷加碼嘉賓陣容,哪個流量紅就請誰。
一期節目下來,嘉賓人數都夠開一場拼盤演唱會。
二,加重游戲比例。
節目的內容從聊天+游戲的相輔相成;
到現在,開場自我介紹后,直接分隊開始競賽。
以前蔡依林發專輯,六個人聊天玩游戲就能撐一期。
現在哪怕《司藤》足夠火,也只能和另外三對嘉賓擠一場。

結果是什么?
我們追的不再是《快本》。
而是——
何炅謝娜版的《王牌對王牌》,室內版的《奔跑吧》,溫柔和諧版的《獎門人》……
節目調性不明顯,嘉賓上節目的定位更模糊。
比如前幾期的《上陽賦》演技考驗。
一個搞笑的游戲環節,反而被嚴肅的章子怡帶偏。
搞得原本極具喜劇效果的周一圍,不得不回場再認真演示一遍。

這與其說是章子怡的鍋,不如說是快樂家族主持風格的支離破碎。
到最后,主持人連控場的功能都搞丟了。
而當快樂家族的標識不在,快樂大本營節目本身也就成了一個純粹的追星型節目。
這是《快本》在競爭之下的無奈。
當然,這也是它主動作出的改變。
何炅坦言過:《快本》無法留住同一批觀眾。

什么意思?
受眾會更新,節目也要跟著迭代。
這是一檔長壽節目的“格局”。
同時,這也代表了《快本》抵抗“外患”的方式——放棄抵抗,中門大開。
它真的想做一檔更“年輕”的節目嗎?
以增加嘉賓的方式,擁抱流量,擁抱明星效應;
以加碼游戲的方式,擁抱短視頻時代,以15秒為單位的傳播方式,制造各種甜甜的cut,爆笑的集錦……
抱歉,這不是“年輕”。
而是裝嫩。
《快本》為什么越來越不好看?
——這個問題可以有很多解答角度:主持人崩盤,對手沖擊,時代沖擊,形式限制……
Sir更在意的,是這問題的下一層。
《快本》從什么時候失去創造力?
業界流傳著這樣一個比喻:快樂大本營就是湖南衛視的“黃埔軍校”。
不用懷疑這句話的含金量。
網上一搜,到處是《快本》導演組幕后的嚴謹:
曾有一期‘啊啊啊啊科學實驗站’是需要嘉賓通過捕捉玻璃共振頻率,持續穩定發出此頻率下的聲音來把玻璃杯震碎。為了挑選一款能夠完成實驗的玻璃杯,導演組前前后后一共購買了100多種不同材質的杯子進行反復測試,竟整整花去半個月時間……
《快樂大本營》導演 張楊菁
強大的策劃力和執行力,讓《快本》在娛樂相對粗糙的年代,制作出一個個爆款。
而到了越來越強調多元化的當下。
它的嚴謹,也越來越顯僵硬。
對比后期冒頭的綜藝,《快本》缺少的是一份簡單的真實。
比如做出過《極限挑戰》的嚴敏,就分享過做節目的經歷:
在上海吳江路夜市,給六個人設計了一個在街頭賣夜宵的任務,當時他們完全以明星身份在做……反響很好,任務完成了,節目熱度也躥得老高,但嚴敏對那個環節的呈現一直耿耿于懷,四年間一直沒有消退:“我很自責。”
“因為那一次我們脫離了主題的本質,我沒有讓他們體會到真實,他們還是明星,而不是賣燒烤的人。他們用自己的身份優勢消解掉了完成任務的動力。”
并非拉踩。
Sir想表達的——慣性,是創造力最大的敵人。
面對這樣的《快本》,離開,并不惋惜,更是必然。
最后,Sir想把一句電影臺詞送給這位陪我們笑過,鬧過的失聯老友。
既是告別,也是紀念。
《鋼的琴》。
一部描寫東北下崗工人為女兒造鋼琴的電影。
電影里,主角陳桂林在荒廢的工廠里,為女兒親手打造了一部“鋼琴”。

女兒問陳桂林:
這鋼琴能發出聲音嗎?
爸爸說:
能,肯定能。
但是。
你要彈得“越簡單越好”。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天水圍的罐頭蓋
原標題:《你們提醒我了,還欠「快本」一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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