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boring 北戴河桃罐頭廠電影修士會從2014年、2016年、2018年再到2021年，一拖再拖反復跳票的《阿凡達2》是否能在2021年成功上映還沒信，反倒是《阿凡達》重映了，3月12日，有生之年。

這些年在世界中心呼喚愛與《阿凡達2》的科幻影迷們多少有點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人導演詹姆斯·卡梅隆著急嗎？未必吧，反倒是氣定神閑把電影拍成了攻克工業難題的科研項目，申請專利成癮，放鴿子之余還能有事沒事兒騰出點時間掛名監制電影、電視劇、紀錄片項目，四處搞事情。

卡梅隆敢這么氣定神閑，別無他因，無非是“卡神”這個牌子叫得響、立得硬，手握兩部影史票房紀錄，一拍一個準，部部史留名——他不淡定誰淡定。

每當聊起卡梅隆我們到底在聊什么，科幻教父、全球票房最高導演、片場暴君還是工業狂魔？

卡梅隆和同時代所有好萊塢大導相比，最與眾不同的特點是他骨子里的women情結。

他不說，身邊好友倒愿意為他背書。

卡梅隆的第二任妻子吉爾·安妮·赫德離婚多年后仍然愿意念著“老情人”的好，她說：“卡梅隆一直覺得在電影中女性作為主角比男性有趣，所有在男性動作片中可以挖掘到的東西，女性都可以做得更好。”

《阿凡達》主演佐伊·索爾達娜則通過片場體驗在《華爾街郵報》的采訪中認可卡梅隆在片場格外強調女性化的一面——而這只有真姐妹才能get到。

泰山不是堆出來的。退一萬步講，哪怕他不說，身邊好友的溢美之詞或許也有商業互吹的嫌疑，板上釘釘的作品總能替他說話吧。

在卡梅隆的電影里，你很少能夠看到閑靜似姣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的大家閨秀，你能看到的總是絕世而獨立、強悍而果決的女強人。

《阿凡達》里他把潘多拉星球藍皮膚的納美族設定為新石器時代的母系社會雛形，在這里男人要不軟弱、要不暴戾、要不猶豫，反而電影里的女人個個殺伐果斷、堅定不移。

《泰坦尼克號》里的大小姐羅絲雖貴為大戶人家的小姐，卻敢于拋開一切，對看似虛無縹緲愛情忠貞不二。在通往悲劇的航程中，羅絲完成了一次獨立女性意識的覺醒，搖身一變現代朱麗葉。

就連卡梅隆在參與制片的電影中他也沒有忘記偷藏“私貨”。被盛贊為“將女性形象的濫調徹底粉碎”的《戰斗天使：阿麗塔》中，阿麗塔化身殺人機器，為了捍衛愛情、友情和親情沖鋒陷陣，字面意義上的“打拳”打得對手雞飛狗跳——而這，不正是衛道士口中那些only限定純爺們兒的終極成就嗎？

縱觀卡梅隆的電影序列，里面的女性形象并非簡單的女漢子形象，而都是有情有義有力量的純粹女人。

出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的卡梅隆有一對脾氣性格迥異的父母，母親雪梨文藝，從小就帶卡梅隆四處涂涂畫畫、寫科幻小說；而父親菲利普則是一名電子工程師，一心想把卡梅隆往科技界引導。

父母對子女教育方式的意識形態矛盾最終演變成能動手就不BB的暴力。在卡梅隆父親菲利普一氣之下把兒子的連環畫統統扔進垃圾桶后，母親雪梨終于坐不住，身體力行證明這個家庭到底誰說了算。

提到藝術家，大多數人腦海中要不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文人，要不然是自帶北歐濾鏡的無助森女——大多數人可以，卡梅隆不能，他媽立在那兒呢。

多年以后，卡梅隆站在好萊塢片場面前，準會想起母親帶他去參觀軍訓野營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作為60年代的獨立女性，卡梅隆母親雪梨從未被“母親”這個標簽所束縛。60年代初古巴導彈危機籠罩北美，加拿大作為美國的盟友也被強行動員起來迎接近在眼前的戰爭。彼時卡梅隆家三兄弟中的長子詹姆斯也不過才8歲，雪梨為了實現骨子里的家國理想自愿加入加拿大陸軍服役，當上了“娘子軍”。

服役期間，白天雪梨在軍營舞刀弄槍，爬泥坑、跑越野；晚上回到家里，雪梨又得化身人母相夫教子，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也不想在家躺尸，開車幾十公里帶卡梅隆兄弟參觀愛國主義文化教育。

全能型狠人，不過如此。

母親言傳身教的熏陶令卡梅隆很小就樹立起對獨立女性的崇拜。在他心中，女性本就該像她母親一樣，是生活中頂天立地的強者。

這種意識來源于生活最后也作用于生活。卡梅隆多年好友維斯爾認為這是卡梅隆生活中的常態之一：“如果說有一兩個主題貫穿卡梅隆的生活和作品。他喜歡寫她們，更愛娶她們。”

