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魚叔 獨立魚電影

又一位香港演員，離開了我們。

他同樣是人人臉熟的黃金配角。

但提起名字來，卻又有幾分生疏。

即便是名字上了熱搜，許多人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他是誰。

廖啟智。

他是《上海灘》里的馬仔陳祥貴，《無間道2》里的倪家三叔，《殺破狼》里的華哥，《證人》里的新爺，《過春天》里的父親……

超40年的演藝生涯里，幾乎從未當過主角。

戲份不多，咖位不大，但卻用精湛的演技讓大家記住了他這幅面孔。

對于中國觀眾來說，廖啟智絕對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一切發生得太突然。

上周因胃癌住院，病榻上的廖啟智還曾用短信回復的方式讓外界寬心：

「年紀大機器壞，要修理一下。知道大家關心，但太多的問候，雖然是好意，也會是種負擔，希望你們能體諒。」

無數網友盼他早日康復。

但沒過幾天，卻只等來了噩耗。

原來，被診斷患有胃癌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而廖啟智向來低調，不想因為自己生病的事情麻煩別人。

所以他身邊的人，也都對這個消息大感意外。

相識多年的導演杜琪峰就感到難以置信：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一個這么好的演員離開我們是非常難過的事情。」

演了一輩子配角，他從「智仔」變成「智叔」。

66年的歲月中，大半輩子獻給了電影，交給了觀眾。

今天，魚叔只想跟大家一起緬懷這位香港黃金配角——

廖啟智

杜琪峰追憶廖啟智時，這么評價他：

「戲好人好的他，是香港電影人的楷模。」

這番話含金量十足，無疑是對智叔演藝生涯最好的稱贊。

不過，智叔當年走上這條路，卻是尤為的艱辛。

1954年，廖啟智出生在香港一個貧寒家庭。

他最大的樂趣，就是看電視。

久而久之，成為演員的想法開始在心中生根發芽。

1976年，廖啟智報考了第六期無線藝員訓練班。

但是，落選了。

原因是「長得不好看」。

與他一起面試的，個個都是帥哥，像周潤發、任達華、呂良偉等。

相比之下，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的廖啟智顯得很不起眼。

但他心有不甘，開始拼命鉆研演技，誓要用實力考上。

直到1978年，他如愿進入了第八期無線藝員訓練班，跟湯鎮業成了同班同學。

自知外貌是短板，就決心在演技上多下功課。

憑借這樣的努力，廖啟智一畢業就進入了TVB。

25歲的廖啟智，正式開啟了自己的演藝生涯。

1980年，廖啟智出演了第一部電視劇——《上海灘》。

飾演丁力身邊的「馬仔」——陳祥貴。

相比周潤發、趙雅芝等幾位主角的大紅大紫，廖啟智顯得默默無名。

就像劇中角色一樣，總是低調地站在主角背后，當個背景板。

即便如此，廖啟智仍然貢獻了自己專業的演技。

得到了業內人士的一片夸贊。

有一場戲，甚至在日后成為每一屆TVB學員學習的范本。

周潤發飾演的許文強走投無路，躲到了陳祥貴家里，躺在床上喝粥。

結果演的時候，周潤發自由發揮，順著戲把粥噴了出來。

這個劇本里沒寫的動作，卻被演廖啟智完美接住，毫無破綻。

似乎也正是從《上海灘》開始，廖啟智未來的演藝之路冥冥之中有了定數——

做一名配角。

雖然享受不到主角的眾星捧月，他卻從未懈怠。

無論是打醬油，還是扮丑賣慘。

對待每個角色都是一如既往地認真。

1987年，參演古裝劇《大運河》，主演是梁朝偉、劉青云、陳玉蓮等后輩

直到1992年《籠民》上映，廖啟智的演藝生涯迎來了一次大突破。

他搭檔黃家駒，飾演了一個住在籠中的智障青年。

瘋癲、怪異的行為之外，又用眼神演出了內心的天真與恐懼。

憑借這個角色，他拿下了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

此時，他已經演了13年配角。

1993年成了廖啟智事業的分水嶺。

片約接到手軟，一個又一個經典角色被他演活。

《射雕英雄傳之九陰真經》里的周伯通、《新天龍八部之天山童姥》中的蘇星河、《雪山飛狐》中的平四……

到了千禧年之后，廖啟智更是愈演愈精。

從2004年至2019年，他共獲得了7次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其中，《證人》里的新爺一角讓他再次斬獲獎項。

