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屆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UABB）分展場“疊加城市”  互文組 圖

走出深圳地鐵9號線的西向盡頭，就能完全理解前海“既是無邊界的世界圖景的縮影，又確立一隅”的說法。依海而建的建筑群，形成了金屬色的天際線，似遠若近地延伸、疊聚。

碼頭、沙場、貨柜，這些港口日常景觀同樣存在。開發持續進行，大部分建筑仍未正式投入使用。除了來觀展的人群，這里有深圳鮮有的靜謐。

2020年12月18日，“疊加城市：前海未來城市/建筑展”正式開幕。作為第八屆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UABB）的分展場，由于疫情延期，歷經 9個月之后重新開展。

展覽以“疊加城市”為主題，共分為“回到未來”、“前海疊加態”和“瞬間城市”三個版塊，由互文組創始人程亞妮、筑博設計首席建筑師馮果川擔任主策展人，《住區》雜志副主編李文海、悉地國際副總建筑師朱雄毅、西安美術學院公共藝術系主任王檬檬擔任聯合策展人。來自近20個國家地區的150多位參展人透過融合建筑，規劃、景觀和藝術多個領域的作品，回應了前海的第一個十年以及即將展開的未來圖景，集中向公眾展示了前海規劃建筑領域的學術探索和實踐成果。

前海

深圳前海，建筑勾勒出的天際線  Ewbar 圖

短短十年間，這片臨海之地飛馳推進，填海造地接近15平方公里。占地28.2平方公里的前海蛇口自貿片區分為了前海片區和蛇口片區。其中，前海片區由桂灣、前灣、媽灣三個區塊組成；蛇口片區原為招商局集團蛇口工業區，位于深圳南頭半島東南部，與香港新界隔海相望，是中國改革開放重要的發源地。

2018年深圳市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推進五大“城市新客廳”的建設，并在一年之后新增了寶安中心區的規劃。“城市客廳”早已成為都市規劃中極為常見的標簽與概念。作為迎接者存在的“客廳”到底是怎樣的空間與場景，除了林立的地標建筑與廣場引發矚目的注視，我們又需要一座怎樣的“城市客廳”？

“城市客廳” 興許沒有學術性、系統性的定義，但卻能在不同的城市案例中歸納出“城市客廳”的特點：一個兼具文化、社會和商業中心的綜合體；一個代表城市形象的地標建筑；一個集聚人氣與活力的公共棲息地。

“前海疊加態”板塊外圍的導引標識，旁邊是正在建設的工地  Ewbar 圖

在國家批復的15平方公里范圍內，前海合作區總建筑面積2600萬平方米，用于支撐現代服務業發展。其中辦公面積1200萬平方米，商業面積360萬平方米，居住面積650萬平方米。規劃就業人口65萬、居住人口15萬。

由數字堆疊而成的圖景，在這十年間逐漸顯影。2019年，前海分四批集中開工了22個產業項目，總投資達437億元。全年實現了12棟塔樓封頂，累計89棟100米以上建筑封頂，過百棟的高樓正在邁向新的天際線。

高密度城市不可避免地“搶占”著天空的領地。深圳目前擁有建成或封頂150米以上高樓329棟，其中300米以上的高樓17棟，成為世界第一的摩天大樓之城。俯瞰與仰望之間，強調視覺震撼。過去，高樓要么成為城市紀念的奇觀，要么為打破記錄歡呼。但在今天，當高樓已成為都市“云上生活”的重要空間時，應該關注人的哪些體驗，應該如何與地面產生連結，又是誰成為了這個城市真正的客人？

在2017年發布的《前海城市客廳城市設計項目預公告》中顯示：前海城市客廳以國際會議中心、劇院、深圳市改革開放博物館和科技專題館等重大公共文化交流設施群為核心，以及水廊道、桂灣片區中軸線和濱海岸線長廊共同構成，公共文化交流設施將將組成城市客廳“T”形區域的頂端。在眾多媒體的報道中，不乏將前海的城市客廳標簽為大灣區的曼哈頓，極具象征性的對比也昭示著資本與資源的投入與傾斜。

作為世界中心的島，曼哈頓曾是冒險者的支點，美國的起步。今天的前海，能否如那個時代一樣，催生出更為廣闊的發現？不僅是為了一個稱號，同時成為一座城市真正的尺度。

疊加

回到2010年，深圳市向全球發出邀請，征集前海規劃建設的新理念，多家來自全球的建筑事務所參與競爭。最終FO（Field Operations ）提出的“前海水城”方案勝出。區別于常規追求高密度開發、高效率交通、嚴格功能分區的規劃方式，“前海水城”的核心落在“復合生境”，強調生態、凈水、集約等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原則。

前海水城設計方案 ?Field Operations

與之一脈相承的還有Rogers Stirk Harbour + Partners（簡稱RSHP）建筑事務所提出的城市客廳城市設計，方案通過抬高地面層公共空間，將建成一個長度為1.2公里的立體空中花園。RSHP想象的城市四通八達、高度滲透，擁有靈活而獨特的街坊風景。在他們的“新城記事”中，繁華的街坊奠基于城市的實體、文化、社會、自然和經濟環境，響應地理位置、氣候、生物多樣性、文化背景以及日新月異的科技、數字和商業需求。

