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葉克飛 歐洲價值 收錄于話題#書評83個

許多中國人都經歷過物質極度匱乏的時期，有深刻的饑餓記憶。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往往有個誤區：如果你批評某些人為了生存不擇手段，或是行為不夠體面，他們往往會來一句“你沒窮過你不知道”。

將“不擇手段”與“不體面”歸根于“窮”，顯然片面，也很絕對化。因為世界上確實有那么一些人，在困境和窘迫面前，依然保持著高潔的品性，還有對生活的熱愛與優雅。作為重新定義美國飲食文學的作家，費雪也曾經歷過一戰與二戰的物質匱乏時期。她的《如何煮狼》出版于1942年，正是告訴人們如何在困頓年代里保持對食物的熱愛。正如她所寫的那樣：“盡管它（二戰）是場炮火滿天飛的戰爭，卻教會了我們這些僥幸活下來的人，該如何去過，對我們而言，堪稱寶貴無比的日常生活。”

書名：《如何煮狼》

作者：M.F.K.費雪

譯者：韓良憶

出版社：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

出版方：浦睿文化

出版時間：2020年9月

定價：52元

“煮狼”這個梗，并非真的烹調一頭狼，而是取自莎士比亞的比喻——“食欲是一匹無處不在的狼”。

要在匱乏時期炮制讓食欲滿足的克難食譜，用有限食材提取真滋味，并不容易，但費雪做到了。她并非鼓吹奢侈浪費，反而譏諷那些不顧現實狀況、仍然對飲食過分講究的人，但她也不贊同太過現實的草草應付。她在書中寫道：“我相信，遭逢貧窮和戰爭帶來的恐懼與痛苦時，我們可以采取一種極富尊嚴的方式，來捍衛再捍衛我們的尊嚴，那就是用一切可能的技巧、精致的美食和日漸增長的歡喜心，來滋養自己。隨著我們在美食上的成長，我們對其他百種事物的知識和見解，勢必也會有所增長，而成長最多的，主要還是我們自己。這么一來，命運即使被冷戰和熱戰所糾纏，也傷害不了我們。”

在匱乏時代里，一枚雞蛋絕對是極高享受。比起肉類，雞蛋價格低廉，卻又能提供相對充足的營養。烹調雞蛋的方法也很多，有人喜歡水煮，有人喜歡煎蛋，也可以做成蛋卷或蛋餅，還有人喜歡炒蛋，費雪則寫道：“對付一枚雞蛋最明智的辦法說不定是，根本別去煮它”，因為“你是宿醉也好，或僅僅是疲倦也罷，只要吞下一枚加了少許牛奶或雪莉酒打散的生雞蛋，立時三刻便會覺得自己比較像個人了”。

煮蛋也有門道，費雪不喜歡過熟的蛋，更喜歡那些煮熟但仍保持柔嫩的蛋。她的方法是“把蛋放進小鍋中，用冷水蓋過蛋面，以大火煮，等水一開始冒泡，蛋就煮好了。如此煮出來的蛋，比用熱水煮的蛋來得嫩，因為整枚雞蛋都承受到溫和的熱力。”

將煮好的雞蛋從蛋殼中舀出，置于杯中，以鹽和現磨的黑胡椒適度調味，再加上一大團牛油，配熱吐司一起吃，在費雪看來是“至福之感”，也是我旅行中非常喜歡的一種吃法。

僅僅是雞蛋，費雪便在書中提供了N個菜譜，也營造了N個儀式感。比如傳說中的障礙蛋和地獄蛋，又如將蛋白與蛋清分開來打再將之混合的法式蛋卷，就有一種跟生活較真的固執。可若是真的身處匱乏時代，只有這種固執才會帶來些許滿足和幸福吧。

如果連雞蛋都沒有，只有青菜，那也不會失去幸福感。費雪寫道：

“世上最能令饑腸轆轆的人感到心滿意足的湯，說不定是意大利什蔬湯。這道湯也能滿足疲倦的、憂慮的、遭逢不幸的、負債累累的、有著不大不小的苦惱的、熱戀中的、身強力壯的，或者得應付任何一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的人。”

而且，“這是道合乎經濟效益的湯，一部分是因為到了第二、第三天再飲用，滋味更佳，而煮湯所需的時間表面看來很長，可是平均下來，每一份湯耗費的時間才幾分鐘而已。洋蔥、蒜頭、馬鈴薯和嫩包心菜，在市場上或你家的蔬菜罐頭里，幾乎時時都有，想再摻點當今的其他蔬菜，也未嘗不可，隨便哪種都行。能用新鮮蔬菜無疑是最好的，不過亦可從各式冷凍蔬菜包里，這里那里各取出一些，留待每周一次或兩個月一次煮什蔬湯時使用，要是你真的有心用這個做法來烹煮這道多少有點麻煩卻令人滿足的湯品，來武裝自個兒的身心膽識，就算用的是罐頭蔬菜，也聊勝于無。”

在“施行期不長不短、恰好足夠讓每一位熱心的家庭主婦驚慌”的戰時配給制度下，費雪為主婦們提供了一系列既節省燃料、又能以有限食材烹煮出美味的食物，同時也告訴她們，“吃是一種藝術，足可與人類選擇用來逃避現實的其他方法相提并論”。

當然，還有那些隨處可見的情趣與幽默，比如“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在下廚時，模樣依然嬌美，并讓狼以為，即使他噴出的熱燙鼻息穿透鑰匙孔，吹亂了你的頭發，你仍會不為所動。此一辦法就是，在廚房里放一面鏡子”。

圖片均來自網絡

原標題：《美國人都在餓肚子的時候，她用最糟糕的食材維系熱愛與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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