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朱勛 看鑒

在傳統儒家眼里，商鞅就是一個無德、無恥、無賴的爛人，甚至把秦朝二世而亡的鍋也安在他的身上。

而站在現代人的角度看，商鞅是民族脊梁，他身雖死，但他塑造的制度卻影響深遠，算是一個悲劇英雄。

那么，這兩種形象，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商鞅呢？

01

“背鍋俠”商鞅

其實他們沒有搞清楚一個問題，“秦”不是一個只有15年的新王朝，而是一個有著幾百年歷史的古老國家，即使從商鞅變法算起，作為封建國家的秦國也有150多年了。

這里我們不去糾結“封建”的概念，從后世王朝的經驗來看，這種小農經濟的政權有一個生命周期：

王朝初期，人少地多，在人口紅利和集權紅利的雙重加持下，形成“治世”和“盛世”；

王朝末期，人多地狹，人口紅利和集權紅利雙雙消失，開始混亂和動蕩。

這個周期是多長時間呢？平均200年左右，如果統治者再瞎折騰，那就要提前gg了。

一個反直覺的事實是，戰國時代的人口并沒有因為戰爭大量減少，而是穩定增長。

為什么會這樣呢？華夏內部的兼并戰爭，基本上是各國軍事機器的較量，人口是戰略資源，各國一定會推行促進人口增長的政策。

真正造成大量人口滅絕的，是王朝末期的大崩盤。過剩的人口為了爭奪有限的土地，大殺特殺，然后開始新一輪的生命周期。

具體到秦來說，由于以功授田長期存在，土地資源比較緊張，在與六國的征戰過程中，還可以通過掠奪他國土地來緩解。

而滅六國之后，為了穩定統治，只能承認六國原有的土地關系，然而六國在經濟上也早已實現了私有化，土地與人口的矛盾絲毫不比秦國差。

據《漢書·食貨志》記載，與后世王朝初期貧富比較平均不同，秦國一統天下后，就出現“庶人之富者累巨萬，而貧者食糟糠”的現象。

這也能解釋秦始皇為什么一直在對外擴張，個人野心無足輕重，而是不擴張新領土，內部就要崩盤了。

秦二世而亡主要是王朝生命周期到了，秦始皇突然駕崩和秦二世變本加厲，又狠狠地踩了一腳油門，要是把這個鍋算在一百多年前商鞅的身上，就太唯心主義了。

那么，商鞅是不是大秦粉們塑造的那樣，為了變法不惜以身殉道，解放了廣大奴隸的大善人呢？

02

“殉道者”商鞅

事實證明是想多了,商鞅原本是衛國公子，在魏國相公叔痤手下任職，是個標準的肉食者，他到秦國去當然不是偉大的國際主義精神，而是因為自己在魏國不受重用。

商鞅在秦孝公的支持下，開始以富國強兵為宗旨的變法，但是這些方法太過急功近利了。

比如強制拆散大家庭，以擴大財稅和兵役來源；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者，要被懲罰做官奴婢，只有努力工作天天996，才能重新獲得“自由”。

