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3月23日，以色列舉行了第24屆議會選舉。此次選舉是以色列自2019年陷入政治僵局以來的第四次大選，不斷翻覆的政局和頻繁的選舉顯然已經令以色列人感到厭倦，此次大選投票率也達到了2009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2020年12月以色列議會解散前后，新希望黨、以色列人黨（Hayisraelim）、前未來獨立黨（Independents）、新經濟黨、拉姆黨等新政黨紛紛涌現，以色列從極左翼到極右翼的政治光譜都呈現出分裂的態勢，政治碎片化加劇。然而這種碎片化并不意味著以色列意識形態的進一步多樣化；相反，由于政治主張的相似性，同一陣營內部爭奪選票的情況比比皆是。這種政治碎片化局面的出現是以色列近年來政治頻現僵局的一個重要原因。

盡管以色列各政黨領袖都呼吁要避免因組閣不成而再次進行大選，但從本次大選后的出口民調數據來看，在以色列議會共計120個席位中，各種可能形成執政聯盟的政黨組合所能獲得議會席位仍然在60席這一門檻上下徘徊。以色列能否避免自2019年以來的第五次大選，仍在未定之天。

“只有比比”還是“只要不是比比”

此次大選中，兩大主要政治陣營之間的差異不再是傳統意義上左翼和右翼的分野，而是對內塔尼亞胡的支持和反對，從而形成了“只有比比”（Only Bibi。Bibi是內塔尼亞胡的小名）和“只要不是比比”（Just not Bibi）兩個派別；政黨之間分歧的界限也從意識形態轉變為了是否接受與內塔尼亞胡共同組成執政聯盟。

以色列12頻道、13頻道和 Kan 11頻道的出口民調顯示，現任總理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利庫德集團仍將成為最大的政黨，將贏得120個議會席位中的30到31個議會。內塔尼亞胡的傳統盟友極端正統派政黨沙斯黨（Shas）將獲得9個席位；圣經猶太教聯盟黨（United Torah Judaism）和極右翼宗教猶太復國主義黨（Religious Zionist）都將獲得6到7席。可能加入內塔尼亞胡陣營的聯合右翼黨（Yamina）將獲得7個席位，如果得到聯合右翼黨的支持，內塔尼亞胡將能夠組建起達到58至61席的執政聯盟，存在組閣的可能。出口民調結果公布后，內塔尼亞胡在推特上發文宣布利庫德集團獲得“巨大勝利”，并開始召集其他黨派領導人，以共同組建一個“強大的右翼政府”。

另一邊，根據出口民調，在明確表示不會與內塔尼亞胡聯盟的政黨中，拉皮德（Yair Lapid）領導的第二大黨未來黨（Yesh Atid）將贏得17至18個席位；前利庫德集團成員吉迪恩·薩爾（Gideon Sa'ar）的新希望黨（New Hope）則只有6席，遠低于去年12月該黨成立時的預期數目；以色列是我們的家園黨（Yisrael Beytenu）將獲得7席；藍白黨（Blue and White）席位數從2020年的第二大黨地位降至7到8席；工黨（Labor）也將獲得7到8個席位；梅雷茲黨（Meretz）將獲得6至7席；阿拉伯聯合名單（Joint List）將獲得8到9席。

由于右翼政黨排除了同阿拉伯政黨共同組建政府的可能，反對內塔尼亞胡的政黨陣營將僅能獲得51至54個席位；只有在聯合右翼黨加入的情況下才有達到61席的可能。從阿拉伯聯合名單分裂出的拉姆黨（Ra’am）將獲得4個席位，該政黨表示不排除加入任一陣營的可能性。

在最終結果公布之后，以色列總統將任命最有可能組成內閣的政黨領袖開始組閣談判?？偨y魯文·里夫林（Reuven Rivlin）將在4月7日前授權一名總理候選人進行為期28天的組閣談判，該候選人可以要求延期兩周，到期后若組閣不成，總統將授權第二名候選人在四周內組閣。第二次授權期限結束后，若仍未能成功組閣，總統可以授權第三位候選人在三周以內組建政府，否則以色列將迎來第五次大選。從以往情況看，任命第三名候選人的情況比較少見。

值得一提的是，以色列現任總統任期將于7月9日結束，新總統必須在該日期前30至90天選出。因此，如果本次大選后以色列進入第二輪組閣談判，屆時議會可能已經選任了新的總統。

組閣預期：會有第五次選舉嗎?

