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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勒逝世110周年|曾經不受歡迎的馬勒,為何走紅音樂廳?
編者按:1911年,馬勒去世。110年后的今天,世界各大劇院、樂團紛紛推出不同形式的紀念活動,詮釋馬勒,致敬馬勒。我們應該怎樣理解馬勒,聆聽馬勒?不妨追根溯源,先認識馬勒。

今年是偉大作曲家古斯塔夫·馬勒去世110周年,他的主要創(chuàng)作體裁交響曲,又一次走紅音樂廳。雖然馬勒距離走紅大眾還很遙遠,但大眾可能仍會好奇,馬勒,你為什么走紅音樂廳?
人紅離不開兩個原因,受人追捧以及作品滿足人的心理。先說說前者,追捧馬勒的一些大指揮。
在歐洲古典音樂史上,有一項傳統(tǒng)非常突出,那就是作曲家與演奏家(指揮家)的合體。這既是很高的藝術追求,沒有人愿意僅僅成為一個被動的詮釋者;也是一項職業(yè)能力,很有些前店后廠自主創(chuàng)新的意味。
追捧馬勒的第一個人當然是他自己,一個著名指揮家和一個當時不出名的作曲家,具有天然互補性。作為同時代好友、同行,理查·施特勞斯要比馬勒成功得多,完全不用靠指揮辛苦謀生。但馬勒有一句名言:“我的時代將在他(理查·施特勞斯)結束時來臨,如果我能活著看到這一天,你(妻子阿爾瑪)將在我身邊!”當然,這兩位作曲大師的私交一直不錯。
馬勒活著的時候指揮首演了自己已完成的十部交響曲中的八部,除了《大地之歌》與《第九交響曲》(由學生布魯諾·瓦爾特首演)。

馬勒手稿樂譜。
從作曲家本人指揮首演的結果看,《第一交響曲》《第四交響曲》《第五交響曲》《第七交響曲》反響很差,《第二交響曲》《第三交響曲》《第六交響曲》《第八交響曲》較受歡迎。其中,《第八交響曲》享受了長達半小時的歡呼。
幾個經典的差評分別是,他的《第一交響曲》被說成是當時“最無趣的交響曲”,《第三交響曲》被批評者形容為“寫出這種東西的人應該蹲幾年牢”,《第六交響曲》的受關注點幾乎集中在不同尋常的打擊樂和銅管部分。
根據作曲家好友圭多·阿德勒統(tǒng)計,截止到馬勒去世的1911年,歐洲、俄國和美國演出了總共260多場馬勒交響曲音樂會,其中《第四交響曲》61場,最為頻繁。
此后的二三十年代,大指揮家紛紛在馬勒交響曲中找到了現(xiàn)場效果與情感體驗的高度結合,荷蘭的門蓋爾伯格、美國的斯托科夫斯基、英國的鮑爾特最有代表性。
在被納粹德國完全禁止之前,馬勒的信徒、學生布魯諾·瓦爾特,助理奧托·克倫佩勒和門蓋爾伯格,是三位最努力宣傳馬勒的指揮大師。1934年至1938年,他們的努力使馬勒在奧地利短暫復興,以至于當時的政府突發(fā)奇想,企圖將馬勒塑造成一個民族偶像(就像瓦格納之于德國)。
不過正像馬勒自己感嘆的,“我死后五十年才能第一次演出我的交響曲吧!”1960年,40來歲的指揮巨星倫納德·伯恩斯坦憑一己之力開始了拯救馬勒的運動。此舉被拿來與門德爾松復興巴赫媲美,同樣具有里程碑意義。
著名馬勒專家?guī)炜苏f:“其實在五十年代,隨著LP唱片、唱機的普及、戰(zhàn)后年輕一代對音樂更為寬容,馬勒這些又長又驚人的交響曲已悄悄流行起來?!?/p>
伯恩斯坦成為馬勒助推器有兩個優(yōu)勢,其一他是著名指揮家,其二他很擅長電視表演。同時,他也是馬勒的同胞猶太人。1960年,伯恩斯坦與其執(zhí)掌的紐約愛樂創(chuàng)建馬勒音樂節(jié),邀請他的前輩布魯諾·瓦爾特和米特羅普羅斯加盟,馬勒的遺孀阿爾瑪觀摩了排練。隨著音樂會、錄音、電視推廣,伯恩斯坦至少在美國與馬勒畫上了等號。