卡梅隆迄今為止總共五段婚姻。結識第一任妻子莎朗·威廉姆斯時他還是輟學卡車司機，猶豫著是否逐夢演藝圈，正是發妻做后援鼓勵他大膽去做，才有了后來模型特效師的第一份工作。

好萊塢幕后摸爬滾打多年，卡梅隆終于打出了導演事業的第一槍《終結者》，也讓他在本片四處籌錢期間和制片人吉爾·安妮·赫德相識相知。吉爾在職場的女強人形象將卡梅隆吸引，狠下心來拋棄發妻，才有后來兩人合作的《異形2》。

一回生二回熟，因為工作關系和吉爾和平分手后不久卡梅隆又搭上了導演凱瑟琳·畢格羅——她也是卡梅隆最知名的前妻沒有之一。兩大名導強強聯合的《驚爆點》曾一度引領好萊塢動作片的極限運動風潮，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離婚多年后在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角逐中兩人作為最大黑馬同臺競技，超越技術的《阿凡達》輸給了硬核敘事的《拆彈部隊》，也算奧斯卡的一段佳話了。

再后來卡梅隆和《終結者》系列女主角琳達·漢密爾頓有了一段短暫而傳奇的婚姻，大銀幕上單手霰彈槍上膛，暴力X翻T-1000拯救地球的莎拉·康納夠狠夠硬，可惜最后也沒跟卡梅隆過到一塊兒去，兩人不歡而散。一直到《泰坦尼克號》里飾演羅絲孫女的蘇西·埃米斯，才最終給了卡梅隆一段至今已有20年的婚姻。

歷經這么多年婚姻生活的洗禮，卡梅隆最終對女性、對婚姻都產生了更深刻的見地。

君不見80年代好萊塢，《虎膽龍威》縱橫、《第一滴血》當道，放眼望去制片大廠不約而同只把動作/科幻類型片市場鎖定廣大直男，一股腦地暴力輸出肌肉猛男明星，各種男上加男，強人鎖男，史泰龍、施瓦辛格、尚格云頓……不管演得多糙、拍得多爛，只要塊夠大型夠靚就有機會被捧成萬眾巨星。

而女人呢，要不然是《虎膽龍威》里的無助美女，充當呼喚英雄救世的劇情符號；要不然是《壯志凌云》里的花瓶尤物，滿足男人的性/暴力/成就感的虛榮幻想。

久而久之，長久以來好萊塢觀眾和導演就這么互相慣著，也把這套秘而不宣的潛規則當作金科玉律貫徹下來。

卡梅隆：I do not care，在《天神下凡：詹姆斯·卡梅隆的電影人生》特別提到過80年代在他以導演身份跳出動作/科幻類型片的框架，對于好萊塢的敏銳觀察。他告訴作者：“我在創作時喜歡新鮮的東西，而在《終結者》那個時代里，還并未有那種類型的女性角色。”

觀眾看到《終結者》里的莎拉·康納在末世殺人機器人的追剿中雖然無力抵抗，要靠男伴的拯救逃出生天，但莎拉·康納也正是在這一過程中從女孩成長為女人，女性獨立意識由此覺醒。影片結尾，孑然一身的莎拉·康納同時失去愛人與死敵，在漫天黃沙的邊境駛向未知，明知風暴降至，眼中的堅定宣告了雛兒長成女人的無所畏懼。

同時代好萊塢導演大多還在剝削女演員肉彈尤物的花瓶形象時，卡梅隆的這番創舉一時驚為天人。

《終結者》的爆紅為卡梅隆贏來了更多的機會，比方說接棒雷德利·斯科特續拍《異形2》。

傳說當時在雷德利·斯科特打下的基礎上，卡梅隆不僅向20世紀福克斯討要了更高的預算，還打算扶正西格妮·韋弗的女王地位。老狐貍哪愿意拿這么高投資去試水女性主導的科幻片，投資可以，劇本得重寫。

一時間兩方撕逼不斷，鬧鬧嚷嚷地差點談崩絕交，談到最后卡梅隆一氣之下逃離片場和當時女友吉爾·安妮·赫德突然閃婚（這挨得著嗎？）。老狐貍一看好家伙，果然狠人，終于妥協把預算跟劇本都放給了卡梅隆。

這個傳說真假見仁見智，誰也說不準誰說了也不算，能確保的只有后來觀眾看到的《異形2》的確是系列的轉折。卡梅隆把雷德利·斯科特的太空人性反思簡化為爆米花大片。西格妮·韋弗飾演的雷普利才算是純爺們，一時蘭博附體、終結者上身，不論是拯救未來還是拯救地球，最后還是得靠咱們女人。