內塔尼亞胡在大選次日凌晨兩點發表講話，呼吁以色列絕不能再進行第五次選舉，并表示愿意與任何必要的人進行對話，以防止這一情況的發生。根據目前的出口民調結果，以色列大選后的組閣可能會出現三種情形。

第一種情形：內塔尼亞胡的陣營獲勝，內塔尼亞胡迎來第六次任期。在新冠疫情期間，內塔尼亞胡政府多次被指責應對疫情不利、過分縱容宗教極端正統派，內塔尼亞胡本人的支持率一度下降到最低點。另一個不利因素是，與此前特朗普政府頻頻為內塔尼亞胡政府送上外交大禮的熱乎勁截然相反，新上任的美國拜登政府對以色列態度冷淡，直到上臺第28天才首次致電內塔尼亞胡。

然而自2020年12月以來，內塔尼亞胡大力推動全國的疫苗接種工作，截至3月17日，以色列完成兩針疫苗接種的人數達到了49.4 %。在大選前兩周內，以色列境內新冠確診病例數目急劇下降，及時地增加了利庫德集團的勝選幾率。出口民調結果顯示，利庫德集團的席位數甚至高于幾個月以來的民調預期?？梢妰人醽喓拇胧┯辛Φ赝旎亓祟j勢，而此次大選中外交因素的影響力也在弱化。

目前利庫德集團的席位數目遠超過第二大黨，這賦予了內塔尼亞胡明顯的組閣優勢，因此總統極有可能將組閣權授予內塔尼亞胡。截至3月24日下午，87.5％的選票統計結果顯示，利庫德集團及其穩定的盟友（沙斯黨、圣經猶太教聯盟黨、宗教猶太復國主義黨）若能與聯合右翼黨聯手，雙方的席位能達到59席。目前預計能獲得4席的阿拉伯政黨拉姆黨表態可以加入任何陣營。如果內塔尼亞胡能夠利用其卓越的政治手段，將拉姆黨和己方陣營內的極右翼宗教猶太復國主義政黨、宗教極端正統派政黨以及貝內特的右翼聯盟黨拉到一起，則能夠組成一個在議會中占63席的執政聯盟，這也將成為史無前例的猶太-阿拉伯聯合政府。若聯合右翼黨和內塔尼亞胡陣營聯手，內塔尼亞胡很可能需要與該黨領導人貝內特輪流擔任總理。

第二種情形：反內塔尼亞胡集團組成執政聯盟。反內塔尼亞胡陣營，包括未來黨、新希望黨、藍白黨、以色列是我們的家園黨、工黨、梅雷茲黨在內的潛在政黨同盟將能夠獲得51至54個席位。如果能夠說服貝內特的右翼聯盟黨加入這一陣營，該聯盟將達到58至61個席位，存在成功組閣的可能性。由于以色列是我們的家園黨宣稱不可能與阿拉伯政黨共同組閣，反內塔尼亞胡執政聯盟的建立仍然依賴于中右翼政黨的聯盟。

盡管存在“反對內塔尼亞胡”這一共同目標，但該政治陣營中包含了左翼、右翼、極右翼和中間黨派在內的諸多政黨，其政治立場和訴求紛繁復雜，即使能夠暫時組成執政聯盟，也難以擺脫其內在的矛盾和政出多門的困境。

在巴以問題上，梅雷茲黨主張在1967年邊界線基礎上實施兩國方案，而貝內特和利伯曼則堅決反對巴勒斯坦國的成立；拉皮德的未來黨是該陣營的最大政黨，但貝內特和薩爾都宣稱不會在拉皮德領導的政府中任職。因此，如果各政黨領袖在組閣過程中信守其承諾，那么反內塔尼亞胡陣營能夠組閣的潛在前景將可能是薩爾和貝內特輪流擔任總理、拉皮德擔任國防部長，建立一個在聯盟協議中設定重重限制、受到諸多掣肘的政府。

第三種情形：組閣失敗，以色列進入第五次大選。根據現在的出口民調數據，在以上兩種情形中，內塔尼亞胡陣營和反內塔尼亞胡陣營均存在即使與聯合右翼黨聯盟也無法達到61席的可能性。如果兩大陣營均在組閣談判中失敗，并且在第三次授權組閣時間內也無法達成妥協，那么以色列此次大選將無法成立新的議會和政府，以色列將舉行兩年半內的第五次大選。在新一屆政府成立之前，內塔尼亞胡將繼續擔任臨時總理。根據2020年利庫德集團和藍白黨達成的聯合政府協議，如果至11月以色列仍無法成立新政府，將很可能由本尼·甘茨（Benny Gantz）接替臨時總理職務。

從目前的選票統計結果來看，以色列仍很難打破兩大陣營之間的政治僵局，難以排除舉行第五次大選的可能。兩年內的頻繁大選和預算案的擱置嚴重影響了以色列政府的長期經濟計劃和大型基礎設施建設。在新冠疫情的影響下，2020年大選中本尼·甘茨曾為抗擊疫情而違背了“不會與內塔尼亞胡共同組閣”的承諾，但其后付出了巨大的政治代價。當前以色列各政黨領袖都在呼吁，應當為避免第五次大選而做出一切努力——或許此次組閣談判中，以色列政客們也需要在恪守政治承諾和避免再次選舉之間做出選擇。

（張璇，復旦大學宗教與中國國家安全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