其余6次雖然沒獲獎，也都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無間道2》中，他飾演寡言陰狠的倪家三叔。

接連殺死四個老大時，他依靠車窗用口琴吹出那首《友誼地久天長》。

這一幕并不是導演的安排，而是廖啟智的臨時起意。

曾經的戰友，如今分道揚鑣。

一曲終了，一切恩怨皆化為過往云煙。

智叔將自己的理解放到倪家三叔身上，這才貢獻了如此經典一幕。

再比如《殺破狼》中飾演的華哥一角。

片中永遠一副鐵石心腸的樣子，但其實刀子嘴豆腐心。

父親節那天，他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問父親身體怎么樣：

「他怎么樣？還在醫院嗎？斷氣了沒有？」

沒想到母親卻告訴他：

「以后想吵也沒得吵了。」

掛斷電話的華哥，表情從失神的震驚，逐漸轉為失落、難過。

短短十幾秒，一句臺詞沒有，就演繹出了一個兒子對父親充滿遺憾的復雜情感，讓人唏噓不已。

還有《無雙》里做了一輩子假幣的鑫叔。

因為自己用假鈔消費，破壞了行規，使得自己全家難逃滅門的命運。

盡管戲份不多，但最后向周潤發飾演畫家求饒那幕還是讓觀眾十分動容。

盡管一直擔任配角，但廖啟智憑借爐火純青的演技成為了香港電影不可或缺的存在。

對待任何角色都能全身心投入，為影片增光添彩。

不僅在電影中做配，生活中的智叔也是十分低調。

性格不溫不火，踏實認真。

或許是平日里曝光率不高，在拍攝《再見，女人街》時還鬧出了一個笑話。

有路人將正在拍戲的智叔拍攝傳上網絡。

視頻中智叔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在衣服攤前招呼著生意。

一時之間網絡嘩然，紛紛感嘆「香港金牌配角淪落街頭賣衣服」。

直到后來公司辟謠，大家才知道只是在拍戲。

能讓人難以區分現實還是電影，大家不禁感嘆廖啟智演技之精湛。

包括《再見，女人街》在內，廖啟智還有與周潤發合作的《驕陽歲月》和《一級指控》尚未在內地上映。

或許等到上映之時，我們可以去電影院再送智叔最后一程。

相比演藝事業上的成就不斷，廖啟智的私人生活卻十分不順。

還在訓練班學習時，他認識了同期的成員陳敏兒。

當時，陳敏兒已是TVB的當家花旦，而廖啟智還只是個無名之輩。

僅認識3個多星期，廖啟智就向陳敏兒求了婚。

在當時，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完全不被看好。

但后來卻實實在在地成了香港演藝圈的模范夫妻。

相戀七年后，兩人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后來又接連生了3個兒子。

婚后，陳敏兒為了相夫教子，退出了娛樂圈。

廖啟智則在拍戲之外，參加各種綜藝節目，想著多賺點錢補貼家用。

可惜，這個溫馨的家庭，卻因一場意外而變得破碎不堪。

2003年，2歲多的小兒子廖文諾患上白血病。

家中的變故無疑是晴天霹靂。

于是，廖啟智不得不一邊拍戲養家，一邊帶著兒子四處求醫。

后來，妻子又患上了抑郁癥。

廖啟智不得不暫停全部工作，全心照顧家人。

只留下一檔親子類綜藝節目來養家糊口。

那段時間，廖啟智會早起先送大兒子二兒子上學。

之后再趕去醫院照顧小兒子，直到天黑才離開。

回到電視臺后，他又要強顏歡笑完成節目主持。

作為家中唯一的經濟支柱，廖啟智辛苦疲憊，但又不能倒下。

只是，事與愿違。

在治療三年后，年僅5歲的小兒子還是離開了人世。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讓夫妻二人無比崩潰。

