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高成兒 時拾史事

西安擴建機場，最忙的是考古隊。春節(jié)期間，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空港新城考古研究基地響應(yīng)政府號召，放棄休假，加班加點開展考古工作。機場擴建工程中，勘探出各時期墓葬3500余座，發(fā)掘任務(wù)異常艱巨。一千三百年前，這里叫“洪瀆原”，是唐代貴族墓葬區(qū)，近十年來，相繼發(fā)現(xiàn)了上官婉兒、薛紹等名人墓地，為研究唐史提供了寶貴資料。在咸陽機場東側(cè)不遠(yuǎn)處，還有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陵墓：順陵，雖然經(jīng)過上千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地面建筑已蕩然無存，但是從體型壯碩的石像生可以看出，順陵有過輝煌的歲月。這些石刻精美絕倫、技藝高超，雕刻難度很大，要將一群幾十噸重的大家伙搬到這里，在運輸能力低下的古代，得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陵園的占地面積也很夸張，100多萬平方米，內(nèi)外兩重城墻，相當(dāng)高調(diào)，甚至超過了李淵獻(xiàn)陵的規(guī)模。而順陵的墓主人，非但不是皇帝，還是位女子。

武德初年，有關(guān)部門向唐高祖李淵匯報工作時，說工部尚書武士彟是工作狂，為了大唐的統(tǒng)一事業(yè)，把妻兒老小都拋在一邊。之前兩個兒子生病住院，夭亡了，他看都沒看一眼。后來老婆相里氏悲勞過度，也撒手人寰，武士彟連家都沒回，只是默默哀傷?！按巳酥夜?jié)有余，去年兒夭，今日婦亡，相去非遙，未常言及，遺身殉國，舉無與比。”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武士彟忘我工作，盡情地享受“福報”，心心念念的都是李家的江山社稷，真是“舍小家，為大家”，難等可貴。李淵深受感動，決定好好關(guān)照老武同志的生活。他們倆是舊相識了，當(dāng)年在山西工作的時候，李淵出差途中，常常到武士彟家里借宿。后來太原起兵，老武隨軍出征，又立下了汗馬功勞，屬于佐命功臣。李淵封他為工部尚書、應(yīng)國公，還獎勵免死特權(quán)一次，只要你不謀反，無論犯什么罪，都可以免除一次死刑。

思來想去，想來思去，李淵決定給武士彟介紹對象，老武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中年喪妻，家門不幸，介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他未必樂意，因為兒子也十幾歲了，給一個同齡人叫媽，多尷尬呀！有了！楊達(dá)不是有個女兒，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嫁人嘛！正好合適！李淵就找來武士彟，對他說：“老武??！我想給你介紹個對象。隋朝時，有個宰相叫楊達(dá)，他的女兒非常賢明，肯定能盡好妻子的本分”，皇帝都發(fā)話了，武士彟也沒什么意見，“遂令桂陽公主與楊家作婚主，降敕給親，庶事官給”，由桂陽公主做媒，公費辦婚禮，相當(dāng)給面子了。楊達(dá)是隋朝觀德王楊雄的弟弟，桂陽公主是楊雄的兒媳，所以由她出面，為武士彟和楊氏牽線搭橋。

此時楊小姐已四十多歲，十年前，父親楊達(dá)死于征討高句麗軍中，至于她為什么沒有結(jié)婚，沒有明確答案。即使為父守孝也說不過去，楊達(dá)去世，楊小姐也已三十多歲，參考當(dāng)時的社會背景，男女十幾歲就要結(jié)婚，像他們這樣的家庭，想找個夫婿完全沒有難度。

盛大的婚禮結(jié)束后，楊小姐正式嫁入武家，做起了女主人。相里氏之前生下過四個兒子，夭折了兩個，目前還剩武元慶和武元爽兩兄弟。楊夫人雖然已經(jīng)四十多歲，算是高齡產(chǎn)婦了，但身體素質(zhì)非常好，接連生下了三個女兒，長女武順，后來嫁給賀蘭安石；次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則天，三女知名度較低，在歷史上不是很有名，嫁給了一戶姓郭的人家。從武德中期開始，到貞觀年間，武士彟離開了國際化大都市長安，前往地方任職。

楊夫人作為妻子，只好闊別長期居住的帝國首都，追隨丈夫上任。在李淵、李世民的安排下，先后在揚州、豫州、利州、荊州任職，有些地方是剛剛平定的，滿目瘡痍、人心不穩(wěn)，武士彟肩負(fù)起發(fā)展生產(chǎn)、穩(wěn)定地方的重任。武則天童年時期隨父母輾轉(zhuǎn)，走訪了許多長江沿線的城市，留下了很多傳說。甚至在一千多年后，利州還能找到許多關(guān)于女皇的故事。

兩人平靜生活了十幾年，雖然中央爆發(fā)了玄武門之變，最高統(tǒng)治者換了人，這并沒有影響武士彟及其家人，他們照樣在地方做官，享受著天倫之樂。貞觀九年，一則噩耗傳遍天下，李淵駕崩了，想到基友離世，武士彟痛心疾首，憂傷過度，竟然吐血身亡。五十六歲的楊夫人成了寡婦，她帶著女兒護(hù)送靈柩回山西老家安葬。沒想到，這只是壞消息的開始。

