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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弱的安德魯·科莫
原創 ChineseInNY 紐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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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Schnappi

文:紐約華人資訊網主筆 詹涓
幾個星期以來,紐約州長安德魯·科莫一直認為,所有關于養老院丑聞的流言蜚語,以及對他去年應對疫情的懷疑,都只不過是些噪音而已。他會熬過去的,隨著紐約擴大疫苗接種,學校紛紛開學,紐約將會迎來一個美好的夏季,到時,擁擠的海灘、盛大的嘉年華和熙熙攘攘的酒吧,會讓人們將注意力轉向他的連任競選,他將是那個以只手之力將紐約從疫情危機中引領回來的人。
大多數紐約人仍然認為,科莫確實是把紐約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功臣。

4月的一個周六:全州確認的死亡人數為507人。第二天,在長島曼哈塞特的一個醫學研究中心,科莫向媒體和屏幕上的許多市民分享了這一信息。七周以來,他每天都拿著PPT做簡報,得到了廣泛的贊揚。科莫依靠數據,運用邏輯,同時又不乏同情心。他穿著白色馬球衫、眉頭緊鎖的形象在電視上到處都是。他的出現,填補了聯邦政府虛弱應對所留下的空白。
科莫因此在短期內贏得了全美的熱愛。他的一位長期對手對《紐約客》形容說,科莫是“全美國的男朋友”。他看起來比其他人都好——總統是個瘋子,市長是個小丑。但是,當人們對這位男朋友了解得更多一些后,會發生什么呢?
這正是最近幾周發生的事情:對他在疫情期間養老院的處理方式開始引爆調查,州立法機構的多名議員開始紛紛站出來指控這位州長“傲慢、粗魯、控制欲強”的管理方式,再加上兩名前助手對他做進性騷擾的指控,突然間,科莫似乎淪落到了墻倒眾人推的境地。
熟悉科莫的人表示,科莫從來都沒有變化:盡管他在疫情中樹立了一個有能力、有同情心的領導人的聲譽,而且眾所周知,在近40年的政治生涯中,他是一位勤勤懇懇的勞模,但另一方面,他在管理中傾向于恃強凌弱,在人際關系中喜歡絕對的掌控,多年來樹敵無數。紐約州的人民了解他的風格,問題是,他們是否還會一直容忍甚至熱愛他。
養老院事件余波未平
上周,來自皇后區的民主黨州議員金兌錫(Ron Kim)在晚上8點左右接到州長的電話時,正在準備給他的三個女兒洗澡,三個孩子分別是六歲、四歲和兩歲。
一小時前,《紐約郵報》公布了該州民主黨議員和州長科莫秘書梅利莎·德羅薩(Melissa DeRosa)會面的細節。在兩個小時的Zoom會議中,德羅薩似乎證實了一些議員幾個月來的一個懷疑:州長故意向他們隱瞞了一些數據,這些數據證實,紐約養老院死于新冠的居民比官方公開公布的數字多出數千人。
議員們要求得到一個說法,德羅薩于是給了一個說法:去年,科莫政府一直擔心川普和他的司法部會用這些數字“對付我們”。“基本上,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德羅薩告訴民主黨人。德羅薩在會議上指出,川普抓住了紐約養老院死亡人數的把柄,用來反擊科莫對他的批評。
養老院的故事不是什么新聞。去年3月25日,在第一波疫情洶涌來襲的時候,科莫政府指示州內的養老院接收從醫院出院的新冠患者或疑似患者。正如科莫和他的衛生專員霍華德·朱克(Howard Zucker)后來試圖解釋的那樣,他們的理由是,這是按照疾控中心(CDC)的建議行事,而且他們需要想盡一切辦法避免醫院過早飽和。
