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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語課》:戲里戲外的“黑色幽默”
注意:本文有嚴重劇透
近日,瓦迪姆·佩爾曼導演的電影《波斯語課》在國內上映。這一片名無疑是有些令人感覺興趣索然的,即便知曉該片有著二戰的故事背景,似乎也會讓人聯想到《朗讀者》。
《波斯語課》海報
不過,《波斯語課》與文學毫無關系。被納粹虜獲的猶太人吉爾斯,在集中營里教授德國軍官克勞斯·科赫“波斯語”,因此得以幸存。乍一看劇情介紹,倒是令人感慨“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傍身”,也與經典二戰電影《鋼琴家》的劇情有些相似——片中的那位鋼琴家同樣依靠自己的音樂在殘酷的浩劫里存活下來。
然而,當《波斯語課》的劇情真正展開的時候,觀眾竟愕然發現:吉爾斯根本不會波斯語,他之所以會冒充波斯人,只是出于生存本能:他與其他被納粹毫無理由抓捕的一些猶太人一起被卡車運到林地處決,在生死攸關的霎那,吉爾斯向劊子手苦苦哀求:自己不是猶太人,而是波斯人,于是僥幸生還——否則,這部電影開場五分鐘就可以結束了。
這實在是一連串巧合串在一起的結果。首先,吉爾斯在卡車里用一塊三明治換來了另一個猶太人偷來的一本波斯神話故事。這本書的扉頁上記下了原主人兒子的名字——“雷扎”與一個波斯語單詞——“paapaa(父親)”。正是有了這本書,吉爾斯才能冒充波斯人,而那位換去三明治的老兄卻不幸做了“飽死鬼”。
接下來,波斯(今伊朗)是一個西亞國家,并非什么納粹德國不敢得罪的勢力,吉爾斯之所以沒有被德國兵順手干掉,只是因為當地的黨衛軍高官克勞斯·科赫正打算找一個波斯語教師(以便戰爭結束后投奔遠去德黑蘭的兄弟)。
片子唯一真實的波斯語單詞
只知道一個波斯語單詞的吉爾斯(冒名為“雷扎”)如何贏得科赫的信任呢?波斯語(也叫法爾西語)當時在歐洲是一種極為冷僻的語言,德國人根本看不懂用阿拉伯字母寫成的那本波斯神話——當然吉爾斯也看不懂,但他冷靜地用合情合理的借口掩飾了過去,自己是比利時與波斯的混血兒,只在家里說波斯語,因此看不懂書面語。當然,光憑那個“paapaa”也不會有人買賬,幸好吉爾斯胡編了一段“波斯語”,才讓科赫初步相信他是波斯人,留他在廚房工作,同時規定每天要“雷扎”教自己40個波斯語單詞。
要不是《波斯語課》的片頭就打出了本片根據真實事例改編的字樣,觀眾或許會因此吐槽導演與編劇的腦洞了。與《鋼琴家》根據波蘭作曲家和鋼琴家席皮爾曼自傳改編的經歷相比,這位吉爾斯簡直就是在挑戰“hard模式”了——又一個現實比想象更精彩的例子。
誠然,自創語言并非不可能。比如大名鼎鼎的托爾金就在《魔戒》里為中土世界創造了一大堆語言(精靈語、矮人語等等)。問題在于,托爾金是才華橫溢的語言學家,而《波斯語課》里的吉爾斯(雷扎)只是一個普通的猶太青年。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時間!每天必須生造40個詞匯,然后自己還要牢記于心,不能讓人發現破綻。這實在是在刀口舔血。
在影片里,他確實差點出了紕漏,將(假波斯語的)“樹木”與“面包”發成了同一個音。為此,科赫怒不可遏,全然不顧“兩詞同音”的辯解,幾乎打算將吉爾斯活活折磨死了。誰知吉爾斯也是用心過度,彌留之際還在念叨自己發明的那些假波斯語詞匯,如此一來,反而讓科赫相信“波斯語”的確是他的母語,又一次放過了他。
吉爾斯險些被識破
假設劇情僅限于此的話,《波斯語課》或許可以作為一部出色的“黑色幽默”輕喜劇留在觀眾的印象里。但導演瓦迪姆·佩爾曼顯然有著更高的追求。影片里一個關鍵情節是:科赫讓吉爾斯抄寫集中營犯人的名冊,意外讓后者獲得了編造單詞的靈感——那一個個人名,稍加變化,就成了“波斯語”。比如“Hillel”里的“il”就成了“我”(實際波斯語的“我”讀作“man”)!正是這個情節,不但徹底合理化了吉爾斯教授“波斯語課”的可能性,還令影片蒙上了一層異樣沉重的色彩。
假波斯語的來歷
作為二戰影片,《波斯語課》對戰爭背景只用了只言片語描述。的確,熟諳歷史的觀眾能明白,影片開始的1942年夏天正是納粹德國如日中天之際,后來黨衛軍開會所說的鐵路遭到轟炸則是因為英美盟軍從1943年開始的大規??找u,而最后美軍兵臨集中營的冬日,正與1944年冬天盟軍在西歐的大反攻相合。
不過,真正讓觀眾感到觸動的是影片的最后一幕,學成“波斯語”的科赫帶著吉爾斯逃離集中營,后者在遇到盟軍后依靠那些“波斯語”單詞,講述出了2840個集中營受害者的姓名!這一個個姓名的背后,是一個個家庭的悲劇與哀傷。抱著懸念心態看到這里的觀眾,或許更會被戰爭的殘酷所觸動。
吉爾斯向盟軍講述集中營受害者姓名
即便如此,《波斯語課》仍舊有著一個黑色幽默的結尾。那位科赫,能放走吉爾斯本身也說明其本性并不壞。如他自己所言,自己只是個廚子,沒有殺過人。但也像吉爾斯所說,科赫做出的美食,喂飽了那些劊子手們!這是他難逃的罪責。當科赫帶著假證件自信滿滿逃到伊朗時,令他露餡的正是無人能聽懂的“波斯語”……
伊朗人聽不懂科赫說的“波斯語”
看起來,在近來的二戰題材影片里,《波斯語課》絕對是一部難得佳作。該片也的確被白俄羅斯選送第93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國際影片獎。然而,鑒于制作影片的大部分人并非來自白俄羅斯,該片的參選資格被撤銷——而這又是一個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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