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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李瑋琳

貝魯特港口大門外，安妮·瓦瓦里安（Annie Vartivarian）站在那里，手里拿著女兒蓋亞·福杜利安（Gaia Fodoulian）的照片，她所站的地方距離其他哀悼者還有一小段距離。她對Vice講述了女兒去世的那天，家中所發生的事。

“我們都聽到爆炸聲，就朝不同的方向跑去，”她回憶說。女兒跑向客廳，我跑向廚房。當我轉身時，看到她倒在了地上。”

女兒蓋亞承受了爆炸帶來的巨大傷害，在被四家醫院拒之門外后，她后來死于腦溢血。

今年2月4日是黎巴嫩大爆炸發生后6個月的時間節點。去年8月4日，貝魯特港口的2750噸硝酸銨著火爆炸，事故造成大約211人死亡，數千人受傷。

如今，像瓦瓦里安一樣的眾多遇難者家屬，仍然沒有找到導致爆炸的真相。

2020年8月5日，黎巴嫩貝魯特，衛星拍攝的照片顯示，郵輪因為受到爆炸波及而翻覆。圖片：CFP

01

創傷

瓦瓦里安的女兒蓋亞遇難時29歲，是利蒂夏美術館（Letitia Gallery）的總監，她生前努力成為一名更出色的藝術品經銷商。大爆炸發生前的2月，在經歷了幾個月的經濟困難后，她的美術館被迫關閉。

蓋亞的姐姐瑪麗安娜·福杜利安（Mariana Fodoulian）最近對黎巴嫩的法語媒體《東方每日報》（L'Orient-Le Jour）說，8月4日經歷的創傷，在她不經意的時刻，仍在吞噬著她。“我注意到，有些時候下午6點，我會想起這場事故。大約是在爆炸發生的同一時間。”

今年30歲的她是一名獸醫，當時她在一輛沒有醫護人員的救護車里，不得不在后座上自己給昏迷的妹妹輸氧。她們的母親當時也在場。

貝魯特大爆炸剛剛發生后，瑪麗安娜從莫諾特（Monot）的工作單位一路跑到阿什拉斐葉（Ashrafieh），她的媽媽打電話告訴她，說蓋亞受到了爆炸的沖擊。“你妹妹快死了，快叫救護車！”瑪麗安娜回憶說，媽媽對著電話發狂地大喊。

當瑪麗安娜抵達公寓時，發現妹妹倒在地板上，眼睛下方有很深的瘀傷，但沒有其他可見的傷痕。她媽媽在她旁邊尖叫。

“我們從一家醫院到另一家醫院，總共四家。他們告訴我們，沒有位置，”瑪麗安娜說。

最后，他們到達了賈爾·迪卜（Jal al-Dib）的阿布賈德醫院（Aboujaoudé Hospital）。那時蓋亞開始明顯失血。“血從她的嘴和耳朵里流出來，”瑪麗安娜說。

不久，蓋亞在醫院去世。

蓋亞的照片。圖片：L'Orient-Le Jour

02

調查

“我不只是責怪政府，我還責怪黎巴嫩人民。我們已經習慣了保持安靜。感覺人們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過著正常的生活，”瑪麗安娜說。

人權觀察組織(Human Rights Watch)最近的一份報告譴責，黎巴嫩目前的統治階層，在調查中展示出了系統性失敗。

報告稱，黎巴嫩國內的調查“充斥著違反正當程序的行為”，而政治領導人試圖阻止調查說明，國際社會進行獨立的調查，是完全必要的。

盡管貝魯特實行了24小時的嚴格封鎖，但爆炸遇難者的家人最近還是聚集在正義宮（Palace of Justice）和貝魯特港前，紀念去年8月4日喪生的遇難者，并要求得到答案。

“我們只想知道真相，這就是我們所要求的，”瓦瓦里安說。“6個月后，我們仍舊一無所知。”

截至去年12月11日，包括黎巴嫩港口哈桑·科雷特姆（Hassan Koraytem）總經理、黎巴嫩海關當局前局長沙菲克·梅里（Shafiq Merhi）和現任黎巴嫩海關總署署長達希爾（Badri Daher）在內，被起訴的人數增至37人，其中有25人被拘留，有7名官員的銀行賬戶被凍結。

