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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傷“出軌”老公后,發現小三是自己……臉盲癥能有多可怕?
原創 吉小迪er 果殼

最近,墨西哥發生了一則近乎荒誕的新聞:索拉諾州一位名叫萊昂諾拉的女子翻看丈夫手機,發現了一張丈夫與陌生女子的親密照片,于是怒不可遏,將丈夫砍傷。但警局調查后發現,照片居然是多年前萊昂諾拉與丈夫的舊合影。
一個人怎么會認不出自己的長相呢?別說,這還真有可能。

鏡子里的自己如果變得陌生,很可能是認知失調在作祟 | blackday media group
按照我們的常識,在鏡子、照片里“認出自己”是一件非常自然,簡單明確的事情,其實并非如此。通過各種心理實驗和對各類認知失調病癥的研究,心理學家發現,“認出自己/他人的臉”是一個復雜的過程,至少涉及三個不同的維度:認知層面的識別,情感層面的認可,以及感官信息的統一。任何一個層面的分析出了差錯,都有可能導致眼前的這張臉在一剎那間變得陌生。
對不起,你的臉部資料無法檢索
要搞清楚這個問題,就需要分析一下,“看人識臉”是個什么樣的過程。首先是認知層面的識別:當我們看到一張臉,視覺系統首先會分析其特征,臉是什么形狀,眼睛有多大,鼻子嘴巴長在哪里……但這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認知系統要給不同的臉“打上標簽”。也就是說,我們大腦中對于他人的各種面部特征,有一座分門別類的視覺特征資料庫。這座“資料庫”,就位于大腦的梭狀回。

大腦結構圖,粉色區域為梭狀回 | wikipedia.org
梭狀回是大腦顳葉與枕葉的一部分 。大腦神經科學家曾經通過腦成像研究,發現梭狀回上面有一個面孔區(fusiform face area)。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這里的神經元在測試者看到人臉時,就會十分活躍,而且基本只對人臉信息有反應。
視覺系統傳進來的他人面部形象,會被分解成許多個視覺局部特征,在“資料庫”里被一一比對,然后我們的大腦得出一個綜合結論:這張臉究竟屬于誰。

《幻影追兇》劇照,在患有臉盲癥的安娜眼中,自己和他人的臉部都變得陌生,可以隨時變形 | wikipedia.org
大家很可能聽說過“臉盲癥”這個詞。導致臉盲癥的直接原因,就是大腦中這座“面部特征資料庫”無法正常工作了。比如在2011年的電影《幻影追兇》中,米拉·約沃維奇扮演的女主角安娜因無意目睹一場兇殺案,在躲避兇手追殺時候頭部受傷,患上了臉盲癥。從此,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的臉在她眼中都變得陌生,隨時變形,她只能通過衣服的顏色和領帶的式樣等特征來辨認不同的人。
相當一部分臉盲癥患者發病的原因,就是因意外導致腦損傷,受傷區域波及了梭狀回。于是,他們變得和影片中的安娜一樣:看到他人面部之后,雖然可以進行初步的視覺分析,知道這是一張人臉,但是他們無法辨別這張人臉屬于誰,只能通過他人提醒或者其他視覺符號來進行識別。
那個人不是我,只是很像!
不過,另外一群人之所以出現“無法認出自己”的癥狀,是因為得了一種特殊的心理疾病“替身綜合癥”(Capgras syndrome)。他們可以從鏡子、照片,或者面對面社交中清楚地辨認自己和他人的臉龐,但卻頑固地拒絕相信這張臉屬于它本來的主人,而認為這是某個替身演員。

替身綜合癥患者雖然能認清自己或他人的面部,但因無法形成情感喚起,從而拒絕相信這張臉屬于“本主” | Francesca Russell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奇怪的現象呢?這是因為,當我們看到自己和其他身份已知的人,認知系統會進行“雙層驗證”。第一層,就是梭狀回進行視覺特征辨別;而第二層,則是情感系統的認可,這部分工作交給大腦中的情感區域??吹綈廴耍覀儠壬d奮,看到家人感覺慰藉,諸如此類。
情感的誕生,會讓我們的身體產生生理喚醒, 具體表現為輕微出汗、心跳加快、呼吸變急促等等。這些喚醒信號,能夠通過皮膚導電反應被測量。一旦出現這些信號,就等于我們的情感區域進行了某種蓋章認證:“看到這個人,我就產生了反應,所以證明我認識他/她?!?/p>
于是,認知心理學家和神經科學家得出結論,替身綜合征的患者,由于特定腦回路的阻斷,使得他們在看到親人朋友時,并沒有感受到看到親密的人時應該有的親密感,也就不會產生生理喚醒。也就是說,由于失去了情感區域發來的加V認證,大腦會感覺非常疑惑:“這明明是我自己的臉,但是我怎么就是沒感覺呢!”這種視覺信息和情感信息的不對應也會產生一種心理上的不適感。為了解決這一疑惑以及不適感,大腦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這一定不是真正的我,是某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替身?!?/p>
這個被外界暗示而無法對自己外貌特征形成正確認知的病例,相信大家從小就很熟悉 | wikipedia.org
有趣的是,即使是認知能力正常的普通人,也能夠在一定外界暗示操控下,改變對自己外貌特征的認知,這就涉及到感官信息的統一。

馬諾斯·薩基利斯的臉部視覺認知干涉實驗 | Manos Tsakiris
英國神經科學家馬諾斯·薩基利斯(Manos Tsakiris)就做過一個有趣的試驗。參加試驗的志愿者們,一邊臉部被機器刷子反復拭刷,一邊觀看電腦屏幕上,一個陌生人臉部被同樣拭刷的錄像。當測試結束后,研究人員要求志愿者從一系列人臉形象中選出與自己最相似的一幅,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志愿者都選擇了一張與電腦屏幕上陌生人面部更契合的人臉形象。這是因為在測試中,志愿者在持續的視覺強化誘導下,對屏幕上那張陌生的臉產生了認同與內在聯系。這種情況,在現實中最常見的一種場景就是,我們長期使用各種修圖軟件、美顏濾鏡,從而讓自己形成了一種視覺認知偏移:真實的我,長得確實如同濾鏡中那個高度美化的自己。
所以說,那位倒霉的萊昂諾拉女士,可能并不是一個僅僅值得被嘲笑的“烏龍”罪犯,她可能因為某些生活中的不幸經歷而導致認知能力失調,出現了“臉盲癥”的早期征兆。所以說,人對自己的自我形象認知,并非一成不變,而是時刻被外界的暗示,以及意識中“形象資料庫”的更新所影響,隨時變化。所謂“人不能一次踏進兩條河流”,我們對自己的自我認知,也如同一條多變的河流,從過去而來,向著未知的遠方前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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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sakiris, M. (2008). Looking for myself: current multisensory input alters self-face recognition. PloS one, 3(12), e4040.
作者:吉小迪er
原標題:《砍傷“出軌”老公后,發現小三是自己……臉盲癥能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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