養老院的經營者抱怨不堪重負,資源不足,缺乏足夠的檢測機會。(科莫辦公室將短缺歸咎于聯邦政府。)批評人士認為,衛生部門把重點放在了醫院系統上,幾乎忽略了養老院。
最終的結果是,紐約州的養老院遭到重創。截至6月中旬,已有超過6000名養老院老人死亡,占該州新冠死亡人數的四分之一左右。(這個數字包括確認的和疑似的新冠死亡人數,但不包括在醫院死亡的養老院居民。)而且由于需要采取社交隔離和公共衛生措施,在這些養老設施中去世的人往往在最后時刻也無法得到家人的陪伴。
除此之外,養老院的真實死亡數字也在反復受到州立法者的質疑。他們在去年夏天就此事舉行了聽證會。州總檢察長詹樂霞(Letitia James)在1月底發布的一份報告已經證實,紐約衛生局保存的公共記錄遺漏了大約5000名在轉院后死亡的療養院居民——這意味著該州的療養院死亡人數比看上去高出50%之多。
金兌錫一直在批評科莫在疫情期間處理養老院的方式,他也參加了與德羅薩的會議。一個月前,他成為了議會老齡問題委員會的主席,通話錄音一泄露,《紐約郵報》就開始尋求置評。金兌錫告訴記者,在他看來,德羅薩的說法就是很糟糕,“他們試圖逃避任何有罪的證據,”他說。州長辦公室曾試圖讓金兌錫收回這句話,但這句話被保留了下來。
這句話顯然讓州長很生氣。“我要毀了你!”根據金兌錫在電話結束后寫下的筆記,科莫尖叫著這樣說。
科莫的聲音太大了,讓金兌錫的妻子和女兒們都很不安,于是他走出了浴室。“你還不知道惹惱了我會有什么后果,”科莫對他說。“我明天就出去,告訴全世界你是一個多么差勁的議員,你會完蛋的。”

皇后區民主黨州議員金兌錫
對金兌錫來說,養老院的問題既是政治問題,也是個人問題。去年4月,他78歲的叔叔在皇后區的一家養老院死于新冠疑似病例。正是這位叔叔作為擔保人,令金兌錫和他的家人獲得了赴美簽證,從此定居美國。金的叔叔患有失智癥,在養老院中孤獨去世,這令金兌錫十分痛心。而且他對《紐約客》說,甚至在叔叔去世之前,他和工作人員就已經開始收到養老院居民親屬的來信,譴責科莫的決定。
那天晚上金兌錫和他的妻子都沒睡著。整個周末,科莫還在繼續施壓。那個周六,科莫的助手和其他中間人給金打電話,試圖讓他和州長談談。“這是農歷新年,我要和家人在一起,”金議員回話說。金兌錫認為科莫試圖讓他噤聲。其后,金兌錫與其他八名民主黨簽署了一封信,指責科莫妨礙司法公正,呼吁對他采取行動,包括彈劾程序;還有一些議員主張剝奪他自去年3月疫情爆發時獲得的緊急權力(不論是否采取行動,這些權力都將在幾周內到期)。
“很多人都被他欺負過”
直到周一,丑聞才開始真正擴大。科莫在新聞發布會上,對隱瞞數據、制造信息“空白”表示了一些懊悔。與此同時,他堅稱,州議員已被告知“推遲”的原因。“他們不能說他們不知道,”科莫說。
此后,科莫開始向記者講述他與金兌錫的互動,指控這位議員在六年前圍繞一項美甲沙龍改革法案的行為中有腐敗和“不道德”行為。他的辦公室還否認科莫在電話中威脅了金議員,科莫的高級顧問里奇·阿澤帕爾迪(Rich Azzopardi)發表聲明稱金兌錫是騙子,阿澤帕爾迪說:“我們不會允許一個肆無忌憚的政客欺騙紐約人或歪曲事實。”
但對紐約政界的許多人來說,這則報道聽起來很像是真的,其他議員、政界人士和媒體工作者開始站出來講述自己被科莫欺負的故事。許多人描述在深夜或其他不合時宜的時間接到州長憤怒的電話,而且他每次一打就是大半個小時,在這類電話中,通常都是州長一個人在說話,因為他需要闡述自己的立場。熟悉州長做法的人士說,電話中警告和恫嚇都不算罕見。不僅如此,科莫陣營中一些最強烈的謾罵并非來自他本人,而是來自他的助手和外部盟友。
在科莫州長的第一個任期里,兩名前政府官員在紐約市舉行了婚禮,參加婚禮的有很多州政府工作人員,以及一些議員及其助手。
祝酒辭開始時,一位曾為科莫政府工作的客人先提出了一個問題:“這間屋子里誰曾被安德魯·科莫吼過或欺負過?”