但關于爆炸的未解之謎，如誰允許2750噸硝酸銨進入該國，誰安排將危險材料存放在這樣一個不安全的倉庫中，是什么引發了導致爆炸的大火，以及8月4日在貝魯特港口發生的確切情況等問題，黎巴嫩的官方調查沒有進展。

去年8月15日，美國國務院表示，聯邦調查局應黎巴嫩政府邀請，將抵達當地徹查事故原因。大約兩個月后，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報告說，對于爆炸的原因還沒有得出確切的結論，但認為這是一起意外事故。

2020年8月4日，黎巴嫩貝魯特，港口發生大爆炸，一架直升機在空中救火。圖片：CFP

03

危機

黎巴嫩嚴重的經濟危機和新冠疫情封鎖使許多人處于絕望狀態。據信，目前有一半的黎巴嫩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政府的食品、燃料和藥品補貼正在迅速被耗盡。最近，面包價格上漲了20%，而與美元掛鉤的黎巴嫩鎊貶值了80%。

由于政府在組建新內閣問題上陷入僵局，國際社會停止向黎巴嫩提供重要的財政援助。

許多黎巴嫩人認為，在黎巴嫩，馬龍派基督徒一直擔任總統，遜尼派穆斯林一直擔任總理，而議會議長一直是什葉派穆斯林，這種權力分享體系存在問題。

把持這些位置的政黨是在黎巴嫩1975年至1990年的內戰期間掌權的，他們顯然不打算放棄自己的權力。

這造成了黎巴嫩遭外界詬病的腐敗和任人唯親。法國總統馬克龍已經回避向這個法國前殖民地提出經濟援助，除非腐敗問題得到解決。

來自貝卡山谷的34歲黎巴嫩人阿里·哈赫姆(Ali Hachem)對Vice說：“我們不關心政府是否全是基督徒、遜尼派或什葉派。只要他們是為人民工作，我們不在乎。”

1月27日，奧馬爾?塔伊巴(Omar Tayba)與黎巴嫩當局對峙，第二天死亡。他的父親向媒體展示兒子的照片。圖片：L'Orient-Le Jour

04

申訴

與此同時，在等待政府達成協議的過程中，全國各地的人們變得越來越絕望。

1月25日之后的這一周，黎巴嫩第二大城市的黎波里6個晚上都發生了暴力事件。人們走上街頭，抗議嚴格封鎖和財政支持的缺位。當國內安全部隊(ISF)使用催淚瓦斯和橡皮子彈驅趕總部外的抗議者時，憤怒很快轉化為暴力。

1月27日晚上，來自巴布艾特巴尼(Bab al-Tabbaneh)的奧馬爾?塔伊巴(Omar Tayba)與當局對峙，他的腰部受到槍傷，第二天上午死亡。他所在的巴布艾特巴尼是的黎波里一個極貧窮的社區。1月18日晚上，抗議者點燃市政大樓，以此作為回應。

來自貝魯特的莉娜·努埃里(Leena Noueiri)站在正義宮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對當前的政治階層表達了不滿。

“我們希望司法部門能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們希望所有對此負責的人都被關進監獄。”她說，“所有對腐敗、謀殺和挪用公款負有責任的人都要被關進監獄。”

努埃里的家在去年8月的爆炸中被毀，她說。她認為沒有任何改變，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現在，在貝魯特的港口前，由于云層開始聚集，氣氛變得壓抑。

身穿黑衣，拿著逝去親人的照片，一些女性一邊聽著附近揚聲器里播放的音樂，一邊無聲地哭泣。哀悼者隨后進入大門，前往爆炸發生地，然后返回原處，對當地媒體的攝像機講話。沒有事先的允許，媒體工作人員仍然被禁止進入港口。

當爆炸中遇難者的父親們對著麥克風大喊，要求真相時，人們的憤怒顯而易見。

黎巴嫩人民在等待真相和正義。隨著經濟形勢不斷惡化，新冠肺炎病例的每日增加，醫院瀕臨崩潰，政治僵局似乎無法擺脫，未來就像籠罩在港口上空的烏云。

瓦瓦里安最后一次環顧四周，說出她眼中的正義是什么樣子。“我想知道是誰干的，我想讓他們受到懲罰。我不是法官，也不是上帝，不能決定如何懲罰，但我可以要求這一切。”

——全現在原創文章，非授權禁止轉載——

原標題：《黎巴嫩大爆炸遇難者家屬：“6個月后，我們仍舊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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