1967年至1976年,馬勒代言人伯恩斯坦開辟了歐洲第二戰(zhàn)場,與維也納愛樂、倫敦交響樂團推出了第二套馬勒交響曲全集影片,推動了馬勒的徹底復興。1979年,伯恩斯坦首次指揮柏林愛樂為慈善演出兩場馬勒《第九交響曲》,演出之成功,促使卡拉揚很快將其納入了自己的曲目。
戰(zhàn)后第二代馬勒重要詮釋者之一阿巴多,15歲就被伯恩斯坦稱贊為有一雙“指揮家的眼睛”,他在30歲時來到伯恩斯坦身邊,成為助理指揮??梢哉f,伯恩斯坦不但復興了馬勒,也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至于阿巴多為代表的馬勒指揮家群體,幾乎從20世紀90年代起將馬勒送上了古典音樂神壇。馬勒很多交響曲演出之后的靜默,已經成了樂迷聆聽的守則。
馬勒走紅音樂廳的第二個原因,是作品滿足了人的心理:痛并快樂著。
就像前面說的,馬勒認為自己的作品屬于未來,具有超前性。這種超前性不但有音樂上的,即交響曲體裁的突破,比如更多不和諧音、曲式的自由,而且在內容上更大膽地突出了分裂的心理特征,開拓了交響曲的表現(xiàn)力。
在我們開始了解馬勒這個人之前,首先確定的是,他是一個特別敏感的藝術家。
馬勒遺孀阿爾瑪?shù)幕貞涗浽浭鲞@樣一幕?!澳骋惶?,我們聽到一陣嘈雜聲,于是從窗口各自探頭出去,看到(紐約)中央公園這一側的大街上,有一支長長的隊伍。這是一名消防隊員的葬禮儀式,我們從報上看到過他英勇殉職的報道。當行到靠近我們窗口正下方時,隊伍停了下來,一名主持人出來,作了一番短短致辭。我們在11樓,他說了些什么我們只能意會。他致辭完畢停了一下,接著有人在一面鼓上一擊,之后一片寂靜……我心中突然一驚,急忙轉頭望向馬勒的窗口。他也同樣從窗口探出身來,臉上早已淚流滿面?!?/p>
古斯塔夫·馬勒是家中第二個兒子。14歲時,他13歲的弟弟病故,盡管在此之前,有六個孩子沒有活過嬰兒期,古斯塔夫還是深受打擊。30歲前后,馬勒的父母、妹妹相繼去世,遂負擔起四個弟妹的養(yǎng)育責任。47歲時,馬勒的女兒瑪利亞去世,他也在此時檢查出風濕性心臟病……
馬勒的音樂中因此籠罩著死亡與疾病的陰影,每一首都有葬禮元素,但他并沒有遵從醫(yī)囑,依然保持著工作狂的節(jié)奏。
離我們最近的樣本是指揮大師馬里斯·楊松斯,他雖然有比馬勒時代好得多的醫(yī)療條件,但就是不肯提前退休,對他們來說,音樂事業(yè)比多活幾年重要。
如果說年輕人聽馬勒是聽個大悲大喜的熱鬧,中年人聽馬勒就是交心吧:真正體驗過送別和送別的瑣碎,體驗過身體下行的不堪與家庭危機的無奈。
所以有句玩笑話,馬勒是個筐,哪里需要哪里裝。其中的情緒實在多得數(shù)不過來。他的作品驚喜交加、愛痛分明,亦應了一首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現(xiàn)實的死亡與疾病的陰影、愛情的甜蜜與家庭的歡樂、幻想的復活與天堂的美好、勝利的激情和憧憬的狂熱,最終都指向一個沒有痛苦、沒有眼淚的理想國。
馬勒在音樂里痛并快樂著,就是流行的那個詞“走心”形容的那樣,它埋藏在心底,矛盾著日常,直到我們決定放下,跟著自己的心走一回。因此,好的馬勒演繹一定是充滿感情的演繹,愛上馬勒音樂的人也是充滿感情的人。
推薦馬勒的陌生人從聆聽他的柔板或慢樂章開始,例如《第一交響曲》“花之樂章”、《第三交響曲》末樂章、《第四交響曲》第三樂章、《第五交響曲》小柔板、《第六交響曲》行板、《第七交響曲》“夜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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