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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學教授在美國幼兒園（2）：差點被一群4歲的孩子整哭

2021-02-22 13:35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佛州倪妮倪博士在美國收錄于話題#早期教育3#中美教育比較58

走進學前班之前，我先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今天孩子們乖乖地，希望今天可以平安度過。

一個四歲孩子的班級，一度成為我的噩夢。

1.想哭的我

在新學校上班的第二周，每天下午4:30-6:00，我被分配到有17個孩子的學前班。說起來時間不長，而且往往這時只剩下13個孩子，到5:30就只有三四個了。也就是說，再艱難，也就一個小時的時間。

可是，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幼兒園里可以發生很多。孩子們在教室里跑來跑去、互相打斗、滿地扔玩具??同時混雜著尖叫、哭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個硝煙彌漫的戰場。

這一天，我走到教室門口時，里面居然悄然無聲。我推開門一看，孩子們都坐在地毯上，加西亞老師正在和他們聊天。孩子們在舉手問問題：為什么會有雷聲？為什么會有閃電？為什么天上會下雨？??加西亞老師跟我解釋說：剛剛在操場上玩，突然打起雷來，她就讓他們進來了。孩子們對于與閃電有關的問題很感興趣，現在我要走了，他們就交給你了。

加西亞老師離開后，我們又在地毯上聊了一會兒，然后孩子們解散，分組去玩玩具了。一切似乎都很好：一些孩子在玩樂高，一些在畫畫，一些在玩拼圖。

如果一切這樣繼續下去，那將是完美的一天。但是不到五分鐘，情勢開始發生變化。先是女孩羅拉開始在教室里跑起來，丹尼追逐著她。接著奧斯汀和泰勒在地毯上玩起了摔跤，接著更多的孩子開始移動甚至奔跑——我的頭一下就大了：孩子們摔著了怎么辦？互相弄傷了怎么辦？我必須阻止他們。我大聲喊他們停下來，但沒一個人理我。我趁著羅拉不注意，攔住了她。她裝作聽話的樣子，隨我乖乖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然而，我不能坐——我得去阻止奧斯汀和泰勒。我沖過去，分開他倆，并蹲下來教育他倆不要那樣玩。這時，突然一陣尖銳的哭聲響起——羅拉和丹尼轉身又追跑起來，羅拉的手臂還被丹尼抓傷了。一條紅紅的印子觸目地凸顯在她的臂彎處。按照規定，這種情況下，必須寫小事故報告，以告知孩子的父母，學校也要留底備案。

我先安撫下羅拉，她愿意坐下來了，卻仍大聲哭著。我接著教育了下丹尼，跟他講對朋友要溫柔。他看著我，似乎完全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惹了麻煩——這就夠了，至少足以讓他安靜一會兒。接著，我給辦公室打電話，請他們送來一張事故報告的表。

這時，教室里仍是一團混亂。我繼續試圖阻止還在奔跑打鬧的孩子，特別是扭在一起的奧斯汀和泰勒。奧斯汀掙脫我，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接著，其它幾個孩子也開始尖叫起來——尖銳的聲音足以震碎玻璃。我叫他們停下來，卻沒有人聽我的。這時，亨利的爸爸來接他了，他哭著告訴爸爸，說自己被尖叫聲嚇到了。

終于，新來的副主任瓊斯女士帶著事故報告表進來了。她用了整整兩分鐘的時間才讓孩子們停止尖叫，并開始和三個最調皮的孩子談話。此時，老板大衛先生也走了進來，他說亨利的爸爸跟他講這個教室太瘋狂了。

在這一片喧囂中，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瓊斯小姐離開時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說：需要幫助就給辦公室打電話，這些孩子太有挑戰性了。

何止有挑戰性，我覺得，這群孩子簡直就是在故意欺負我。

2.被嚇跑的老師

我在這個班呆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最初的兩三周，上面的場景，并不鮮見。

每一天，走進這個教室之前，我內心都充滿了疑問。然后，漸漸發展為自我懷疑：我是不是不適合從事與孩子相關的工作？進而，發展為對自己的全盤否定：也許，我在高校呆久了，已經失去了生存能力。也許我在美國，將一事無成。

后一點，是最令我恐懼的。

想到我曾經如何自信地走上講臺，面對幾百個大學生，滔滔不絕地講課，如今，面對這十幾個四歲的孩子，我的信心卻面臨崩潰。

培訓的時候，我曾經為這個學校的早教理論而興奮，覺得它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早教理論。而在現實的操作中，最基本的一點——如何管住孩子，卻是最大的挑戰。

不能打孩子，不能吼孩子，連time out都不可以。那么，如何才能管好他們？

就在我充滿掙扎之際，學校也在繼續招聘老師，希望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這一天，學校來了一個年輕的新老師，名叫奧利弗。