據兩名參加婚禮的人說,房間里到處都有人舉手,人群中傳來陣陣笑聲。
事實上,在《紐約時報》對三十多名議員、政治顧問、前州和市官員以及紐約政治資深人士的采訪中,科莫被頻繁描述成這樣的形象:一個有才華和靈巧的政治家,他的侵略性常年受到了同僚的容忍,但與這個時代越來越格格不入,因為新一代的專業人士再也無法容易工作場所的霸凌行為。
“紐約政界的每個人都知道有人從@NYGovCuomo那里接到了類似的電話,”政治咨詢公司塞內卡戰略(Seneca Strategies)的聯合創始人莫妮卡·克萊因(Monica Klein)說。
來自曼哈頓下城的議員牛毓琳(Yuh-Line Niou)在推特上寫道:“我不騙你……我的短信和我的收件箱里都塞滿了科莫的故事。很多人都被他欺負、虐待或恐嚇過。”
“他執政的主要工具就是制造恐懼,”通訊顧問凱倫·欣頓(Karen Hinton)說。科莫擔任克林頓政府的住房部長期間,她曾與他共事,后來兩人分道揚鑣。
2017年,紐約州共和黨籍眾議員湯姆·里德(Tom Reed)在紐約州北部伊薩卡和康寧的公路上接到一通電話,連續被人訓斥了大約45分鐘。電話的另一端是科莫。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里德在一次采訪中說。“我聽人講過他能發多大的火,那是我第一次親身感受到。”
當時共和黨人正在推動一項對紐約州有重大影響的稅收改革。這位民主黨州長對該法案非常憤怒,他正在努力游說國會代表團反對該法案。支持這項立法的里德說,科莫的憤怒在他的記憶中烙下了烙印,因為他的憤怒是多么的過分,從那以后他們的職業關系就毀于一旦。
他說:“這種領導力會過時的。我認為人們——紐約人——總有一天會厭倦。”
但即使是科莫的批評者也會承認,這位州長的高壓手段在實現自由派的具體成就方面經常是有效的,包括同性婚姻合法化、提高最低工資和實施刑事司法改革。
另一些人將州長利用憤怒的方式描述為“一種行政技能”,在碰到疫情這種緊急事態時能避免浪費時間。
“這位州長明白采取行動、營造力量感的政治價值,即使有時會顯得過于自信或恃強凌弱,”紐約市長白思豪的前發言人埃里克·菲利普斯(Eric Phillips)說。他稱這位州長是“野獸派政治戲劇大師”。
為他辯護的人還說,已經三次選舉科莫為州長的紐約人知道他的脾氣。“對媒體和公眾來說,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領域,”科莫的前幕僚長喬希·弗拉斯托(Josh Vlasto)說。“這些特點是存在的,但選民喜歡并樂于接受。”
資深公關主管、州長的老朋友肯·桑謝恩(Ken Sunshine)指出,紐約政治圈如此復雜,本身就需要一位強人。“他在跟我通話時提高過嗓門嗎?肯定有過,但我有時也會沖他喊,順便說一句,我們是紐約人,紐約不適合膽小鬼,”桑謝恩說。
性騷擾丑聞
盡管在過去兩周出現了諸多對科莫不利的消息,但人們還是猜測,只要他高興,任期就會一直持續下去。他曾兩次以30個百分點的優勢擊敗他的左翼初選對手。沒有一個共和黨人的支持率超過40%。他能獲得太多的捐款,而且他的名字仍然讓人津津樂道。
就在這時,出現了性騷擾丑聞。前助理林賽·博伊蘭(Lindsey Boylan)說科莫對她進行性騷擾,未經允許就親吻了她。另一名前助手、現任民主黨州參議員的亞歷山德拉·比亞吉(Alessandra Biaggi)說,她“目睹了類似的行為”,對于博伊蘭的指控,“我毫不懷疑這是真的。”

林賽·博伊蘭現在是曼哈頓區長的候選人
去年12月,博伊蘭在推特上首次站出來說科莫“對她進行了多年的性騷擾”,但沒有詳述,也拒絕接受媒體采訪。博伊蘭曾于2015年3月至2018年10月在科莫行政當局任特別顧問。她目前是曼哈頓區長候選人。
2月24日,博伊蘭在一篇文章中詳細描述了她之前提到的性騷擾指控,她說科莫會撫摸她的腰、胳膊和腿;她的老板告訴她州長對她“一見鐘情”;科莫會對女員工的體重和外貌發表評論。她還描述說科莫突然吻了她的嘴唇。
在一份聲明中,科莫的新聞秘書重申了州長的回應,稱博伊蘭的指控是“不真實的”,并駁斥了博伊蘭的一項說法,即在2017年10月的一次飛行中,州長建議他們玩“脫衣撲克”。他們說,四名工作人員在那個月陪同博伊蘭和州長乘坐過所有航班,四人都否認博伊蘭描述的互動發生過。
另一名原告隨后站出來。
上周末,2019年曾為科莫工作的前行政助理夏洛特·班尼特(Charlotte Bennett)通過《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指控科莫性騷擾。25歲的貝內特告訴《紐約時報》,她一開始和科莫“相處得很好”,但最終情況發生了變化,科莫在言辭中反復詢問她的個人生活,問她是否愿意與年長的男人交往,同時聲稱自己能接受“任何22歲以上的人”。貝內特說:“我知道州長想和我睡覺,所以感到非常不舒服和害怕。”
科莫在聲明中為自己的“玩笑”表示道歉,但否認了許多針對他的具體指控,“需要澄清的是,我從未不當地觸碰過任何人,我從未猥褻過任何人,也從未有意讓任何人感到不舒服,”他說。
紐約州總檢察長詹樂霞將負責就這些性騷擾指控調查,科莫表示允許詹樂霞全權選擇調查人員。
科莫以前經歷過這一切——這是他第四次接受聯邦調查,正如一位州高級官員對《紐約時報》所說,科莫“永遠不會辭職,永遠不會承認失敗,永遠不會承認錯誤。”
至少,議員們已經準備好發泄他們十年來的不滿。“我們正進入預算談判,虛弱的安德魯·科莫對我們很有好處,”一位民主黨內的進步人士表示。
原標題:《人物 I 虛弱的安德魯·科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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