前海城市客廳設計方案 ?Rogers Stirk Harbour+Partners羅杰斯史達克哈伯建筑設計咨詢有限公司

前海城市客廳的另一個“核心區”是前海樞紐（前海灣綜合交通樞紐及上蓋物業項目），由濱海岸線與桂灣通海主軸共同組成，面積約50公頃。前海樞紐的設計規劃由德國建筑事務所gmp中標，作為“垂直城市”理念的持續推廣者及實驗者，早在20年前，gmp在為杭州坤和中心設計方案時已經提出了疊加式的空中庭院設想。gmp事務所合伙人吳蔚在論壇中表示：對于當時的高層建筑而言，經濟性仍然是首要考慮，這個燦爛的想法在落實的過程中慢慢湮滅。

垂直生活或垂直城市在國內的首次嘗試可能未必成功，但在接下來的20年里，gmp仍在持續踐行他們的垂直城市理念。在前海的項目中，綜合交通樞紐依軸線布置，建筑體在東西和南北方向上依次排布。高層建筑多在200米至280米之間，450米高的水晶大廈將建立新的垂直生活社區。

在2020年的前海城市新中心建設指揮部第一次總指揮會議中，第二季度11個項目集中開工，預計總投資約301.3億元。“嘉里前海項目是大型香港本土企業在前海的第一個重大投資項目；法治大廈是前海首棟永久性公共建筑；前海交通樞紐及上蓋物業是自貿新城規模最大的建筑；前海區塊100%為綠色建筑……”在前海，不乏各類新記錄與頭銜。十年的高速度、超常規、跨越式的發展，前海形成了“時空疊加”的疾速行進狀態。

“疊加”在這里不僅是視覺上由下至上的基建方塊，人像遁入新近火熱的賽博城市游戲中；同時也來自一種直覺性的意識：城市開始駛進時間隧道的快車道，在“未來”面前顯得微不足道。如果說“城市客廳”必然承擔著“熱情好客的義務”，那么將會由誰張開臂膀迎接彼此？

展覽

作品《葉下珠》  Ewbar 圖

在“疊加城市”的展覽中，我們試圖辨別這座“城市客廳”的未來基因。前海經歷了從20世紀末城市港口產業需求的區域擴建，到21世紀深圳整體產業轉型引起的對新建和在建城區的定位變更。大尺度的城市開發逐漸現形，如何處理人的需求、野心和行為，成為未來城市的探索命題。

那些十年來的規劃報告、設計方案被一一展出，重新對比；過去的想象“回到未來”，先鋒建筑流派“建筑電訊派”的烏托邦與反烏托邦實驗在今天依舊充滿啟發；建筑師與藝術家臨時搭建的“瞬間城市”為日常創造出無限的可能性。

建筑電訊派展覽現場  互文組 圖

建筑電訊派的創始人之一彼得·庫克（Peter Cook）這樣評論前海的展覽：“希望深圳和前海能夠保持敏銳的嗅覺不斷求索，以最有趣、最具適應性和生命力的方式不斷發展。”

在充滿變革的60年代里，建筑電訊派對信息革命的預測與設想，徹底再造了建筑教育模式，并提出了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全新建筑理念。引入了一種時間與空間疊加的交流空間的城市模式，可移動、可拆卸、反永久。建筑電訊派敏銳地捕捉到未來城市對節約空間和資源的渴望。游牧式的穴居方式也與全球化的人口流動趨勢緊密相連，那些在今天已然成為日常的經驗，是建筑電訊派最初對未來的淘氣質問，像先知的故事，也像城市的預言。

建筑電訊派作品《瞬時城市》草圖上方的氣球，不禁讓人想起深圳建造市民中心時，用300多個紅藍氣球勾勒出屋頂輪廓線以作參考。這些巧合的奇想也是建筑師們對城市的某種共鳴。

建筑電訊派作品《瞬時城市》 互文組 圖

深圳市民中心工程進行的實景模擬 圖片來源：陳一新

策展人朱雄毅在“瞬間城市”板塊的策展前言中寫道：偉大的城市似乎注定與永恒綁定在一起，但即使是在偉大的城市里，任何事情也不是都一成不變，那些偶然發生的意外，裝點著城市，成為城市最迷人的地方。

開幕式當晚，以腳手架搭建而成的“瞬間城市”展場成為了電影《大都會》片段放映的場所。伴隨著現場樂隊的配樂伴奏，這部反烏托邦的時代之作提供了一種視角。在黑白之間，過去關于都市的神秘想象依然令人興奮。

開幕沙龍《大都會》電影片段配樂表演現場  互文組 圖

文明城市畢竟是時間的產物，我們需要耐心地等待人聚集而來，并不是僅僅為了一次展覽，而是為了持久的生活與未來。城市需要一個被識別的過程，那些毫無關聯的人與事如何跨越邊界、釋放想象。這座客廳，它應該是我們的共享之地，迎接的不只是張望的過路客，而是那些一層一層在此地相遇、疊加與分享的人的體驗與情緒。

（作者Ewbar系獨立評論者，畢業于都柏林大學電影研究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