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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抗疫觀 | 歐洲留學畢業生:因疫情和生計而遷徙
新冠疫情暴發前夕,我碩士畢業自荷蘭回國,而我的眾多朋友仍留駐歐美。在疫情中,他們的生活有的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有的則平淡中多了些插曲,各有各的酸甜苦辣。
阿瑤就是其中一位。她起先常住法國巴黎,而后正當疫情兇猛的時刻,又輾轉移居瑞士巴塞爾。
法國:2020年逐漸積累的不安情緒
疫情前,阿瑤已在法生活一年有余。她的心目中,巴黎是一座宜居、浪漫、充滿煙火氣的城市。她租住的公寓靠近市中心,閑時可遠眺巴黎鐵塔,或搭十分鐘地鐵去盧浮宮轉轉,頗具小資情調。
法國在疫情初期反應相對遲緩。民眾大多是將新冠看作是另一場普通流感,而政府雖自去年一月已開始監控疫情走勢,但對人群聚集并未限制,這才導致了二月米盧斯宗教活動后的超千人大規模感染。
到了三月,終于第一輪禁令出臺。阿瑤正處畢業前夕,不得不開始隔離,一切學習都變為線上。疫情肆虐的四五月里,獨居的她一周出門一次,采購足量物資,偶爾云端聽課,完成作業。大部分時間,無人相伴的寂寞,與畢業期的迷茫混雜在一起,讓她心情浮浮沉沉。平時永遠不夠的時間,如今多到仿佛要溢出來,然而能做的事似乎并不多。她盡力讓自己變得忙起來,努力找工作、學習烹調、堅持運動……面對父母的關切,她只能報喜不報憂。
生活在工作來臨后仿佛出現轉機。對疫情期間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阿瑤格外珍惜。經過五月的居家辦公,六月,阿瑤終于以實習生身份踏入公司。不少同事遠程辦公,公司空蕩,氛圍輕松。阿瑤組內年齡最大的同事四十出頭,不幸輕癥感染,在家靜養。同事拿他開玩笑,說果然“老年人”的抗風險能力差些。
法國疫情在去年夏日也趨于緩和,每日確診人數降至100內,禁令逐步解除,這讓阿瑤的心情也明朗不少。面包的甜香、餐館的桌椅、閑散的人流,又漸漸出現在街頭。七月,歐盟旅行禁令放開,阿瑤抓緊機會久違地去荷蘭小游了一番。重歸的日常生活,仿佛昭示著疫情將告一段落。而阿瑤并未想到,之后情狀將急轉直下。

五月疫情暫緩,巴黎街頭的樂觀群眾有不少摘下口罩。本文圖片均由阿瑤提供
八月中旬,法國病例數在一周內上升了一萬多。九月,首次一日內上升一萬例。同時,無法忽視的變化正在發生,阿瑤明顯感到社會的不安因素增加了。由于政府補助主要針對企業及擁有正式工作的人,許多自由職業者的生活得不到保障。街頭的無家可歸者肉眼可見地增多了,偷竊、搶劫等惡性犯罪事件明顯上升。作為獨居女生,阿瑤不得不更小心翼翼地生活。
一些小商販的生活也受到影響。巴黎著名的拉丁區,聚集了各類前衛的書店、咖啡館、劇院。然而知名景點如莎士比亞書店、Gibert Jeune書店,因疫情紛紛歇業。而阿瑤愛逛的復古小店,也因缺少客流而生意蕭條。
讓她感受最深的,則是民眾的態度。
法國民眾由一開始對疫情的懵懂、輕視、恐懼,經過了半年,已經逐漸了解疫情,并開始對政府措施產生質疑。三四月的強制隔離在民眾間并未遭受太大阻力,而在九、十月陸續宣布二次禁令后,抗議運動反有愈演愈烈之勢。部分激進團體繼續著反口罩運動,而更多的抗議則是針對政府實施宵禁等措施的不滿,或是失業人士為了維護自身權益而斗爭。甚至有極端個人散播仇華言論,引起了巴黎大區警署的重視。
阿瑤并非不習慣抗議示威,這些活動在往年并不會對普通人的生活造成太大波瀾,然而這次在疫情的陰影下,情勢更顯兇險。與此同時,她需要考慮的還有自身的職業發展、未來在歐洲的長遠計劃。經過反復權衡,她最終決定去鄰國瑞士,尋找新生活。
旅途:有驚無險的搬家之旅
敲定了新工作后,阿瑤預定了去年9月26日巴黎直飛巴塞爾的機票。但疫情加劇,機票被取消。說不擔心是假的,若歐盟再次宣布各自封國,那么阿瑤的新工作、新生活將化作泡影。
不敢提前太久,阿瑤臨行前一星期買票,改從巴黎飛往蘇黎世。這一周是她最煎熬的一周,每天一睜眼便開始關注新聞與航司消息。幸好天公作美,航司最后告知準許通行,而這是最后一班巴黎直飛瑞士的航班。
飛行當日,阿瑤準備了全套防護裝備,口罩、護目鏡、防護鏡、鞋套、消毒紙巾……一應俱全。到達戴高樂機場后,她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作為歐洲最繁忙的機場,戴高樂平時幾乎人滿為患,而此時卻空無一人。阿瑤說,她永遠忘不了那空蕩蕩的候機樓。