在小兒子的葬禮上，廖啟智準備了一場最特別的告別儀式。

沒有白花，沒有哭聲，到處掛滿了小兒子最喜歡的藍色氣球。

智叔將一句「拜拜，諾諾」作為最后的告別。

在這片寧靜中，滿是廖啟智夫妻共同的溫柔與堅強。

隨后，妻子抑郁癥加重，沉浸在喪子之痛中難以恢復。

作為家中頂梁柱的廖啟智忍著巨大的精神壓力，重返演藝圈。

那幾年，廖啟智開始佳作頻出。

小兒子去世的三年后，廖啟智憑借《證人》二度拿下了香港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在上臺領獎時，他舉起獎杯笑著望向遠方：

「諾諾，這是你和爸爸共同的獎。」

廖啟智將喪子之痛化為了工作動力，但也因此疏忽了對家人的關注。

2013年，大兒子廖文哲被媒體報道成了偏激乖戾的少年。

只因他在網上留言稱自己想做女人。

面對愈演愈烈的輿論風波，廖啟智再次為家人挺身而出。

他向媒體表示自己了解兒子的事。

他認為，只要兒子有良心有良知，能夠分辨是非就好了。

開明包容的父親形象隨即引來了公眾不少贊譽聲。

而借著這個機會，他也跟大兒子久違地談了心。

才發現大兒子并不是真的想要變性。

也是從那時起，廖啟智才意識到，掙錢之余不能忘記對孩子的關心。

無論是作為父親，還是丈夫，廖啟智都是十分優秀的。

曾經他是家人的保護傘，家中的頂梁柱。

而今他在家人的陪伴下離開人世，一個好人有了最溫暖的結局。

不久前，吳孟達去世時，許多人就感慨一個時代遠去了。

這一次，廖啟智離開。

更讓人加重了這般感慨。

曾經的香港電影能夠締造黃金一代，只靠那些大明星主角是遠遠不夠的。

更多的，還是像達叔、智叔這樣兢兢業業，默默奉獻的黃金配角。

他們用自己的專業與專注，捍衛著香港電影的尊嚴。

用一場場精彩十足的好戲，搭建起一部部經典難忘的影片。

廖啟智曾回憶剛入行時被媒體問到的問題，

「作為演員，你最想演什么角色？」

當時的他回答：

「不用對白、橋段，只須一個眼神，就演出整場戲的精髓。」

多年后，廖啟智做到了。

他征服了觀眾，贏得了贊譽。

《殺破狼》

如今，他的離去無疑讓華語影壇又失去了一位重要電影人。

有人整理了近些年離世的香港影人：

李香琴、曾偉權、陳木勝、譚炳文、梁舜燕、夏萍、李兆基、岳華……

一看嚇一跳，原來已經有這么多老戲骨離去。

有人評論說，這是成長的代價。

小時候，我們看著他們的電影長大。

等我們長大了，就得做好準備，看著他們一個個衰老，告別。

道理我都懂，但真是到了那個時刻，還是忍不住內心五味雜陳。

這既代表了一個時代的逐漸遠去，也進一步加速著香港電影的衰頹與落寞。

看看今天的香港影壇，活躍的依舊是周潤發、劉德華、古天樂等人。

大家喜歡他們，而香港電影也只剩下了他們。

這聽上去有些難以接受，但卻是無法爭辯的事實。

就像周潤發在《無雙》里再次用鈔票點煙時。

我們才恍然發現，原來已過去了30年的光陰。

俠客的身影漸行漸遠，風沙抹去了他們的蹤跡。

俠客的傳說不會終結，依舊在江湖里流傳下去。

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港片走向沒落也已成定局。

但銀幕上的那些精彩瞬間，卻在幾代人的共同回憶里永不消逝。

在那里，港片依舊喧囂，影人依舊鮮活。

每每回顧，我們依舊心潮澎湃。

再見了，智叔。

感謝你奉獻了那么多精彩角色。

來日我再煮一壺酒，重溫那些美好的記憶。

全文完。

原標題：《又一好演員突然走了，這次請記住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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