武士彟走后，他的兒子武元慶、武元爽對楊夫人非常無禮，而楊夫人生的又都是女兒，沒有兒子，爭起來非常吃虧。大女兒武順嫁入了賀蘭家，她的老公賀蘭安石走得也早，大女兒年紀(jì)輕輕，和媽媽一樣守了寡，撫養(yǎng)著幾個小孩。二女兒武則天被選入后宮，當(dāng)上了才人，楊夫人更是憂心忡忡，一入宮門深似海，絕大多數(shù)女人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事實上，武則天的確不受寵，至始至終就是個才人，貞觀二十三年，唐太宗駕崩，楊夫人愈發(fā)難過，女兒沒有生育子女，要被送到感業(yè)寺當(dāng)尼姑了，她才二十多歲呀。從此以后，長伴青燈古佛，人生基本上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果當(dāng)初，她沒有嫁入帝王家，也許會生活的很幸福吧。

萬萬沒想到，武則天時來運轉(zhuǎn)，觸底反彈，依靠唐高宗的寵愛，打敗了王皇后和蕭淑妃，成為大唐皇后，楊夫人也跟著沾光，地位、待遇突飛猛進(jìn)。永徽六年，“即以其年十一月，冊拜代國夫人，食湯沐邑一千戶，品正第一，位在王公母妻之上”，封她為代國夫人，食邑一千戶，地位比王公們的女眷高；顯慶五年十月，又改封為榮國夫人、酂國夫人，武元慶、武元爽都升了官。有一次，楊夫人與他們吃飯，十分得意地說：“你們還記得過去的事情嗎？現(xiàn)在我女兒當(dāng)上了皇后，大家都飛黃騰達(dá)，你們看是不是這樣？”因為以前有過不愉快的經(jīng)歷，現(xiàn)在武則天當(dāng)上了皇后，揚眉吐氣，就想看武元慶兄弟低頭，出口惡氣。孰料武家兄弟根本不愿意示弱，他們說自己是功臣的后代，能力也比較強，所以有了今天的地位，和皇后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楊夫人惱羞成怒，決定治一治他們。武則天給唐高宗獻(xiàn)上了《外戚戒》，主張限制外戚，維護(hù)皇權(quán)，她還要帶頭執(zhí)行，把武家兄弟都貶到地方去。李治剛剛和舅舅長孫無忌，王皇后的舅舅柳奭爭斗完，深感外戚掌權(quán)的弊端，如今皇后深明大義，實在是難能可貴。無奈之下，武元慶、武元爽都去了地方任職，最后死在外面，朝野上下都給皇后點贊，認(rèn)為她說到做到，為主分憂。

咸亨元年，楊夫人在九成宮去世，享年九十二歲。晚年期間，她和女兒、外孫女的私生活最讓人們意外。二女兒武則天是高宗的皇后，大女兒武順守寡多年，竟然也得到了龍寵，人們紛紛傳言皇子李賢不是武則天親生的，他的媽媽是韓國夫人武順，唐高宗和大姨子偷偷有了小孩，算在了武皇后頭上。更為驚訝的是，武順的女兒魏國夫人也與唐高宗有染，母女二人侍奉過同一位皇帝。而八十高齡的楊夫人，竟然和武順的兒子賀蘭敏之通奸，要知道祖孫二人至少相差六十歲，還能有這樣的操作？實在是太亂了。八九十歲的老太太，真有這個必要？賀蘭敏之有錢有地位，美女應(yīng)有盡有，需要和年邁的外婆搞事情？匪夷所思，令人費解。

丈母娘死了，李治決定按照王妃之禮風(fēng)光大葬，九品以上官員都要到府邸吊喪。楊夫人沒有選擇與丈夫合葬，她的想法是陪在父親身邊，武則天尊重母親的選擇，將她安葬在了洪瀆原。為了讓父親不再孤單，她還派人拿著法物，趕到山西文水，將武士彟的魂魄迎接到長安，使兩人在地下有個照應(yīng)。因為最初是按照郡王妃的標(biāo)準(zhǔn)建造的，陵園占地面積并不大，可隨著武則天登基稱帝，楊夫人墓地規(guī)模大幅增加。文明元年，追尊為魏王妃，食邑一萬戶，改咸陽園寢為順義陵；永昌元年，追尊為忠孝太后；天授元年，追尊為孝明高皇后，改陵寢名為順陵。長壽二年，又追尊為無上孝明高皇后。至此，楊夫人的地位達(dá)到了頂峰，她成為了太后，也就是皇帝的母親，陵寢占地面積超過了唐高祖李淵。

可惜好景不長，神龍政變后，武則天被迫退位，李唐皇室重新掌握了權(quán)力。楊夫人之所以能追封為太后，靠的是女兒手里的皇權(quán)；如今武則天已經(jīng)下臺，身份重新變成了唐高宗的皇后，那么楊夫人再享受太后待遇就不合適了。唐玄宗下旨削去孝明高皇后的稱號，仍然稱她為太原王妃，順陵也被改為王妃墓了。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點，背后反映的是李武兩家權(quán)力斗爭的起伏與雙方實力的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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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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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成，一個熱愛歷史的孤寡“老人”，喜歡創(chuàng)新，擅長搞怪。今日頭條ID：麥園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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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biāo)題：《解密順陵：面積超越許多帝陵，墓主人卻是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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