為了配合這些政策的推行，商鞅搞起了嚴刑峻法。

在西漢劉向編著的《新序》中寫道：丈量土地不合規格，甚至亂倒垃圾都會受到嚴厲懲罰，有一次在渭水邊就處決了七百多人，渭水都被染紅了，哭聲震天動地。

當時太子年少輕狂犯了法，商鞅為了樹立威信，懲罰了太子的師傅公子虔和公孫賈，而公子虔是宗室之長、秦孝公的大哥。

再加上變法規定宗室子弟沒有軍功不能封爵，這導致既得利益集團對他恨之入骨。

秦孝公死后，公子虔首先跳出來告發商鞅謀反，商鞅準備逃亡魏國，卻因為曾以背信棄義的手段打敗魏軍，不被接納。他只好返回封地，起兵造反，兵敗后被車裂而死。

不過這些都是表面現象，如果僅僅把商鞅之死歸結為舊貴族的反攻倒算，那就無法解釋新任的秦惠文王在車裂商鞅后，并沒有廢除新法。

這變法總體上是符合秦國利益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呢？

在《史記·商鞅列傳》中，商鞅率軍收復河西一戰輕描淡寫，似乎非常順利。然而根據《六國年表》來看，這是一場曠日持久、傷亡巨大的拉鋸戰。

秦孝公八年，也就是商鞅變法的第5年，秦國就出兵攻占河西重鎮少梁，以及與魏國盟友韓國的多座城池。

秦孝公十年，秦國趁魏國兵敗桂陵，國內空虛之際，由商鞅率軍長驅直入，占領魏國舊都安邑；魏惠王派軍隊在固陽和崤山之間修建長城，以抵御秦軍，但固陽最終失守。

秦孝公十一年，魏國與東方各國講和，集中兵力對付秦國，名將龐涓奪回安邑并包圍了固陽，秦孝公被迫與魏惠王在彤地會盟。這說明雖然秦國變強了，但是面對當時的超級大國魏國，還是無法硬拼的。

直到十年后，秦孝公二十一年，魏國兵敗馬陵，龐涓戰死。

商鞅再次建議出兵伐魏，而魏國派公子卬迎戰。商鞅利用與公子卬有舊交，誘捕了公子卬，以下三濫的手段獲勝。即便如此，八年以后秦國才完全控制河西地區。

商鞅的耕戰措施，要求男丁持續產出，然后進行對外戰爭。

但戰爭規模必須適應人口再生產的周期，否則就會造成損耗大于產出。

秦國當時如果不清算商鞅，可以選擇的方案有二：一、資產收縮，降低對外擴張的速度；二、擴充流動性，將征兵上限擴大到60歲。

資產收縮，無利可圖，對于粗放增長的秦國來說，更容易資產崩盤；

要知道女人不是每天都有排卵期，即便生孩子也需要男人配合，60歲的人還去當兵，長久下去，就連具備生育能力的男人都沒有了。

即便有孩子，長成人也是需要時間的。

商鞅變法從開始到他死，不過20年時間，恰好是一代人的長成時間，兩場大戰，人口損耗得差不多了。

所以，車裂商鞅就是最佳的方案，通過時間來修復資產負債表。

于是，秦惠王與貴族們一拍即合，消滅了商鞅的肉體，至于秦國的老百姓，他們只是韭菜而已，趁著這個機會長一茬他不香嗎？

這不由得讓人聯想起另一位死于非命的改革者——肯尼迪。

03

肯尼迪：現代版商鞅

肯尼迪上臺時，美國內有經濟危機，外有越南戰爭，失業上升美元貶值。

為了應對危機，肯尼迪開始了一系列，包括增加社會福利、推進教育改革、反經濟衰退、推進登陸月球計劃等多方面的政策。

這些政策都是需要大量鈔票的，肯尼迪不再追求預算平衡，而將赤字財政作為常規手段。

1961年，肯尼迪任期內的第一個年度預算導致了美國歷史上第一次非戰爭、非經濟衰退引起的財政赤字；

自1962年到1969年，財政赤字逐年增加，赤字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上升到10%左右。

這個舉措之后被當做20世紀70年代經濟問題的組成部分而受到批評，因為政府龐大的開銷助長了通貨膨脹。

由于美聯儲不受美國政府控制，財稅改革受到阻力的肯尼迪，于1963年6月簽署了一份總統令，準備以白銀儲備為基礎的白銀券，試圖打破金融資本的壟斷。

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

就在這份總統令簽署后的幾個月后，肯尼迪在達拉斯離奇遇刺身亡，不能不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也有人說他得罪了中情局、軍火商這些利益集團。

不過繼任的約翰遜基本繼承了肯尼迪的政策，只是在執行上更圓滑一些，赤字財政更是成為美國延續至今的“靈丹妙藥”。

變法可以搞，商鞅必須死。

肯尼迪也一樣，古今中外，這樣的人物都是殊途同歸。

朱勛

原標題：《歷史上真實的商鞅,跟教科書上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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