奧利弗很年輕，看樣子像是剛從大學畢業。她是在我的另一個班上完成的工作面試，看得出來，她真心愛孩子，能和孩子玩到一起。

那是她上班的第一周，和我剛來時一樣，她也游走于各個班級之間。直到周五下午，她被分配到那個熊孩子班。當時我還在想：他們怎么會把她分到那個班？她看起來比我還軟啊。

周一的時候，便聽說奧利弗沒有來上班。原本應該九點來的，她打了電話說十點前會來，之后，便再也沒有音信。

她被熊孩子們嚇跑了。嚇跑了。

和這個班的班主任加西亞女士聊起來，我說我很擔心，也很想辭職不干了，這個班的孩子太調皮了。我說我時有挫敗感，充滿自我懷疑。

她說，她干了十五年，也時時懷疑，也充滿挫敗感。如果這個班帶不好，她也想辭職了。令人難過的是，最后，她真的辭了。

我能夠留下來，其實是在跟自己較勁。我就不信我做不好。

3.恢復平靜的下午

最后這個問題能夠得到解決，還是因為來了一個很棒的老師。

布朗女士胖胖的，動作緩慢，往哪里坐下都像一尊佛。一開始看她那不急不慢，不怒不吼的樣子，我心里仍然疑惑：她能管住這個班嗎？

但她有些素質是很明顯的：在教室里掃幾眼，便迅速看出哪幾個孩子需要重點關注。她說話的語調低沉，然而堅決，里面有不容置疑的力量。并且，她有使孩子迅速安靜的魔力：她一邊唱歌，一邊舞動手臂，孩子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一分鐘后，便乖乖地坐在地毯上和她一起唱歌了。

當布朗女士熟悉了那個教室之后，我便終于得以脫離“苦海”。偶爾走過那個教室，總看見孩子們在安安靜靜地畫畫、讀書或者玩積木。那種尖叫、混亂的狀況再也不見了。

雖然仍有“問題小孩”，仍有煩心的時候，局面總算控制住了。

布朗女士是這個學校里讓我最佩服的人之一——無論在哪一個行業，能夠做到精于自己的業務，就值得佩服。

好玩的是，每一次，無論在教室還是在操場看到這群熊孩子，他們都會大喊我的名字，跟我問好，那種歡喜是發自內心的。

我也很高興再見到他們，有種難兄難弟的感覺。

4.管住孩子的秘訣

事實上，在布朗女士來之前，我在那個班的情況，已經好轉很多了。

為了摸索管住熊孩子的方法，我讀書、看視頻、請教同事，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問題。

比如，我看了《如何講話小孩子才會聽——2-7歲的生存指南》、《正面管教》等書，有些技能有用，有些沒用，不過，活學活用進步最快。

有幾點體會想和幼兒老師分享。

一是，班級管理中，規則和習慣（routine）很重要，尤其是習慣。比如，好的班級，從一個活動轉到另一個活動之前，都會讓孩子們到地毯上坐著，安靜下來，再一個個念他們的名字，讓他們進入下一個活動。我親眼見到有的班級，在去操場玩之前，小孩子跑著到門口排隊，老師是如何一遍遍讓他們重新來過，一定要他們安安靜靜地走到門口。孩子一開始拒絕、哭鬧，非常艱難。一個月后，再見這個班級，就井然有序了。

這個方法，其實也適用于任何課堂的管理。以后還可以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二是，與孩子建立情感聯系后，他們更愿意聽你的。

美國的孩子難管，來硬的他們根本不怕你，因為他們知道你不敢把他們怎么樣。來軟的呢，他們更可能騎到你的頭上。如何在愛和嚴格之間設立邊界，是一個難題。

奧斯汀是一個很倔強的孩子。我一開始在那個班時，他故意測試我的容忍度。吼叫、扔玩具，有次還把椅子扔到地上。但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后，他開始聽話了。一次是排隊洗手的時候，他被人插隊。我以為是他插別人的隊，把他拉到了后面。他很憤怒，把整個教室的書包全都扔到地上。我知道真相后，緊緊抱住他，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認真地道了歉，并拉著他是手，讓他把書包一個個撿了起來。

另一次是他拉屎拉到了褲子里，被亨利嘲笑。我讓亨利走開，并教育他嘲笑別人是不對的。后來，奧斯汀對我的態度便開始發生變化。

公平地對待孩子，讓他們感覺到你真的在乎他們，他們也會在乎你的感受。這是我真實的體會。

三是，參與到孩子們的活動中。

一開始，我有一個錯誤的觀念，以為死死盯著孩子，他們就安全了。后來，有同事告訴我，需要參與到孩子中，和他們一起畫畫，一起搭積木，一起讀書，這樣孩子才能減少行為問題。

孩子需要大人的注意力和引導，這也是為什么家長一邊陪伴孩子，一邊看手機會讓孩子不開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