對于卡梅隆來說，他眼中的女性有層次有深度，拍的是敢愛敢恨不斷成長的真女人。

《終結者2》為電影開辟了一個獨立女性的新時代。電影一開始，莎拉·康納就被愚蠢腐敗的男性關進了精神病醫院，當危機來臨時，她用一根鐵絲就成功越獄，挾持醫生、擊退保安，一路過關斬將來到孩子身旁。

最終決戰，被逼入絕境的莎拉·康納化身硬核女武神，手持霰彈槍單手上膛的英姿應該是這一代觀眾最難忘的暴力名場面了。

銀幕上莎拉·康納的女武神形象經典如此，不難怪為什么盡管和卡梅隆有一段沒人再提的“孽緣”，卡梅隆籌備《終結者5》時琳達·漢密爾頓還是“不計前嫌”重新出山。

《真實的謊言》應該是忽視的電影。乍一看，無非是施瓦辛格拯救世界的無腦爆米花大片，其實卡梅隆確實嘗試在電影中用女性意識轉變軌跡，破解獨立女性的自我解放之道。

電影的前半段，女主角海倫的生活重心只依賴于家庭卻無法從家庭中汲取足夠的愛，于是自甘墮落素面朝天，以中年婦女的無助形象示人。

她的生活突破之道只有依賴出軌，從婚姻之外的社會關系中找到生活的刺激和樂趣。電影在一場“捉奸”的拷問戲碼中不斷施暴，壓榨海倫的自我。在道德與生存的瀕死狀態里她終于大徹大悟，把傳統女性的陳詞濫調隨手中座椅砸向監視器后看戲的男人，獨立意識覺醒不再受制于人。

波伏娃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任何生理的、心理的、經濟的命運都界定不了女人在社會內部具有的形象，是整個文明設計出這種介于男性和被去勢者之間的、被稱為女性的中介產物。”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真要聊卡梅隆電影中集大成者，可能真得回頭再看直到今天他老人家擔任導演的最后一部電影，也就是《阿凡達》。《阿凡達》中的女性不光有獨立的一面，還有同現實社會相通，格格不入被擠壓迫害的一面。

70年代以來，認為環境問題是女性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生態女性主義認為人類社會對女人的壓迫與自然的退化存在著某種關系，正是由于人類中心論和男性中心論兩者的交疊構成了長久對女性壓迫的動因。

于是可以看出，電影中母系社會納威族本來和平融洽的自然母系社會生活之所以會被人類所破壞，正是如此生態女性主義作祟的產物。自然歧視與性別歧視密不可分的現實背景關聯令女性的處境愈發艱難。

好吧，就算你本能認為所謂生態主義是在無理取鬧，那不妨再回頭看看電影中為數不多幾個女性角色。電影中兩個女主角個個稱得上是人杰，格雷斯·奧古斯汀作為“阿凡達”項目的創始人，初心本為兩個星球、種族的和平共處鋪路，結果卻為男性伙伴所不容，無情死于誤殺。

退役飛行員楚蒂·查孔同情納威人，不惜身先士卒救納威人于水火，可是最終還是敵不過男性伙伴背后捅刀。

西格妮·韋弗曾在采訪中說過，自己在《阿凡達》中的角色就是女性版卡梅隆

對于卡梅隆來說，《阿凡達》是他的2.0，在前作意淫似為獨立女性樹立英雄標桿之后，總該腳踏實地，回歸現實、發現問題、解構問題、解決問題。

被稱為“片場暴君”的卡梅隆總是因為苛刻的演出要求被各路演員吐槽，其中就包括參演《泰坦尼克號》的凱特·溫斯萊特。片場卡梅隆總指著溫斯萊特日漸豐腴的身材罵粗口，動不動逼她體驗溺水瀕死——種種片場經歷令外人總不免

而他卻不爭不辯，不聲不響又悄悄和國家地理頻道合作拍攝了一部聚焦一群曾經遭受性侵、家暴等磨難，如今卻團結起來自愿接受魔鬼訓練，荷槍實彈守護瀕危動物，誓死與盜獵者搏命的硬核非洲女性紀錄片《阿卡辛加：無懼之軀》。

《神奇女俠》導演詹金斯甚至親自下場回懟：“卡梅隆沒能明白《神奇女俠》是什么，代表什么……雖然他是個偉大的電影人，他畢竟不是女人……”

害，懂女人的男人，確實比不懂女人的女人更難得一點。

他只不過是專注女人40年。

參考資料：

James Cameron: Closet Feminist –Rebecca Keegan

Is Avatar's James Cameron A Feminist Ally? - Jezebel

吉科利：《無法擺脫的困境——《阿凡達》的生態女性主義解讀》

原標題：《《阿凡達》都重映了，卡梅隆你趕緊支棱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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