去往瑞士前,在飛機上拍攝的最后一張巴黎照片
機場加強了檢疫措施,但并非那么嚴格。取消人工登機,采取自助方式,消毒液隨處可見。工作人員佩戴口罩與手套,并對乘客進行測溫。機場通過廣播與宣傳單提醒人們注意防疫,座椅等顯著位置張貼有告示提醒社交距離。
登機旅客自覺保持距離,排成一隊。大多數人有口罩等簡易防護,卻并非草木皆兵。全副武裝的阿瑤此時顯得有些異類,她不好意思太過夸張,最終只佩戴了口罩與護目鏡登機。
短短一個多小時的飛行,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法國的各色回憶漸行漸遠,而瑞士的未來與疫情的走向依舊迷蒙。降落、取行李、轉車……直到順利進入新家,阿瑤懸著的心才放下一些。
瑞士:趨于平穩的居家生活
經過十日隔離,阿瑤終于開啟了瑞士生活的篇章。雖說來到一個新國家,但她仍經常獨自度日。瑞士的感染數在年末也有上揚,公司起先建議感到不適的個人或家中有老幼的員工居家辦公,而自去年12月18日后瑞士新一輪禁令出臺,“建議”變為“強制”,所有人在圣誕至一月中旬必須在家,減少外出。換了一個國家,但似乎只是從一間房換到了另一間房。
不過,瑞士的確帶給阿瑤更多安心感。瑞士移民較少,不似法國那樣魚龍混雜,人與人之間關系較為疏離,巴塞爾的治安也遠好于巴黎。除卻人身安全更有保障,瑞士的疫苗投放也在穩步進行。
疫苗注冊順序分為五檔。第一檔是最易感人群,如老人、孕婦、特殊病人;第二檔是與患者有密切接觸的醫護人員;之后則是與患者有密切接觸的人群,如家人;第四檔是在公共設施中工作生活,有一定感染風險的人群;最后一檔是不包含在上述要求中的其他人。
瑞士每個州的政策各有不同,疫情嚴重的州接種疫苗會推進得更快。阿瑤所在的巴塞爾州,從去年12月28日開始接受75歲以上老年人的疫苗申請,慢性疾病的成年人在家庭醫生提供證明后,也可注冊。

瑞士有不少可愛的防疫宣傳措施,身穿傳統服裝的玩偶也戴起了口罩
不過,瑞士的生活也并非一帆風順。接近年末,阿瑤本抱著一絲希望回國探親,但每月瑞士與中國等其他國家僅有一班航班直飛,且常常名存實亡。以民航局航班熔斷措施,一趟航班檢測陽性病例達五個,航班停飛2周。根據去年12月27日的消息,瑞士至上海的航班熔斷一周。不得已,阿瑤只能斷了回家過年的念頭。
而英國最近的新型變異毒株也增加了瑞士的防疫壓力。阿瑤與幾個熱愛滑雪的朋友一直關注雪場消息,去年年末歐盟間的一大爭議,便是是否重啟滑雪場。第一波疫情中,滑雪場是最主要的傳染地。瑞士與奧地利等國為了刺激經濟,堅持開放雪場,而法國、德國、意大利等國則堅持防疫為主,境內雪場持續關閉。
大量滑雪客涌入瑞士,其中自然有不少英國人。阿瑤甚至明顯感覺身邊操著英國口音的人變多了。去年十二月,瑞士已在蘇黎世、日內瓦、格勞賓登、伯爾尼等多處發現了變異毒株感染病例,而每日總體感染人數則一度突破一萬。
亡羊補牢,瑞士在去年12月14日宣布僅接待國內滑雪者,他國滑雪者若已入境,需接受十日隔離。于是便出現了這樣一則令人啼笑皆非的新聞:420名英國滑雪客來到瑞士滑雪勝地韋爾比耶后,聽聞需要隔離,一半的人在酒店工作人員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連夜“叛逃”到了法國。
疫情尚且兇猛,眼下阿瑤能做的,或許只有在這個寒冬中,靜待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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